魔法火药与告死鸦

    盖文准将要结婚了…
    盖文准将要结婚了！
    盖文准将…要结婚了？
    短短几秒之内，亚当从点头应是的麻木，再到眼皮张大瞳孔紧缩的震惊，最后这些情绪则全都归于难以理解的疑惑之中。
    …倒不是他质疑自家上司的身体状况到底能不能顺利完成维系物种存续的神圣仪式。只是按照亚当对盖文的了解，他怎么看也不像那种会在繁忙的日常工作中抽空谈恋爱的人。
    反正上尉完全想象不出盖文准将是怎么前脚刚和福克斯伯爵、阿里克谢上校这样的人精打完交道，转头就马上和某位女士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
    ——除非某人这两天都是左手拿枪，右手握笔，嘴里叼着玫瑰向佳人诉说衷肠…否则就是时间管理大师亲自到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那么，如果双方不是自由恋爱，新娘的身份就成了非常重要的问题。
    “冒昧的问一下…新娘是？”
    “莉莉·福克斯小姐。”
    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准将阁下完全没有身为准新郎的羞赧，甚至连手头处理公文的节奏都没有变化。
    “哪个福克斯？”
    “就是你想的那个。”
    “原来如此，福克斯伯爵的亲戚啊…”
    亚当没来由的松了口气，总算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很明显，在借助福克斯伯爵的力量铲除掉国防部内原先的政治力量之后，走马上任的新任国防大臣已然树立起无可置疑的权威。
    作为总管一切国家暴力机关的统帅部门，伊恩·林德利·福克斯伯爵将会成为他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顶头上司。
    盖文和亚当组成的这个小团体今后要是想在空降兵改革中过得滋润一些，势必需要拉拢这位实权派的政府大员。
    于是，人类最古老的联盟形式便顺理成章的在20世纪初再次上演。
    ——毕竟还有什么社会关系比成为“家人”更加可靠呢？
    为了达成暂时的利益同盟，盖文准将甚至不惜把自己作为政治联姻的筹码。
    只是这种自我牺牲的行为一方面固然让人心生敬佩，另一方面却又对这段名存实亡的感情深感惋惜…
    “我不是质疑您的选择，只不过…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两世为人的亚当不是恋爱脑上头的纯情少男。
    纵观史册，他早已见惯了为达成各种目的而促成的政治婚姻。
    然而对曾经只是个普通社畜的某人而言，当类似的事情真真切切的从书本走进现实，上尉还是忍不住以寻常人的价值观带入到自家上司身上。
    尤其是站在深度参与到整起斗争中的第三方的角度，亚当更是产生了一种眼看着两位大好青年掉进坑里的负罪感…
    “那什么…迪特林德修女以前教导我们，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如果缺少爱情的浇灌，婚姻只会成为枷锁和坟墓。为了将来考虑，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修女竟然会教这些吗？”
    “...也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抱歉迪特林德修女！
    亚当在心底给养育了自己几个月的好心修女道了个歉。
    而盖文那边已经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下去。
    “上尉，老实说你的反应着实有些出人预料。”
    “只是出于好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话不像是出自一个10多岁的少年之口，反倒让我想起了过世已久的远房姨母。”
    “呵…是！嘛！”
    什么叫不识好歹？
    这简直就是好心当陈驴肝肺！
    亚当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
    其实他自己也没对说服盖文准将抱任何希望，刚才的话抒发主观情感的意味明显大于实际作用…
    毕竟且不说以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一般上尉才是被说服的那个。即使这回亚当真的人品爆发roll了个说服大成功，改变了准将的想法，福克斯伯爵那边恐怕也不好交代。
    现实毕竟不是。
    血淋淋的生活中鲜有“退婚豪门”接“莫欺少年穷”的主角二连击。
    如果因为这么荒唐的理由和福克斯家族闹出冲突，亚当简直不敢想象今后几年他们会在日常工作中遭到怎样非人的虐待！
    从这个角度看，或许盖文准将牺牲一下色相反而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通了这一节，亚当终于得以把思路重新拧回正轨。
    他拿眼重新打量了一边准将的办公桌，试图找一找有没有喜帖之类的东西。
    “话说婚礼安排在14号举行是不是太仓促了一点？
    如果我没记错，像福克斯家这样的豪门望族怎么也应该先安排一场订婚晚宴吧？这前后加起来还不到半个月时间，会不会太寒酸了？”
    “这是福克斯伯爵询问过莉莉小姐后提出的意见——当然，我已经委托家里的管事准备好两套方案，包括礼服和场地以及全套的宴会清单，以备不时之需。”
    “…周到。”
    亚当闻言又是一窒。
    相处的日子长了，他差点儿忘记布朗家虽然不是“生而不群”的传统贵族，但从盖文准将的父辈开始，也算是丁塔格尔首屈一指的带资本家。
    比起他这种吃饭都成问题的穷苦大众，“盖文少爷”的终身大事，自然没有任何存在任何资金方面的问题。
    “那这么说婚礼当天我们就是单纯作为观礼嘉宾到场咯？”
    “恐怕不行。”
    “...？”亚当突然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
    “您不会是准备找我当伴郎（best man）吧…先说好，我可是个孩子！年纪不合适啊！”
    “当然不会。
    只是莉莉·福克斯小姐听说了你英勇作战的新闻后，主动提出希望你能作为特别来宾参加我们的婚礼。到时候在婚礼进行的某些特殊环节，可能需要你配合。”
    “具体什么工作？”
    “大概就是交换戒指，抛鲜花之类的任务。”
    “花童（Ring Bearer）！？”
    两世为人，现年不到14周岁的伪正太顿时汗毛乍起！
    而盖文准将只是淡淡一笑，接着又重新埋首于案牍之间——很明显，在这个问题上，他完全没有尊重亚当主观意愿的意思。
    …
    离开上司的办公室。
    上尉一路哭丧着脸回到自己在空降兵总部的临时办公区域。
    他本打算借助学术论文方面的工作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但这一尝试很快就宣告破产——这世界上有一种尴尬，叫做光想想都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回到书桌前的亚当完全没法儿把精力集中在学术问题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穿着小西装、打着红领结，脸上堆满假笑的样子，甚至耳边已经出现礼炮和加勒多尼亚风笛演奏的幻听…
    而为了缓解这种PTSD的症状，上尉思之再三，最终抱着“我不痛快那大家都别想痛快”的缺德理念，做了个十分不当人的决定。
    他利用军方渠道以特别召集的名义中断了娜奥米中尉以及布莱克上尉的假期，准备等他们火速返回配属地后分享这个“好消息”！
    当然，从理性上看，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爆行为不是特别划算…但为了合情合理的找人分担自己的痛苦，上尉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原独立第1大队的指挥官们在空降兵总部的军官休息室碰面。
    但让亚当意外的是，不仅娜奥米与布莱克准时到岗，甚至连伊丽莎白、马丁以及歌迪亚（布莱克的副官）都悉数出现，直接凑齐了14号当天赴宴的完整阵容。
    而更让上尉措手不及的还在后面！
    尽管他本人也是刚从盖文准将那里得到有关婚礼的消息，但伊丽莎白等人却似乎还要先他一步提前知晓了内情！
    以至于当上尉说起要为14号的婚礼提前准备时，在座的诸位竟然没有一个表示惊讶，反而直接切换到了热烈讨论的环节。
    “我觉得既然准将邀请我们赴宴，一定是害怕男方亲友太少，气势上被对方压制！不如我们直接穿作战服去吧？”
    大聪明娜奥米第一个叫嚷起来！
    她甚至说着说着突然摆出一个持枪射击的动作，仿佛是想用实际行动增添说服力…
    “得了吧…你怎么不直接套上动力背包飞去现场。”
    “可以吗！？”
    娜奥米似乎完全没有听出马丁言语中的调侃，飞速转头，把那张精致的面孔往亚当这边怼了过来。
    “不可以！娜奥米中尉，我必须提醒你，之前授勋仪式的账我可还记着呢，你最好安分点！”
    “啊！记性这么好呐…”
    “...”
    “好吧好吧，那动力背包还是算了，就作战飞行服好了…咱们突出一个帅气！”
    “你这是自己跟自己商量着办了？给我老老实实穿礼服去！”
    亚当狠狠瞪了她一眼，几乎忍不住动用物理手段让这傻妞长长记性！
    好在伊丽莎白一如既往的发挥着小棉袄的作用，及时把后者拖到旁边，用自己的身体筑起了防波堤…
    “先不说这个。上尉，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真的合适吗？”
    副官主动挡在亚当和娜奥米中间，努力转移话题。
    “福克斯家族是很有名的贵族吧？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名流到场，我们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多虑了伊丽莎白中尉…正是因为到场的宾客足够多，所以再来几个也不会特别扎眼。对了，比起这个，我反而更好奇你们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盖文准将集结成婚的消息？”
    “是布莱克上尉通知大家的。”
    一直站在人群侧后方的歌迪亚少尉突然插话。
    这位外形上偏向中性化的女兵和布莱克一样，都是后期补充进地联作战单位的人员，因此即使是在私人集会上，她回答问题的语气也较为严肃，立刻与先前热烈的氛围形成了对比。
    “伊丽莎白中尉、娜奥米中尉和马丁少尉大概是在半小时前获知的消息，我和布莱克上尉则更早一些。”
    “好吧…那你又是从哪里搞到的情报？”
    亚当点点头，把目光转向老牛仔。
    “当然是从朋友那里。”
    今天的布莱克难得没有攥着口琴，但披在军服外面的那件撞钉夹克还是渲染出浓郁的西部风情…
    “我以前的好朋友和福克斯家有些关系，他们早些时候也收到了婚礼的邀请。”
    “朋友？”
    亚当疑惑地瞧了布莱克上尉两眼。
    他在记忆中搜索着后者的档案，完全不记得有关于贵族背景的记载。
    但鉴于布莱克曾经在上次大战末期参与过战斗的夸张履历，亚当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你是说…战友？”
    作为世界大战的幸存者，那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士有不少都在战后得到了提拔和重用。而作为战友，这些人与老牛仔之间日常联系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众所周知，二十年时间足够一名野心勃勃的传令兵成为掌握最高权力的国家元首。
    因此就算布莱克上尉的老相识里有目前在职的高级将领，亚当也不会觉得稀奇…
    当然，从这个角度看，他在独立第1大队服役着实算是屈才…若非布莱克自己的精神状态有些问题，不可能20多年下来还在一线负责作战。
    “差不多吧，总之就是一些老朋友——我们平时其实很少联系。”
    “那这回倒正好有时间好好聊聊…”
    亚当的答复意有所指。
    受到盖文准将耳濡目染的影响，即使过了这么久，亚当也一直没忘记“斯坦利俱乐部”和“KC俱乐部”的问题。
    如果布莱克中尉有这方面的人脉，那么或许能够以他为桥梁，为亚当接下来的长期工作提供一块合适的敲门砖。
    只可惜，“云游诗人”的脑回路终归和正常人极少共同之处…
    布莱克上尉仿佛完全没有听懂亚当的暗示，全然没有往这方面继续深入的意思。
    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聊了一会儿后，话题的中心又回到了婚礼的两位主角身上。
    …这其中，盖文准将作为地联负责人大伙儿都比较熟悉。
    相较之下，那位素未谋面的莉莉小姐自然引起了诸位的兴趣。
    “对方可是福克斯家族的大小姐唉…我们平常根本见不到吧？”
    “也不好说，旧贵族的谱系一向庞大，如果是远亲或许平时也和正常人差不多。”
    “是远亲吗？”
    “我也不知道…”
    伊丽莎白看向布莱克上尉，后者也不卖关子，很痛快的为大家解开了难题。
    “听说是现任福克斯伯爵的外甥女，应该关系还算亲近。”
    “您见过她本人吗？”
    “没有，但好像她小时候生过一场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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