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瞑目

第33章


   夜总会的门卫头上裹着又厚又圆的红布,装扮成印度“红头阿三”的模样。看见老板的千金驾到,无不毕恭毕敬。欧阳兰兰把车停在大门正中,将钥匙扔给“印度人”便拽着肖童长驱直人。一路上颐指气使,威风八面。夜总会的经理,领班,服务小姐和打手模样的警卫,迎面见了或亲热或恭敬,众星捧月般地把他们簇拥至一个豪华的KTV包间。欧阳兰兰进去了又出来,说今天是专门来跳舞的,就在舞厅里坐吧,给你们省了这个VIP房可以多赚点钱。
   经理笑着说你好久没来了生意可好呢还缺这点钱。
   他们俩于是占据了大舞厅里一处最好的座位,视线开阔,远离过道。这时舞厅里陆陆续续己开始上客,灯光转暗,音乐变强。肖童四下里一看,黑暗中游荡的妓女似乎比客人还多,个个打扮得肆无忌惮。她们时聚时散,互相聊着笑着,盯着每个从她们身边走过的男人,笑靥里不知藏了多少个风情万种的陷阱。
   肖童大声压过音乐,对欧阳兰兰说:“怪不得你们生意好,这里都快成妓院了。”欧阳兰兰辩解道:“她们买了票我们也不能不让进,不过进来了我们也不许她们乱来。
   除非客人把她们拉出去,出去了她们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们不管。”肖童说:“你要大大站在这儿,我准以为你是老鸨呢。”欧阳兰兰在他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怎么回事你,整天的冷淡我还不够,还要这样欺负我。”肖童没有回嘴,胳膊上感觉上有点不对——这是欧阳兰兰第一次确切地触及他的身体。
   他不知是为了躲避还是舞曲已热,他率先离开座位,跳入空敞无人的舞池,没规没矩地乱跳起来。
   欧阳兰兰也跳进来了。顷刻问舞池里拥进了一大批舞兴难耐的男女,标志着这个疯狂之夜的开始。
   因为眼病,因为课紧,肖童很久没有跳舞了。那节奏激烈的音乐使他振奋,那眼花缭乱的灯光使他忘乎所以。他跳了一曲又一曲,啤酒换着可乐,喝了一杯又一杯。后来他终于累了也腻了,坐下来挥汗如雨。心里的郁闷似乎仍未发泄出去。夜总会那位叫老袁的经理上来讨好地搭讪,让人给他调了一杯用黑色的咖啡酒和白色的牛奶配制的鸡尾酒,美其名曰“黑白天使”,喝得肖童苦不堪言。老袁又递上香烟,欧阳兰兰在旁边说,人家是好孩子从不抽烟。经理笑道,抽烟提神解乏排忧消遣,有百利而无一害,男人嘴上叼根烟看上去才有味道。
   肖童对这位袁经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伶牙俐齿左右逢源的职业本能颇开眼界,于是捧场地接了他的烟,点上大口吸,漫不经心的样子让欧阳兰兰看得眼花缭乱。也许老袁确实说得对,“男的不坏,女的不爱。”在女孩子的眼里,小伙子的魅力就是沉着、洒脱、叛逆和浪荡不羁。
   迪斯科音乐疯狂了半天,转而给追随者们一个喘息的时间。舞池里的灯光不再那么光怪陆离,打出一种紫色的浪漫。音乐换成了慢三慢四,疲倦的人们陆续搂在一起开始跳“贴面”。
   欧阳兰兰拽他,“我们也去跳一个!”不容他拒绝便把他拉进了那令人骨软的节拍。
   这下他们的身体接触无可避免。欧阳兰兰的体形不错,在舞池里显得很有身段。肖童的双手所及,能感觉出她肌肤滑润,腰部细软,欧阳兰兰双目似开似合,十分陶醉,一曲终了,他们下场小憩。刚喝了半口水,音乐又起。欧阳兰兰拉着他还想跳,肖童则有些勉强。两个人都未防备另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伸出一只手,对肖童说道:“这位先生,我想请你跳一曲,请赏我这个脸!”肖童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郑文燕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欧阳兰兰心明眼亮聪明异常,她从肖童的脸色上已洞悉一切。她故意不疾不徐地问:“肖童,这是你什么人哪?”她嘴上问肖童,目光却凌厉地射向文燕。
   肖童镇定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文燕,说:“这是我女朋友!”这一声“女朋友”,说得文燕泪水盈眶!欧阳兰兰不动声色地向文燕伸出一只手来。
   “幸会。我是欧阳兰兰。”文燕对欧阳兰兰不置一顾,颤抖着问肖童:“这就是你的老师吗?你们约好的事情就是来这里跳舞吗?”文燕的蔑视使欧阳兰兰有点涨红了脸,她不顾礼貌地横在他们之间,拉着肖童的手往舞池里走,她说:“走,我们去跳舞。”肖童甩开她,向文燕伸出手。
   “我陪你跳舞!”文燕只流泪,没有动。肖童上前拉住文燕的手,把她领进舞池,欧阳兰兰一脸冷笑,也要了一杯“黑白天使”,眼睛盯住舞池,慢慢啜饮。
   舞池里的音乐凝重而舒缓,压住了肖童肩头的哭泣。肖童说:“我真想克隆一个自己交给你,然后你给我自由。”文燕抱紧他,“我只要这个你,只要现在这个你。”肖童说:“你对我好我知道,你让我来世再报。”文燕说:“你报不报都可以,但我不想让你这样堕落下去。”他们跳跳停停,文燕总要抱住肖童,肖童总是挣脱开架着她跳下去。肖童说:“你对我有点误解,以后我会向你解释的。你相信我没有堕落也不会堕落。”文燕环看舞池四周:“你跟她泡在这种地方,你们就像一对妓女和嫖客,你还要怎么堕落!”文燕越说越恨她要挣脱被肖童抓住的手,肖童同样怒气冲冲地扭住她,两人不像跳舞几乎是在厮打。肖童叫:“谁是嫖客谁是妓女你说话负不负责任!”文燕喊:“你跟她到这种地方鬼混你对我负不负责任!”肖童猛地推开文燕,大声喊:“你走吧!既然你讨厌这里你还呆在这儿干吗?你为什么不走?你赖在这里是不是也想像她们一样?”他指着那些游荡在暗处的妓女,冲文燕发泄。
   恰在此时,巨大的迪斯科音乐声重新响起,霹雳般的节拍像重锤一样每一下都砸在人的心里。
   淹没了男人的喊叫,也淹没了女人的哭泣。文燕冲他哭喊了句什么他没有听见,只见她掩面面去消失在狂乱的人群里。
   肖童没去追她,离开舞池回到座位,把杯中残剩的“黑白天使”一饮而尽。欧阳兰兰非常聪明地不言不语,她知道如果这时自己不识时务地攻击文燕或者哪怕只是问上一句,肖童都会大发脾气。
   刹那问他也突然厌恶了这里。轰鸣的音乐,疯狂的舞蹈,明灭不定的灯光,以及粉面红唇的妓女,无不带给人光怪陆离的嘈杂和丑陋。他摇摇晃晃地向外走,他也搞不清自己是要寻找安静还是什么新的刺激。
   欧阳兰兰尾随出来,说:“我们去玩儿游戏机?”他醉了一样说:“去!”舞厅的侧廊里,排满了各型各式的游戏机。其实欧阳兰兰对游戏机并无兴趣,她只是陪他玩。他在那里“打飞机”,“打坦克”,“砌墙”,“排雷”,变“数字游戏”,全神贯注,她就坐在他的身边喝着可乐大呼小叫。
   那一晚他满载赫赫战功收场,她也观战喝彩得精疲力尽。欧阳兰兰把他送回学校时已近午夜。他回宿舍也未洗漱便倒在床上和衣而睡,结果第二天上午耽误了英语短训班的整整一堂课。
   中午卢林东找了他,他问他昨天上哪儿去了,宿舍管理员反映你半夜三更还没回来,而且就因为这个你上午居然把课给我撂了。那些学生都喊着要迟钱呢。肖童还没睡醒似地说是和朋友出去玩儿了。“什么朋友?”卢林东问,“朋友就是朋友呗。”他答。卢林东说:“肖童啊肖童,你才貌双全,聪明绝顶,你可别毁了自己!”他嘟哝着说:“我知道。”可到了晚上他又和欧阳兰兰去了“帝都”。他不是去蹦迪,他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孩童,对游戏机充满了迷恋。面对一个个绚丽多彩的屏幕,耳畔的嘀嘀当当的声音此起彼伏,置身于硝烟弥漫的逼真的“战场”,他的喜怒哀乐那么简单。明确。自然而然。这些游戏使他回归了生理意义上的自我。
   第一个受不了的倒是把他带回“纯真年代”的欧阳兰兰。肖童一连几天在游戏机前聚精会神,除了投市用完请她去拿外,几乎和她没有一句话交谈。她坐累了喝饱了为他的胜利欢呼腻了,开始百无聊赖,于是在某天晚上她和他在别墅吃完饭她便拒绝再去“帝都”。
   她病恹恹地说:“我今天不舒服。你陪我在家坐一会儿好吗?”肖童无奈地说:“那好吧。”眨眨眼睛又问:“你家里有游戏机吗?小型的那种。”欧阳兰兰有些恼火地说:“你都二十多了,一天不玩都不行吗?”肖童说:“行,行,我不过是问问。”大概是第一次看见肖童低头妥协,欧阳兰兰马上转怒为喜。装出的病态为之一扫,“咱们喝点酒好不好。”她提议。
   肖童有些无聊地坐下来,无可无不可地说:“行。”于是欧阳兰兰打开酒柜。看上去她家有丰富的酒臧。“人头马”、“轩尼诗”还有显赫的“路易十二”,她问他喜欢喝什么,他说随便,反正我不会喝喝什么都一个味儿。欧阳兰兰说,那就别喝“路易十三”了,喝了也是浪费。
   于是他们开了一瓶“轩尼诗”。杯觞交错,东拉西扯,用些黄色笑话之类档次不高的话题助饮。肖童看时间不早,仍不见欧阳天打道回府,便问欧阳兰兰你爸爸干什么去了?欧阳兰兰说,他有应酬今晚不回来。肖童于是看看表,说时候不早我也要走了。
   欧阳兰兰脸上喝得半红,见肖童要走,急忙挽留:“我家有台电脑,里边能玩很多种游戏,你想不想玩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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