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瞑目

第27章


   欧庆春还没审完,李春强就来了电话,告诉她对大佛的检查已经结束,未发现任何可疑。
   李春强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不知是冲谁而来的明显不满和埋怨情绪:“赶快放人吧,杜长发那个组我已经通知他们撤了。”庆春也知道这事是非常坐蜡了,但她还是压着懊恼问了一句:“对抓的这五个人怎么解释呀?”李春强没好气地说:“这不是你那特情提供的情况吗,你就再替他圆圆场吧,就说有人举报你们走私文物。你该道歉的就别顾面子了,人家弄不好还告咱们呢。”庆春无话可说。放下电话,她到派出所的所长办公室里找到协助他们问活的所长,通知放人。那五个人听说公安局承认搞错了,道声对不起要放他们走,竟一齐闹到所长办公室来了,你们说抓就抓,说放就放,你们有没有法律手续?你们把我们的产品包装破坏了你们得赔偿;你们拧伤了我们经理的胳膊得负责看病,报销医药费和营养补助和误工补助;你们必须做出书面道歉承认错误没个正式结论不成!七嘴八舌,气势汹汹,不依不饶。
   正在这时,前边接待室有值班民警报告,说大业公司的负责人来了,要求见公安局的领导,欧庆春请所长帮忙应付一下那几位闹个没完的人,自己到前边的接待室来了。
   她想,这也是一个机会,索性正面会一会这位大业公司的负责人。
   来人是个梳着背头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递上来的名片上写着姓黄名万平,职务是大业公司的董事长助理。他说刚刚接到了通华工艺雕刻厂的电话,他们的人在这儿被公安局扣了,所以特来交涉。
   “他们犯了什么法吗?”他问。
   “请问他们当中,谁是你们的人?”庆春反问。
   “曹万来和徐明德,是我们天津公司的人。”他显然在说那辆白色奥迪的车主。庆春问:“这尊佛像是你们大业买还是天津的公司买?”“都不是,是香港天蓝公司买,我们是受托代理。”庆春见这位黄万平人虽臃肿,但口齿清楚,答得不慌不忙,并无破绽,遂改变了按部就班推进谈话的策略,突然转移话题,问道:“广东红发公司也是你们大业的子公司吧,红发的经理贩运毒品被武警部队击毙了,你们知道吗?”黄万平依然不疾不徐,应答如流:“这是他个人的问题,与大业和红发都没有关系。他参与犯罪罪有应得。”停了一下,他也承认:“不过,对红发公司和我们大业,声誉上确实产生了一些负面影响。”欧庆春其实也是试探一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她言归正传,说:“今天有人举报你们走私国家文物,看来是搞误会了。我们很抱歉。”黄万平这时才做出义愤状:“这究竟是谁在诬告我们,啊!真是商场如战场,明着竞争不过,就用暗器伤人,太卑鄙了!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谁。商圈里真是小人太多,太卑鄙了!”庆春应和着他:“给你们带来的惊吓和麻烦我们深表歉意。希望你们能安抚一下你们公司的人,另外也做做通华工艺雕刻厂那几位的工作。我们表示感谢了。”“这没问题,我们董事长交待我,只要事情搞清楚,就不要揪住不放,山不转水转,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碰头的。相逢一笑泯恩仇嘛。以后我们各方面的工作,还需要公安方面多多支持。我们大业公司在各地的子公司分公司,和公安局的关系都很好。你们在经济上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责无旁贷,出点赞助什么的绝没问题。也算我们对社会治安贡献一点绵薄之力吧。”谈得很好,很融洽。黄万平又到后面和那五个人一说,果然全都息声消气,不再吵闹了。
   雕刻厂的几位开始还多少有些耿耿于怀,在黄万平表态一定买下这尊坐佛,并且负担这个事件造成的损失之后,也就不再较劲儿了。他们在离开派出所和庆春等人告别的时候,双方的关系看上去甚至还有了几分亲热。
   他们走了,派出所的所长悄悄问庆春:“你们怎么搞的,这情报不准嘛。”庆春没有回答,她走出派出所大门坐上了自己的汽车,周身都感到无尽的疲倦,心里恨不得宰了肖童!中午肖童下了大课,顾不上吃饭就跑回宿舍给庆春的手机打电话。他掩饰着兴奋故意轻轻松松地问庆春吃没吃饭,喝没喝酒,是否已经大功告成正在庆贺。庆春在电话里沉默着,一句不答,他这才感到有点不对劲。“哟,怎么啦,是不是让他们跑了?”庆春的口气有点像审犯人:“你说他们今天要看货,他们要看什么货?”从这口气上肖童当然猜到出了问题,他心里有点发慌:“就是看货呀,……他们今天看的什么货?”“你问我呀!”庆春极为不满地抬高了声音,肖童脸上的汗咕噔一下冒出来了,嘴里一时说不出话来。庆春说:“算了,电话里别谈那么多了,我以后再找你。你今天晚上还得照常去欧阳兰兰那儿吃饭,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记着,一定要去!要是碰见昨天那几个人,你注意听听他们说什么。你听准点!”庆春挂了电话。肖童兴高采烈的心情,一下子破坏殆尽。他心里骂道:“我明明听得清清楚楚,你们他妈搞砸了怎么赖我!”他心情败坏地走到食堂去吃饭。在食堂碰上刚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洗碗的卢林东,坐到他身边不无得意地说:“知道吗,演讲比赛延期了,这对咱们可是非常有利。”他低头吃饭,他哪儿有心情谈什么演讲比赛。可卢林东依然兴趣盎然喋喋不休:“‘七一’党委要安排的活动太多了,市委、国家教委都有布置,安排得太挤了。我和韩副书记说,与其挤在一块儿仓仓促促,还不如改到校庆去呢,各系也可以准备得充分一点,韩副书记还真同意了。其他系的演讲词我都知道,大部分都是歌颂党的,只适合‘七一’用。
   这一改时间,他们全得另起炉灶重新编词儿,我看他们这个暑假是轻闲不了了。可咱们这词就没问题。校庆离‘十一’很近,所以这次演讲会的主题就圈在歌颂社会主义祖国上了,咱们这词正好用上。咱们从从容容以逸待劳。你脸上的伤到时也能养好了。不过你放暑假可别松劲儿,别有轻敌思想,抓空还得巩固巩固。这次志在必得,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卢林东后面说的什么,肖童几乎全没听进去。他只听见卢林东最后的盯问:“我的意思你都懂了吧?”他糊里糊涂地敷衍着说了句:“懂了。”卢林东才端着碗走了。
   黄昏时天上下了场短促的阵雨。雨停后他自己开车去了欧阳兰兰家。他一进门就问:“你爸爸呢?”欧阳兰兰说:“下午去公司了,一直没回来。你找他有事吗?”肖童摇头:“啊,没事,随便问问。”从欧阳兰兰的表情上看,好像任何事都没发生过。她亲亲热热地陪着肖童吃饭。吃完饭肖童见欧阳天仍然没有回来,便不想久留,抹着嘴就说要走。欧阳兰兰说:“今天是星期五,过周末你都不能少看一天书,坐着咱们聊会几天吗?”可肖童还是想走:“我晚上还有事呢。”他说。
   “是去会你的女朋友吗?”欧阳兰兰歪着头,有意把“女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肖童一笑:“我这张脸让你们打成这样,怎么见她?”欧阳兰兰说:“那等你快好了,我们就再打一次,让你永远别见她。”这时肖童已经走出门外,走向自己的汽车,他回过头,看着靠在门口的欧阳兰兰,说:“真是最毒莫过妇人心。”他拉开车门,欧阳兰兰叫他:“嘿,明天你干吗?”“还没一定呢。”“晚上来吧,咱们一起去蹦迪。”“我要来会呼你的。”他匆匆离开别墅,驾车往学校开。行至半路,车子的挡风玻璃上又劈劈啪啪响起了雨点声。他想起今天是周末,于是又调转车头往家开。他此刻的心情和这潮湿的天气一样,晦暗得几乎要发霉。这样的晚上他无心做任何事情,只想回家独处。
   他把车开到家,停在楼门前的空地上,锁好车门刚要上楼,猛然发现楼门口站着一个轮廓熟悉的身影,他心情黯然地收住脚步,向那身影问道:“你怎么在这儿?”站在楼门口的是郑文燕,她不敢相认地看着雨中的他,疑惑地问道:“是你吗肖童?你怎么会开车了?”“啊,我不是跟你说我学车呢吗。”“这是谁的车呀?”“啊,是一个朋友借给我的。”他们一边说,一边上了楼,肖童拿钥匙开了门,文燕跟着他进了屋。看着屋里家具上的浮土,她问:“你多少天没回家了?我来了很多次。都没有人。”肖童脱掉外衣,打开空调,说:“学校里事多,除了上课,系里又布置很多额外的任务。
   像校庆演讲什么的。”他挂好衣服,回头看见文燕在弯腰脱鞋,便问:“你等多久了,找我有事吗?”文燕换上拖鞋,到厨房里找出抹布要打扫卫生。她回答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噢,”他也换上拖鞋,走到沙发上坐下,看着文燕半蹲在面前擦着茶几上的尘土,犹豫了半天,他说:“文燕,这么长时间了,我觉得咱们应该好好谈谈了。”他的郑重的语气,像是意味着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文燕的手慢慢停下来,但她没有抬头,问:“谈什么?”“呃,咱们,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你觉得,你觉得咱们合适吗?我是说,咱们俩的个性,爱好,你觉得谐调吗?”“你说呢?”文燕抬起头来,她的声音是平和的,但目光却带出论战的味道。肖童把心一横,说:“我觉得不那么谐调。我这人你也知道,脾气不好,心硬,又不懂如何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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