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的小屋里,没有热闹的年夜饭,有的,只是杀气渐浓的气氛。
饭菜已经凉了,清远脸上的僵硬笑容终于平复。
他伸出筷子,夹了口菜,慢慢嚼着。
“淡了些,也不新鲜,应该在地窖里存了许久,味道还行,聊以果腹。”
品评了一番桌上的青菜,清远逐渐微笑起来,道:“我这副无暇之体最为适合夺舍,而马至远又肉身被毁只剩元神,我是马至远合情合理,云兄弟因何猜测我是早已死掉的国师莲华呢。”
清远的笑容里带着一股好奇,不见有丝毫畏惧,他的这番话说得模棱两可。
没承认自己是莲华,也没否认。
云缺从纳戒里拿出一块圆盘,把玩道:“很简单,马至远当初给我的不是半幅地图,而是这把能开启白虎观的密匙。”
清远恍然的点点头,道:“原来在林间的时候,你用话术诈出了真相,亏我以为你是个孩子,心思没那么深沉阴险。”
与清远乘着飞舟在北荒赶路的时候,云缺曾经询问白虎观的下落,清远回答说白虎观并不存在,随后云缺看似随口的说出半幅地图之事。
正是这句关于地图的询问,让云缺验证了清远究竟是不是马至远。
当初与马至远的元神交谈之际,可没有第二个外人,就连琉璃也被妖气所封印,所以无论清远是谁,他都不会知道云缺与马至远之间的秘密。
听着清远说云缺深沉阴险,小渔抬起小脑瓜恨恨的瞪着对方,目光好像要吃人一样。
“谁说孩子就不能深沉阴险,你不也是个孩子么,而且你比我阴险多了。”云缺反而丝毫不在乎,笑吟吟的给清远夹了一口菜。
清远看了眼碗里的青菜,放下筷子,很感兴趣的道:“说说看,你是如何猜出来的,我自认没有破绽才对。”
这句话一说,相当于清远默认了自己就是莲华。
“其实很简单,只是没人朝那方面想而已。”
云缺用手比量着清远的个头,道:“国师是个矮个子,没人见过真容,不过露出的胖乎乎的手腕却光滑得像个孩子,那么有没有可能国师的真身其实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呢。
不瞒你说,最初我也没将孩子与国师这两种相差巨大的称呼放在一起,至于对你产生怀疑,是你在学宫找我想要与我一起回村的时候。
以马至远的脾气,他不做到完全准备根本不会再来大窑村,怎么会刚刚夺舍连修为都没恢复就再次犯险,他又不是傻子,修为在的时候都要丢掉肉身,没了修为来大窑村找死么。
从那时候开始,我将国师的过往重新回忆了一番,发现在皇宫坍塌之际,清远出现得实在蹊跷,国师一死,你清远就出来了,是不是太巧了一些。
种种巧合如果汇聚在一起,那就不再是巧合,而已有意为之。”
云缺拿起酒坛,亲手给清远倒了一杯酒,好奇的问道。
“现在唯一让我困惑的,是清远正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你这位国师夺舍了清远,还是说,清远至始至终都是你莲华在假扮呢。”
云缺问出的问题,确实是困扰他的一个地方。
如果是国师莲华夺舍了清远这具上好的肉身,那还有情可原,毕竟清远号称无暇之体,世间难寻的夺舍之躯,任何寿元将尽的老怪物都会眼馋。
可如果是后者的话,可就让人难以置信了。
马至远可是元婴强者,能在他身边蛰伏十余年,并且还让马至远认为是从小养到大的清远,这种事实在匪夷所思。
清远古怪的笑了起来,轻敲着酒杯,道:“镜花水月,梦幻泡影,世事无常又何必分那真真假假,如果你真想知道答案,不妨问问你家大人,他们应该看得出来。”
云缺没有去询问,而是噙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清远。
云家的两位大人至始至终没有开口,也没吃饭,默默的听着两人在饭桌上的交锋。
此时,云缺的阿爹忽然冷哼了一声,浑厚的声音道:“神魂稳固,绝非夺舍,这是他原本的身体。”
阿娘现出温婉的笑容,声音柔和的道:“少年之躯,苍老之魂,不生不长固定体貌,你这身体倒是有趣,怕不是自己做出来的分身罢。”
清远感叹的摇了摇头,道:“看看,还是你家大人有见识,一针见血啊。”
令人震撼的结果,即便云缺早有预料也不由得心神
大震。
果然,清远至始至终就是莲华!
“你如何骗过的马至远?”
云缺问出这句之后忽然心有所感,自语道:“镜花水月,梦幻泡影,神通之力……原来如此。”
在这片天下,唯有玄奥的神通之力才能在元婴强者面前瞒天过海。
而清远,正是借用了神通,让马至远相信自己找到了无暇之体的孩童从而养了十年之久。
云缺脑海中的疑团被一层层拨开,直至云开见月。
他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怪异的冷笑,道:“大唐国师,镜月门门主,马至远的徒弟,你的身份正是够多的,我猜,你还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身份。”
“说说看,猜对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份大礼。”清远似笑非笑的说道。
“熔城之主。”云缺的笑容更冷,道:“或者也可以说是熔城之主的分身,不知,我猜得对不对呢。”
云缺的这番猜测,其实早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加上刚才阿娘的分身之说,恰好形成最后的验证。
啪,啪。
清远击掌相贺,赞许道:“小小年纪如此聪慧,让你长大实在太危险,还是趁早夭亡为好呀,我很好奇,你猜出我是熔城之主的根据又是什么呢。”
这次清远相当于直接承认了他就是熔城之主,但他想不通如此隐晦的身份,云缺又是如何猜得出。
即便云缺阿娘的分身之说,也无法作为有力的证据。
云缺没有直接说明,而是讲述起看似无关的故事。
“以神通之力瞒天过海,你骗过了马至远,从而成为他的徒弟,在他身边蛰伏了十年,你的目的其实不是马至远,而是马至远的师兄,君莫北。”
“你早已洞彻了马至远的心思,知道他为了师兄而四处奔波,所以你将自己伪装成了天下最佳的无暇之体,只为了等待被夺舍的那一刻,从而反向捕获君莫北的元神。”
“至于为什么如此麻烦,因为你不敢来大窑村,你只有这具分身能行动,你怕落得与马至远一样的下场,所以你想出了这一场以身为饵的毒计。”
“你成功了,马至远做了万全的准备,甚至在你身上留下传送大阵,只要君莫北的元神一旦开始夺舍冲进你的身体,你就会立刻远遁,然后再将君莫北困死,从他嘴里得到你想知道的消息。”
“可惜的是,君莫北的仁慈,让他没有中计,也让你精心准备的毒计彻底失败,这十年来,你白忙了。”
“其实你可以无需大费周章,你想要知道的消息,你自己早已有了定论,只是你不敢大意,需要亲自确定才肯放心而已。”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阿爹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斜视的目光透着猩红。
阿娘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用手摩挲着面前独属于她自己的倒扣在一起的盘子。
小渔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饭碗里,小脸儿贴着米饭,不肯抬头。
家人们都在聆听着云缺的讲述,就像在听着一段古怪离奇的故事。
没人表达,也没人反驳,只有无尽的沉默。
听到最后,小渔的肩头开始微微耸动。
不是吃饭的拒绝,也不是倾听中的激动,而是故事的结尾,即将掀开最后谜题之前的战栗与惊悚。
清远的胖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他频频点头,听到最后,见云缺如说书先生般顿住了句子,他很配合的问了句。
“如此大费周章的算计君莫北与马至远这对师兄弟,我想要得到的消息,究竟是什么呢。”
清远的脸上虽然在笑,但眼眸里的冷意仿佛能冻裂空气,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云缺迎着对方冷冽的目光,缓缓站了起来,在桌上探过身去,朝着清远神秘兮兮的小声道:
“当然是我啊。”
声音虽小,可屋子里的人全都听得真真切切。
清远呵了一声,很高兴的样子。
阿爹哼了一声,怒气渐起。
阿娘叹了一声,目露遗憾。
小渔咳了一声,险些被呛到。
好像怕清远没听清,云缺直起身子,又加了一句。
“如你所见,无界城里襁褓中的婴孩现在长大啦,该替他的父母报仇了。”
“好哇,我等你来报仇雪恨。”清远举了举酒杯,随后将
酒水洒了一桌。
确实如云缺所说。
清远的最终目的并非君莫北,而是要在君莫北的记忆中搜寻到被他带走的婴孩下落。
无界城里的婴孩,才是清远正在的目标所在。
所以他才对云缺如此接近,甚至冒险来到大窑村。
“大祭酒猜对了,果然有人在长久的岁月里觊觎着无界城的婴孩。”云缺寒声道:“内城大殿上空的空间夹层,也是你的手笔了。”
“没错,我在那里看了你很多年,陪了你很多年,结果被君莫北先一步盗走。”清远的表情变得诡异起来,盯着云缺如看着稀世珍宝般说道:“我的孩子,你是我的,别人谁敢染指我便除掉谁!”
“你的孩子?我不认为我们是一家人,你杀了我的生父生母,毁了我的故乡无界城,你哪里来的信心说我是你的孩子?”云缺默然道。
“你还不懂,等你懂了就会知道,即便我毁了你故乡,杀了你父母,但我仍旧是你的亲人,因为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个,才是真正的同族,我们是高高在上的天人!其余人,不过蝼蚁罢了。”
清远展开双臂,神色疯狂又睿智,语气既歇斯底里又透着沉稳自傲。
在这一刻,仿佛他是超脱于世间生灵的古神一般。
云缺猜到了很多,甚至关于清远就是熔城城主的分身,但他没想到自己会与仇人是同族。
听到这里,云缺不由得怔住了。
啪!!!
阿爹拍案而起。
高大的身躯犹如小山般遮蔽了身后的灯火,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
“好心好意让你来我家吃酒,你胡言乱语不说,还洒了我家的酒,如此恶客,不待也罢!”
说话间男人的鼻息喷吐如雷,形成两条匹练,犹如龙须,威压轰然而至,木屋嘎吱吱作响。
小渔吓得一动不敢动。
阿娘温柔的嗓音在恐怖的威压中却不受影响,道:“天人古族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没想到真有如此奇妙的族群。
据说天人古族生来便有修为,修炼任何法门都能轻松掌握,炼气筑基金丹三境人人都可轻松达到,尤其天人古族中的王者一脉,有着掌握本源力量的神秘能力。
我儿的身世居然如此高贵,都说母凭子贵,我这做娘的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呢。”
女人身侧的长辫子纷纷漂浮,强横的威压在不着痕迹间遍布满屋。
在两股堪称恐怖的威压面前, 清远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被震慑的模样。
他朝着云缺伸出手,道:“跟我走吧,我们可以开创出真正的盛世,如今的天下在我们天人古族眼里一无是处,就像一处大点的蚂蚁窝而已,难道你愿意与蝼蚁为伍么。”
清远的声音中不仅透着蛊惑,还有着一种隐晦又可怕的力量。
那是神通的施展,无声无息间即可润物的可怕能力!
一句你愿意与蝼蚁为伍么的询问响起之际,云缺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奇异的画面。
他竟置身于云端,如天神般俯瞰大地。
在他脚下,是一块块相连或者分割的土地,多达成千上万,每一块土地都有亿万里。
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角落里的土地上,逐渐放大后出现了云州的轮廓,大唐的轮廓,天祈学宫的轮廓甚至北荒的轮廓。
地面上或忙忙碌碌,或飞天遁地的人们,在云端上的云缺看来就是一群蚂蚁一样。
哪怕有些蚂蚁会飞,会施展法术,会驾驭雷电火焰,但本质上依旧是蚂蚁。
不过是一只在蚂蚁堆里比较厉害些的蚂蚁罢了。
如果云缺想,他可以一跺脚就将云州上的山峦抹平,湖泊抹平,甚至所有的生灵也可一并抹平。
造物之力的感受,让云缺在刹那间失去了自我,处于一种与天地同生同灭的玄奥境界当中。
若无法自拔,将永远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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