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瓦戈医生

第107章


到处飘起清早的炊烟,
饭后都赶向车站。
城市完全变了模样,
只不过几分钟时间。
鹅毛一样的浓密雪片,
像帷幕挂在门前。
为了抓紧分秒时间,
大家不曾从容进餐。
我几乎为所有人担忧,
仿佛他们的骨肉。
我愿像雪一样融化,
像这清晨紧锁眉头。
和我同在的无名无姓,
不论是妇老儿童。
他们都已把我战胜,
我的胜利就在其中。
 神迹
他走的是去耶路撒冷的路,
。心中充满预感的痛苦。
峭壁上的树丛已经烧光,
火后的烟雾凝聚在茅屋上,
无声的苇丛呼吸着炽热的空气,
死海泛不起一丝涟海。
胜过海水的苦涩他已饱尝,
彩云伴着他在这土路上奔忙,
去耶路撒冷城寻一家栈房,
门徒在那里期待着探望。
他深深沉入自己的思索,
无力地把长满苦艾的田野走过。
仁立在寂静之中的只他一人,
这一带到处昏昏沉沉。
干旱和沙漠已混杂在一起,
还有那泉水溪流和渐锡。
不远处有一株挺拔的树棵,
那是只有枝和叶的无花果。
他问树说:“你生来对人何益?
光秃的枝干有什么乐趣?”
“我又机又渴,你却无花无果,
和你相遇令人无可奈何。
啊,你无才无学真晦气!
让你一生永远如此站立。”
这树因受责而周身颤抖,
又像是通过了一道电流,
顷刻间化为乌有。“
你或许会找到闲暇时光,
深入自然规律的殿堂,
读懂这枝干茎叶的文章。
然而神迹终归是神迹,
神迹也就是上帝。
每逢惊慌失措或遇到危机,
他会来得出其不意。
 土地
春天似乎杂乱无章,
匆匆闯进莫斯科的住房。
橱后飞出的虫蛾,
爱停留的是件件夏装,
快把裘农收进木箱。
阁楼的木板,
一排排盆栽的紫罗兰,
人们的呼吸更加顺畅,
屋子里飘散着泥土香。
泥泞的街巷和源脱的窗,
短暂的白夜和晚霞的光,
在莫斯科的河边,
这是不能错过的景象。
发生在户外的音响,
也回响在走廊,
那是四月的雨滴,
送来点点偶然的消息。
四月的故事是一条长河,
把人间的痛苦诉说。
篱栅凝住了霞光,
时间在这里倘佯。
无论空旷的田野,
或是舒适的厅堂,
到处是无数的灯光,
空气也变得异样。
在那街道和工场,
泥泞的路和檐下窗旁,
稀疏的柳枝把嫩芽催放。
远方的雾中谁在哭诉,
苦涩的气息来自腐熟的土?
须知这就是我的使命,
为了这隔阂不生出寂寞,
为了这自由的土地不唱出悲歌。
正是为了这个目的,
早春的朋友和我相聚。
我们的相会是为了分手,
我们的欢宴是为了留言,
让那苦难的暗流,
温暖生活的冷酷。
 受难之日
那是最后的七天,
他来到耶路撒冷,
身后有手举橄榄枝的人群,
迎面一片祈祷的呼声。
严酷的日子一天胜似一天,
慈爱已经脱离心间,
到处是横眉怒眼,
历史翻到了最后一篇。
铅灰色的天,
在这城的上空高悬,
法利赛人在寻找罪证,
狡猾的犹拉在他们面前。
邪恶的力拥进神殿,
把他交付露贼审判,
先前的歌颂和礼赞,
变成了诅语咒言。
外乡的人聚成了群,
窥望着拥在殿门,
大家都等待着结局,
推操着前拥后挤。
悄悄的耳语在流传,
都是四面八方的谣言。
唤起了儿时的记忆,
那是逃亡去到埃及。
有人说起了那片土坡,
还有悬崖边的沙漠,
撒旦在那里施了诱惑,
 应许给他世上的万国。
也提到了道南的喜宴,
神迹曾显现在席间,
他履海如平地,
从容登上了小船。
穷苦的人聚了一群,
捧着蜡烛来到坟莹,
奇景吓灭了烛火,
复活的他正在起身……
二十三
 忏悔的女人
(之一)
死神入夜就要光临,
这是我一生的报应。
荒唐放荡的回忆,
会啮咬我的心灵。
被玩弄于男人的股掌,
我曾愚蠢而疯狂,
欢乐在繁华的街上。
坟墓的寂静到来之前,
只有不多的时间。
当我走近生命的边缘,
愿剖开肺腑心肝,
呈献在你面前。
啊,我的导师和救主,
多么渴望那片乐土。
受我的引诱而来的人,
像是被罗网缠身,
永远等不到我的音讯。
假如在众人眼中,
苦痛使我与你同在,
宛如幼芽与母本不可分开,
那么罪恶、毁灭与地狱之火,
又会意味着什么?
我主耶稣,
你一旦双膝跪倒,
我会把木十字架拥抱,
若是将你埋葬,
我将无知无觉倒在你身旁。
 忏悔的女人
(之二)
节日前都在清扫,
我离开这嘈杂与喧闹,
用一桶尘世的水,
洗净你的双脚。
我找不到床下的软靴,
只因两眼噙满了泪水,
还有那散开的发卷,
这在我眼前。
主的双脚落在我裙边,
挂上我的项链,
沾满泪痕一片,
垂发掩住泪眼。
我看到了未来清晰图景,
恰如你所规定。
我已有预言的才能,
学会了女巫的本领。
教堂的帷幕明天就要落下,
我们都会被抛到一边,
大地要在脚下震颤,
也许为了我的可怜。
送葬的人重整队形,
骑在马上的各奔回程。
仿佛起了一股龙卷风,
十字的木架要挣向天空。
爿、倒在你受难的十字架下,
我无言地紧咬双唇。
你双手拥抱了众人,
如今在十字架两端平伸。
客西马尼的林园
远方闪烁的群星,
无意照亮蜿蜒的路程。
小路盘旋在橄榄山,
脚下水流急湍。
芳草地中断在半途,
后面开始的是银河路。
亮灰色的橄榄果,
要拼命乘风举步。
尽头就是那沃土的林园,
他吩咐门徒留在墙边:
“我的心万分悲痛,
你们要和我一同警醒。”
无所不能地显现神迹,
他已从容地放弃,
如同拒绝了高利借贷。
如今已经和我们一样,
无需任何赎买。
遥远的夜,
已是一片空幻,
茫茫的虚无缥缈间,
只有这一处可住的林国。
眼望这昏暗的虚空,
既无始也无终,
他极力祈求天父,
把这苦林免除。
祈祷减轻了倦怠,
他又一次来到园外。
但门徒已被困乏战胜,
纷纷倒在路边草丛。
他把众人唤醒:
“天父让你们与我同在,
却睡在这里一动不动。
太子的时刻已到,
他已被卖在罪人手中。”
话音刚刚落下,
出现了流浪的奴仆一群,
他们手持刀剑棍棒,
前面的犹大是带路人,
准备好出卖的一吻。
彼得拔剑和暴徒对抗,
一人的耳朵被砍落地上。
他的声音响在众人耳旁:
“收起你的剑,
刀枪解决不了争端。
“难道不能请求我的父,
派来无数的天兵相助?
仇敌那时就会四散奔逃,
不会损害我丝毫。
“生命的诗篇己读到终了,
这是一切财富的珍宝。
它所写的都要当真,
一切都将实现,阿门。
“请看,眼见的这些
都应验了箴言,
即刻就会实现。
为了这警喻的可怖,
我愿担着苦痛走向棺木。
“我虽死去,
但三日之后就要复活。
仿佛那水流急湍,
也像是络绎的商队不断,
世世代代将走出黑暗,
承受我的审判。”
(张秉街译)
附录
帕斯捷尔纳克和他的红颜知己
蓝英年
去年秋天我应邀到俄罗斯远东大学任教。五年前我曾在这所大学任教过两年。那时苏联开始解体,政治风云变幻莫测,我被各加盟共和国层出不穷的政治事件弄得眼花镜乱,整天看报看电视,两年内竟未读过一部文学作品,回想起来觉得白白浪费了许多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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