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鸳池沼水溶溶

35 二夫人的葬礼


二夫人的葬礼选在了七天之后的清晨,父皇答应让我和盈月出宫去送她一程。沈府里挂满了白幡,仆人们披麻戴孝神情惨淡。大哥沈昉和二哥沈昀都回来了,看见我和盈月踏进大门,那个什么时候都儒雅的大哥气冲冲的走过来,用满是愤怒的神情质问我到底是为了什么逼死二夫人。
    他说:“难道你忘了她之前是怎么对你好的么?你怎么忍心做出这种事情。”
    我低着头含着泪站在他面前,什么也说不出口,他见我这幅模样也顿时没了话讲,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就调头走了,他终究还是我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哥,不忍心再用重话来伤我。
    可是我过得了自己这一关么?鸠占鹊巢的享用着她对我的好,到头来却为了一些不必要的秘密逼得她无颜继续活下去。这样想想,我真的是罪不可赦吧。
    想到她活着的时候看着我嘴角常带着柔和的笑,想到她拉着我的那双温暖的手,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盈月对二夫人更多的是畏惧,并没有我这么伤心,她小声兮兮的在耳边道:“姐姐,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姐姐节哀吧。”
    我不想让她看出我的悲哀,硬是扯出一个笑容,安慰她说:“我没事的,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你去找碧痕吧,你们不是很久没见了么?”
    她果然很是欢喜,转身去找碧痕去了。我则在沈府漫无目的的走起来,很多地方都是二夫人带着我去的呢,那时候刚到这里,什么也不熟悉,当时没有她的帮忙或许也不会有今天的我。
    我,果然还是后悔了。
    无意识之中居然走到二夫人身前所在的屋子,然而屋里已经有人了,是父亲。他正盯着屋内的摆设深思,我无意打破他的思考准备转身偷偷溜出去。父亲却已经发现了我,他抬起头朝我招手:“泽月,你来了。”
    我硬着头皮走进去,僵硬的说:“父亲。”
    “我已经忘了,皇上已经认你为公主了,你再喊我父亲怕是不太合适的。”他眼睛盯着我,语气中充满了掩饰不住的落寞。
    我忙答道:“泽月不管变成什么,永远是父亲的女儿。”
    他脸上仍旧是那种很茫然的表情,问我:“你说,我是该恨你还是该爱你?枉喊了我那么多年的父亲却不是我的女儿,现在倒好,一切都明了了,你已经贵为公主了。”
    他说:“其实我是恨你的。当她费了那么大力生下你,我真想掐死你,可是她不舍得,说孩子是无辜的。可是天底下真有那么多无辜的事情就好了!好几次我都想偷偷的弄死你,可是下不了手,我怕她知道了会伤心,会对我失望,等我死了到了地底下,她不肯再见我。我应该虐待你的,可惜你是公主,虽是暂时寄养在咱们沈府,可你还是个公主,我半点不敢亏待你,吃穿用度皆是我沈府最好的。我只盼着哪一天老天能替我把你给收了,这样我或许就不会心烦了。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真的很烦你,一天到晚病歪歪的可就是不死,整天哭哭啼啼为了个白韶华要死要活。”
    “可是后来你变了,也不再像过去那样胡闹,那样软弱,所有的毛病在那一场病之后就消失了。泽月,我想要说我喜欢你这个女儿了,虽然远不如盈月漂亮,端月智慧,可你也是个聪明善良的好孩子。我那时候对自己说,真的就跟你娘说的一样,孩子是无辜的,你是个好孩子。我刚想要好好对你,把你当女儿一样疼爱而不是仇人,你却进了宫到现在变成了公主。”他摇摇头,眉头痛苦的皱了起来:“泽月,我都想要放下了,你为什么放不下?我都想要对你好了,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你想进宫,想恢复身份我不怪你,可是你为什么逼死了她,她对你可是最好的。我对你很失望,很失望。”
    见他这样数落我,我心里好不容易铸起的高墙终于被肆无忌惮的悲伤冲垮了。我捂着脸,蹲下来呜呜的哭起来。我听见自己不停的说:“对不起,我错了。”
    他见我如此,更是伤心,把蹲在地上的我拉了起来,口中不住的叹息:“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责怪你呢?我也是害死她的凶手之一呀。”
    他凑近我,低声的说:“你知道她这么多年为什么都没有怀上一个孩子么?”
    我抬起头满是诧异的看着他,他冲着我神秘的笑了笑。“我那时候好恨她呀,因为自私害了自己的姐姐,所以虽然后来我在她那里留宿过,可是我从来没有碰过她。”
    “呵呵,我从来没有碰过她,你知道么?当我听到别人说要给她看病,要带她求送子菩萨的时候,我心里就发笑,觉得有种报复了的快感。呵呵,泽月,你说我是不是比你还要狠心?现在她死了,为什么,为什么心里反而空落落的,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掏走了一样?”
    他也懒得听我回答,只是闭上眼睛陷入过去的回忆中。“你知道吗?我初见落蕊、闻芳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这将会是一段孽缘,没想到它竟然是。”
    不想再去打扰他,我轻轻的从那间房子里退了出来。或许父亲并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真的喜欢上了二夫人的,或许他们两个早就该抛下那些无所谓的过去,去过一段属于他们的幸福时光,可惜仇恨让他们错过了这一切。
    二夫人下了葬,就埋在我母亲的旁边,不知道爱恨纠葛了这么多年的两姐妹如今重逢能不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我一个人站在二夫人的碑前不肯离去,盈月怕我太过伤心,劝我早些回去。
    我道:“你还是先回宫吧,我再单独待会。”
    他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这样倒好,有些话我想单独想想一些事情,不然压在我心里好苦。
    姐姐的事情好烦,自己的事情也好烦,上官祎到底什么意思,楚延昭在想些什么?一个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却又想不出答案,我见四下无人,索性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手无聊的去扯旁边的狗尾巴草。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怎么我每次见到你,你的形象都不怎么样呀?”
    我一回头,是楚延昭。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我没好气的答:“形象?形象多少钱一斤?”
    他笑笑,嘴上淡淡的:“我来看下二夫人。”
    我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提了几个篮子。看他认真的将那些祭品摆好,又上了香,恭恭敬敬的在坟前叩头,嘴中道:“二夫人,晚生是泽月的同学,现在来看您了。”接着又到我母亲的份上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可是就是不让人听清楚。
    一时间我好奇心大起,刚想凑过去听他讲的到底是什么,他却不识时务的闭了嘴。
    偷听没听着,脸上有些讪讪的,我忙道:“说些什么呀?干嘛这么小声?一点不光明正大!”
    他笑:“哪能让你听见,这是我单独跟沈夫人的单独谈话。”
    “得,随你,不讲就算了,”我又毫无形象的往后一倒:“你告诉我,我还不愿意听呢,哼!”
    他也不说话,只是坐在旁边笑着看我。我斜着眼睛瞄他,果然是妖孽呀,随便乱坐着居然都姿态优美得无以复加,羡慕死。对了,姐姐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找他帮忙呀。
    想到这里,连忙坐直身子,脸上估计是带着谄媚的笑,因为我看他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厌恶,果然他开口道:“别用那眼神看着我,你有什么事情,直说。”
    被他看穿了真不爽,我忙狗腿:“哪能哪!没什么事情,就是刚仔细一看,发现您真是太帅了,玉树临风这个词就死为您设计的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快直说吧,什么事?”
    我觉得说不出口,狡辩:“真没事。”
    他佯装生气,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口中道:“没事,我就先走了。”
    我大急站起身来。“等等,我有事。”
    他站住,转过身来等我说话。然而我却迟疑了,我真的能相信他么?这可是大事,若是他不帮我反而泄露了出去,那我和姐姐恐怕难逃一死,我还是不要太莽撞为好。
    我尴尬的笑了笑,尽量用无所谓的口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你帮我把春纤和香雪从大牢里面弄出来。”
    他说:“这有何难,你开口我马上去办就是。除了这个就没别的吗?”
    我挣扎了一下,还是放弃了,笑着对他说:“没别的了。”脸上则尽量作出坦然的样子。
    他盯了我一会,眼底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一甩袖子,有些愤然的说:“看来公主还是不太相信微臣,微臣就此告别。”
    他说什么?他叫我“公主”,称自己“微臣”。哎,他果然觉察到了什么。
    我心中不忍,忙追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他一把甩开道:“不知公主又有什么事情?”
    我不高兴了:“哎,楚延昭,我可没欠你钱呀,凭什么对我是这幅神情?”
    他冷笑:“那公主觉得微臣该是哪种神情呢?”
    见他那样我心一软,道:“我是有事情想让你帮忙,可是拿不准该不该说。”
    他脸上没有那种生气的表情了,而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我把话说完。
    我犹豫着组织自己的措词:“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了,我的一个朋友遇到点麻烦。”
    “哦?是什么朋友?遇到什么麻烦?”他挑了挑眉毛追问道。
    我低着头,不停的用脚拨弄着地上的青草,嘴上说:“其实她嫁了一个不太好的丈夫,现在想离开,可是对方又不肯给她休书,我想帮她问一问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获得自由?”
    他笑了,伸出手来点了点我的额头:“你几时交了个这么不幸的朋友?”
    “嗯,嗯,是很久前就认识的朋友,你应该不认识的。”我发现自己这个人还是太过老实,不会说谎,一说谎就结巴。
    楚延昭不说话,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盯了我好一会。他奇怪的说:“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个人我肯定认识呢?”说完很厚脸皮的把嘴巴凑近我的耳朵:“我觉得泽月讲的这个人好像太子妃娘娘哟。”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