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在左右间

第41章 对不起,我爱你!-沙飞的独白-1


    对不起,我爱你!
    你可能不会理解,也可能不会接受,但我还是要说:我爱你!
    这就是我,十五岁之前我叫沙飞,十五岁之后我叫Safe。
    很奇怪吧!
    是的!记得在初中的时候,所有同学都说我很奇怪,只有他——许迟,我的班主任老师是个例外。正因为这样,我喜欢他,仅仅只是一种喜欢,我知道,那不是爱。
    很多年后的今天,我已经不记得他的样子了,印象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具有书卷气息的轮廓。如今,当我蜕变成十多年前他的时候,很好奇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那股书卷气息是否安在?
    有人说:“同志是一种宿命。”很抱歉,我是那万千宿命中的一员。这种宿命可能源于前世,所以今生一开始就会一点点的呈现。
    我的童年和所有人一样,都是彩色的。
    那时候,邻家的妺妺总把我当成白马王子,时常拉着我的手很认真地说:小飞,长大后你一定要娶我。谁也不曾想到,长大后第一个让我受伤的却是她。老话儿说,女人的天性就是嫉妒。这话用在这位妺妺身上一点不假。邻家妺妺的揭发让我在学校里的形象彻底毁掉。那个时候,即使在路上两人相遇,我所见到的总是那种令人心颤而略带怨恨的目光。爱有的时候会变成恨,在少年的时候这个道理就被我琢磨透了。记得全家移民走的那天,她哭了,跟个泪人似的,在大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她跑到我的身边,在我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附耳对我说:小飞,长大后你一定要娶我!我以为再也不会理她,但是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爱情,可惜的是,我还是离开了北京,而之后的很多年里,我们不再联系,
    小时候的记忆虽然像孙悟空被困五指山一样被死死地压在心底,但是它会如影随形,时常浮现在你的脑海里,特别是当你的人生失去色彩的时候,它会像调色板一样,再次将你的人生装点的五彩缤纷。
    从小到大,我对艺术都有着别人难以想象的天分。和同院的孩子一起去学琴,他们完全是出于父母的意愿,而我,却出于自己的喜好,因此,我总是表现的与众不同。
    不仅学琴,我对画画,舞蹈也有浓厚地兴趣,这让妈妈很开心,她乐于带着我来往于各种培训班,仿佛已在这种来往运动中预见到我的未来。
    爸妈有很多朋友,家里经常会来很多客人,那些叔叔、阿姨们看见我的时候,都会表现出极大的喜爱,他们会用糖果、零食或是玩具之类的东西诱惑我,在得到一些喜欢的东西之后,我总是会大大方方的在他们面前唱歌、跳舞,有时候会逗得他们大笑,有时候他们又会很认真的观看我的表演,只有这种认真才会让那时候的我在内心萌动一些小小的虚荣心。
    爸妈的很多朋友认为,我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完美礼物。不仅样貌长得俊俏,还有那么好的艺术天赋,更让他们羡慕不已的是,我的文化课一样的好,这使我在中国的应试教育环境中成为炙手可热的宝贝。
    从小学到中学,我都是以特长生被那些所谓的重点学校录取的。有了“特长生”这道光环,也就自然容易得到老师的青睐。
    我的中学是北京很有名的学校,具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学校一直盛产名人,这让爸妈引以为豪,在朋友面前也总是将头颅高高抬起。
    学生时代,写的最多的一篇作文是《我的理想》,就像春晚,每年总有那么一次,语文老师像是患了失忆症似的,不断用这个题目来折磨我们。记得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的理想》就是一位艺术家,我想成为一个“大”家,要在艺术领域有所造诣,但是很可惜,那时候还太小,无法预料人生的种种变故,我最终还是成不了一个“大”家,只成了一个混迹酒吧的驻唱歌手。
    十八岁生日当天,妈妈曾经问我:“会不会觉得自己的人生过于悲惨?”
    我平静地回答她:“从不!”
    我只是在十五岁的时候知道我的人生可能会与很多人不同,但是现实让我看到,每一天的生活与其他人又是相同的。生命对于我是短暂的,正是这种短暂才让我感觉到每一天都是宝贵的,也因为这样,我才会努力让自己的每一天都活得有意义、有价值。
    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位男生是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
    他叫许迟。虽然忘了他的样貌,但是那些过往的片段依旧留存在记忆深处,唯一幸存的影像是他身上所散发出的书卷气息。虽然他是我们的数学老师,但是仅从外貌上判别,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诗人。
    可能因为我是特长生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排在年级的前列,从一开始,许老师就特别照顾我。记得刚上初中时,偏科很厉害,数学一直拖着我,使我无法成为年级第一,好在我勤奋好学,大多时,我会扯着老师问很多问题,渐渐的,许老师也自然“养成”了给我开“小灶”的习惯。
    其实,那个时候,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只是在许老师的这种“小灶”中渐渐地养成了自己的依赖,而他也似乎特别享用这种依赖。和他相处,并没有什么特别触动人心的事情,只是在平淡的日子里,在那种习惯的依赖中,我发现自己无法离开他。
    许老师很年轻,师范一毕业就被分到我们学校。那个时候,很多大学已经不再包分配了,“上师范学校,当一名老师”一度是很多年青人的追求,特别是像许老师这种在大山里出生长大的孩子。
    根据记忆的拼凑,许老师应该是长得很帅,但却鲜有异性接近他。当时也可能会有一些女老师喜欢他,但是出于那个时代的女性的矜持,她们不敢或是怯于表白,使得很多机缘一再错过,而他最终保持着单身的身份。
    他很勤奋,也很好学。对每一位老师都很尊重,对那些有经验的老教师就更加敬重,这让他积攒了很好的人缘,那些老教师都愿意帮助他,正因为如此,他很快成为了区里的优秀教师。
    很长一段时间,我非常喜欢数学课,这使我无睱顾及其他科目,很快,我的成绩单上又出现了新的偏科。许老师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开始刻意地回避我,即使我在放学后找他补习,也会被他找理由推掉。没过多久,学校里开始流传许老师恋爱的消息。这个消息让我一度伤心不已,很小的年龄就让我体会到了失落。
    与许老师恋爱的是高一年级的语文老师,印象中长得很漂亮,气质很适合教这门学科。但在那时,她在我的眼里是极其的丑陋。在我看来,这样的女子根本就配不上许老师。在老师的眼里,我一直是个有礼貌的好学生。以前遇到这位女老师我也会礼貌地打个招呼,但是自从我知道她和许老师恋爱的消息后,看见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总会想着法儿去回避。那个时候,我并不懂得什么叫“嫉妒”。
    我不再喜欢数学,很快成绩又回到当初的水平,而许老师也由着我的成绩下降,再也不主动提出要帮我补习,这让我感觉很失望。
    人在失望的时候总会找一个新的寄托,而那时,我找到了新的寄托——写诗,后来想想,也许跟许老师有很大关系,他身上的那种诗文般气质,是我那时候一直想据为已有的东西,那时候的想法很简单——要想拥有诗人般的气质,首先应该先成为诗人!
    刚开始写诗的时候,很不喜欢那些受限制的条条框框,只是喜欢随性而发,自由成文,或是三言两句,不求深奥或精辟,只求描景抒情。
    有一天,突然心血来潮,在数学本上写了一首诗,连同家庭作业一同交了上去。诗的内容至今还能记得一些,大致是这样的:
    遇见你
    在花开的四月
    你走在茂密的树下
    向着我
    那春风般的笑
    如同黑夜的弦
    把我的心拨弹
    那一刻
    乱
    原以为这首诗肯定会导致他的一些反应,哪怕是一些过激的暴行或粗语,但是很可惜,我没得到他的任何反馈,即便是那本作业薄上也没有留下半点有关于那首诗的评析。
    过了大约一周的时间,有次课后,他在走廊里把我叫住了,然后很平静地对我说:“写诗是件好事,不过,以后记得不要写在作业薄上。”
    那天放学的路上,我伤心地哭了。我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他,整个人很伤心,就像失去了心爱的玩具一般。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谁料,没过几天,妈妈突然对我说:“小飞,妈妈想和你聊聊。”
    我的家庭很开明,有什么事情大家总是用家庭会议解决。爸妈从小就很尊重我们的意见,正因为这样,我和弟弟的童年才过得十分快乐!对于妈妈这种聊天的意愿,当时我毫无戒备,以为这就是妈妈和儿子间很平常的一次谈话,直到后来,才把这件事和那首诗联系在一起。
    “小飞,知道你今年多大了吗?”妈妈的开场让我感觉有些突然。
    “十五。”
    “哦!原来我们家小飞十五了!呵呵,要变成小伙子了。”妈妈开心的笑了,这让我当时的心情很放松。“来,跟妈妈说说,最近,小伙子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生了?”
    这是我们母子间第一次谈及这一类话题,这让我感到很羞涩,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冲着妈妈笑笑摇摇头。
    “怎么会没有呢?我们家小飞这么帅,这么乖,还这么聪明,别家的小姐姐们怎么会不喜欢呢?”
    我还是无法回答妈妈的问题,继续笑着摇头。
    “呵呵……我们家小飞害羞了。好了,妈妈不问你这个了。那么……”我观察到妈妈当时的笑容有极短暂的停滞,但很快又与一段笑容连在一起。“……和妈妈谈谈你们学校,谈谈你们的班主任,怎么样?听说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呢?”
    那个时候,许老师对我就是一个刺激源,只要一提及他,我就会感到莫名地兴奋,再加上是和妈妈谈话,完全没有戒备,很快,这个话题就打开了。
    我很喜欢描述许老师的样子,这在我个人的世界里已经有过无数次,每一次描述都注入了我对许老师的喜爱,但在妈妈面前描述还是第一次。讲了一半,我突然意识到一些什么,收住了话头儿,很突然地跟妈妈说了句:“妈妈,我不喜欢班上的那些女生,觉得她们好讨厌!”
    我看到妈妈吃惊的表情,不过,大人们总是善于掩饰自己,很快,她的表情就恢复了平静。
    “那么,小飞告诉妈妈,在学校里你最喜欢谁呀?”
    “班主任。”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突然感觉到很心虚,回答妈妈问题的时候声音不自然地放低了。我不敢看妈妈,但我能感觉到那个时候妈妈生气了。但是,大人就是大人,在经历过人生的情感问题之后,总是会快速得到成长,他们在获取得失之后总希望将这种经历以其他的方式传导给自己的孩子。
    “可他是男生呀?”从妈妈的话语中,我找不到半点儿生气的语调,这让我感觉很诧异,戒备的心也自然放松了一些。
    “我知道!可我就是喜欢!”从小到大,我的性格里一直有一股执着和倔犟存在,这使我很坚定地看着妈妈,就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看到妈妈在我面前流泪,这使我突然心生内疚,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了头,很小声地对妈妈说:“妈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你没错,是妈妈错了!”可能所有的妈妈在这个时候都会讲出这样的话,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妈妈的伟大,这样的伟大使我的内疚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妈妈错了?……不,我知道,是我错了,对吗?……妈妈,您不要伤心,如果您不喜欢我这样,我可以不喜欢班主任……真的!”我很诚恳的对妈妈说,但是妈妈没有回答我,只是将我搂在怀里,那一刻,我觉得妈妈的怀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港湾,同时,从妈妈的心跳中我也能感觉到她内心掩饰不住的悲伤。
    为了妈妈,我决定放弃“喜欢”许老师。
    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遵守着对妈妈的承诺,将对许老师的那种“喜欢”深锁在心里。我接受了许老师那些刻意的躲避,不再去追问他原因,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学习上,很快,我的成绩再次回到年级的前列。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过去的时候,邻家的妺妺将我拖入到一场无法平息的旋涡里,一波连着一波,我的命运也就由此改变。
    邻家的妺妺和我同一个班级,我已经忘了她的长相以及她的名字,她仿佛我生命中的一粒尘埃,影响了我的人生却又随风消逝。当所有的一切最终变成往事的时候总会凝结成一种不可触碰的伤痛,虽然不会想到会对一切忘得如此彻底,但是那一切却如同命中早已注定!
    就在我努力想将许老师变成“陌路人”的时候,学校里发生了一系列意想不到的事情。
    记得有一段时间,放学的时候,总感觉背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当我试图循着声音回头寻找的时候,却看到一张张表情奇怪的面孔,起初以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后来才渐渐明白这不过是一些好事的同学所使出的捉弄人的伎俩,当时我很纳闷,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捉弄我?
    那个时候,我很少与本班或是其他班级的同学玩在一起,基本上独来独往,偶尔邻家的妺妺会找到我一起上学或是放学。不过,在班上有几个挺活跃的同学,他们知道我是特长生,所以经常会找我聊一些有关乐器的话题,对于这样的话题我也从来不拒绝,尽自己的知识能力去满足他们。如果要我找出那个时代能说上话的朋友,那几个同学应该算是吧。也正是那些同学,让我找到了事情的根源。
    邻家妺妺在一次值日的时候捡到了带有那首“情诗”的作业本,她很震惊,虽然那首诗对于她来说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力,但是对于一个芳心萌动的少女来说,其中的寓意并不难理解。一开始,她并不知道那首诗是写给许老师的,以为是我写给班上某一位女生的,心生醋意的她开始对每一位女同学产生敌意,直到后来,她才发现自己的目标有误——她发现我从未正视过任何一位女同学,当然也包括她,这让她心生好奇,她组织了几位要好的“姐妹”,开始对我进行密切“观察”,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她们终于从我注视许老师的表情中获得了答案——这就是女人,心思缜密,令我不得不佩服地五体投地。
    答案出乎她的想象,这让她感觉很不可思议,更加催生了对我的“憎恶”之情。她和那几位女同学开始了对我的“恶作剧”,只是没有想到,那些“恶作剧”所引发的一系列事件会如此严重。
    在我人生的记忆中永远都有一道伤痕,就是那个时期,由邻家妺妺所引发的一次恶性事件。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会独自在校园的树林里静坐,或是看落霞满天,或是看秋叶凋落,或是看春花吐艳,或是什么都不看,只倘佯在自我的世界里,哼一曲随性而发的小调,或是在心里默念一段突然跃出的独白……那一切,是那时期最幸福的时光。
    在我的生命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有天放学,我像往常一样在树林里静坐,那应该是一个暮秋时节,树林的颜色正由墨绿色逐渐向金黄色过渡,很美的季节。正当我闭上眼睛沉浸在这种美丽之中时,突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很近。当我正想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感觉额头遭到重重的一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其它的打击从各个角度传来,落在我身上的每个部位,不只是拳击,还有脚的踢踏,这让我的身体感觉很难受,整个身体滑落在地,一下子蜷缩在一起,我本能地想保护自己,但却感觉到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那些人不断地袭击我的身体。痛苦中我听见一些声音,是那些攻击我的人,很陌生,但很稚嫩,我知道那些人应该是其他班级的。
    “打死你丫,变态!”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这让我感觉很累、很痛。起初的挣扎到最后变得很无力,逐渐变成接受。那些声音里包含了憎恶,是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憎恶。我知道,这一切都缘于那首诗。那时候,我并不怨恨谁,只是觉得那就是一个劫,我生命中无法逃避的劫。
    过了很久,在我几乎失去知觉的时候,我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邻家妺妺的声音,她试图阻止一切,可是来得太晚,那些人早就打累了,很快就停止了,散了。
    邻家妺妺跑到我的面前,摇晃着我的身体,向周围发出求救的信号,那时候,我的目光很柔弱,只能朦胧中看到她的表情——后悔,急迫,而略带少许憎恶。
    当我从医院醒来的时候,爸妈都在,他们既没有责怪我,也没有安慰我。妈妈只是躲在爸爸的怀里哭。过了一会儿,校长、教务主任、班主任等一大堆校领导也来了,校长表示,这是一例校园恶性暴力事件,一定要严查严办。校长倒是没有失言,他把那天参与事件的所有同学都一一找了出来,全部予以开除。那些学生的家长哭着跑到我家,求我妈,我爸以及我,希望我们能帮忙在校长面前求情,不能就这么断送了自己孩子的前途。当一切努力无果的时候,这些家长一反常态,冲着我们全家说:“什么败家的玩意儿,自己不好好的做人,还连累别人!就你们这种人,活该被人打……”妈妈当时就哭了,而我却没有眼泪。
    事情并没有结束,之后不久,我被检查出患有一种罕见的血液病,医生也说不清病的起因,他只知道这个病很严重,随时会要了我的小命,最要紧的是这个病目前国内无法医治。
    原本以为血液病就算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以为得了这个病,所有的事情就可以得到平复,但是,事实并非如此——这就是生活,真实的存在着,不会因为你的美好意愿而发生任何的偏移。
    我重新回到学校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成了校内的“名人”,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感受到周围人的独特目光,那仿佛是一种指责,令我无法抬头。邻家妺妺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每天跟在我身后,永远保持着十步远的距离,仿佛我的保护神,生怕我再次遭遇袭击,这让我感觉到好笑。事实上,那个时候我已经觉得不再需要任何保护了,只是需要有人来安慰我、鼓励我。
    许老师给了我安慰、鼓励,不过,那是出于一个老师的本职,不是我所期待的,这让我觉得学校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留恋的,一种想逃的愿望时常萦绕着我,但是,我无法跟爸妈讲出这种愿望。
    爸妈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我的事情很快就在他们的朋友圈中传开了。那时候,人们的思想还相对保守,特别是爸妈的朋友圈,他们无法接受我的事实。他们先是责令自己的孩子不要跟我来往,紧接着就断绝了和我们家的一切联系,就连那些平日走得很近的亲戚也都渐行渐远,我能从爸妈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孤寂和落寞。
    弟弟的日子一样不好过。经常看见他哭着回到家,白色的校服上总是会有很多污渍的痕迹。弟弟的脾气很执拗,每当这种事情发生,任凭谁问,他一句也不讲,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我能从弟弟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怨恨。若干年后,当我再次提及往事时,弟弟显得很成熟,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及话语都让我感觉无比温馨:“哥,都过去了。在我的生命里,你永远是我哥,这一点儿,谁也无法改变!”
    那段时间,我们全家人几乎生活在一种阴影下,完全没有欢乐而言。那年的寒假,我的病发作一次,晕过去后差点儿就没醒过来。从那以后,全家人对我更加十分珍惜,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始终用微笑面对我,这让我感觉很难过。有时候,我在抱怨,自己的人生多么的悲惨,无法给家人带去幸福,却时常给他们带去麻烦。
    对此,妈妈并不这么看。她告诉我和弟弟: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心中没有怨恨,永远用平和的心态生活!这一点,成为我们全家的座右铭。
    医生给我们一个建议,希望我们到国外去试试,但具体到哪个国家,他们也没有好的建议。也是机缘巧合,妈妈有个朋友正在代办加拿大移居事宜。那个朋友是妈妈最好的朋友,在她最需要关怀的时候,他没有抛弃朋友,并表现出一个朋友应该具备的责任和素质。他建议妈妈办理移民,而爸妈正为我的事情合计着此事,这样一来,我们家移居的事很快就得以落实。
    妈妈去学校帮我办理退学手续时带回来一个消息:许老师辞职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那段时间他的日子比我们家还难过,学校不仅就此事停了他的一切职务,还在全校教师会上批评了他。我们全家人都清楚,这件事他是无辜的,爸妈为此心生愧疚好多年,而对于我,最大的遗憾是没能亲自向他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
    说这三个字的还有一个人,那是在我们全家要搬离北京的时候,邻家妺妺跑过来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可惜这句话说的太晚,我未做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看一件出土文物。
    “小飞,长大后一定要娶我!”也许是她见我过于平静,怕我忘了儿时的承诺,临别的时候,她轻轻地在我脸上吻了一下,并对我附耳说了这一番话,那一刻,她的眼里只有泪光,没有怨恨或者是憎恶,这令我感到有些释然。
    就这样,我们全家离开了北京,离开了中国,未来如何,全家人都感觉到茫然。我们不知道前方等待的是什么,或许是生离死别的悲,或许是重获新生的喜,又或许是意想不到的奇迹!
    对于那段往事,我只想对一个人说抱歉,尽管若干年后妈妈再次在北京与他重逢,但是岁月磨砺了一个人,将他从不平凡变成平凡,而改变他的人就是我。这也是我回国后选择上海而不是北京的原因之一——我无法面对一个曾经因为我而遭受伤害、日渐老去的人。原因之二——我不想在街头的某处再次与邻家妺妺邂逅于茫茫人海之中,不想让她找到缘分的理由,更不想因为她而再次触碰内心那道难以愈合的伤。原因之三——在加拿大时,当我心生绝念的时候,有一个人拉住了我,而那个人就是向北。我知道,对于一个电台主播来说,我的出现并不能点燃他生命的花火,频繁的重复会让他们把类似于我的人重新抛于尘世,任由我们幻化飘落或是沉沦。如果我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那只能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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