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守陵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公孙丽姬和嬴阴嫚众人都是一怔。
    然后才发现，他们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理解过这个男人，全天下都被这个男人骗了，他并没有别人看到的那么洒脱，没有看到的那么强大。
    同龄人中，都是正值当打之年，而他已经双鬓斑白，很多事他都藏在了心里。
    始皇帝还在的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可以任性而为，可是自从始皇帝逝去之后，他就收敛了自己的天真和任性，变得深沉，隐居在了金陵，默默地注视着大秦的变化。
    “如果陛下做的不是那么好，你会怎么做？”嬴阴嫚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问道。
    “取而代之！”樗里寻缓缓开口。
    “是父皇的遗命？”嬴阴嫚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皇。
    “是也不是！”樗里寻摇头。
    当初灞桥一别，那一夜他和始皇帝说了很多，也谈了很多，其中有始皇帝对大秦未来的展望和安排，也有樗里寻对帝国未来的谋划。
    始皇帝也提到了，若是继位者无帝皇之能，就让樗里寻取而代之。
    嬴阴嫚懂了，父皇比他们看到的跟长远，世人皆以为武君及冠之时获祭祀四方之权，有继承帝位的资格会让始皇帝薨卒后大秦陷入继位之争的内乱。
    现在，嬴阴嫚才明白，始皇帝很清楚樗里的性格和人品，给予樗里继承之权，并不是让王权交替徒增风险，而是为整个帝国的未来保驾护航。
    或许，从一开始父皇去祭祀严君，见樗里寻就是为了确认这一代的守陵人是否如历代的守陵人一般有着惊世之才，为大秦寻找到王佐之才，而樗里寻给出了完美甚至超越了父皇想象的答案。
    “如今的大秦很好，陛下也很好，不是吗？”樗里寻笑着看向嬴阴嫚。
    嬴阴嫚笑了，点了点头，是啊，长兄做得很好，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当得起皇帝之称。
    ……
    章邯收到了樗里寻送来的雕像，看着那底座上雕刻得最为精致的授剑场面，也陷入了沉思，记忆被拉回到了当年。
    谁能想到当年那么尴尬的见面会引出一个惊世武君呢？
    “赵高真是走了狗屎运！”章邯羡慕嫉妒恨。
    同为当年的老人，自己如今的爵位也还是左更，而赵高已经达到了驷车庶长，封侯只是时间问题，哪怕将来再无大功，死后也必然会被追封为侯。
    最关键的是，太子储君已定，将来陛下逝去，赵高若是还能活到那时，作为樗里家臣，也必然会是樗里心的肱骨之臣，最亲近的臣子。
    想到这，章邯更加难受了，当年去暗中护卫武君的时候，他是有机会的，可惜他放弃了，最终始皇帝选派了赵高，而现在章邯才想起来当年陛下为何会叹息的看了自己一眼。
    或许当年，始皇帝陛下更希望是自己去保护武君吧，只可惜自己放弃了，也就错过了。
    “老相邦感觉如何？”太医署带来的医官给李斯诊断之后，章邯急忙开口问道。
    太医看着李斯，再看向章邯，最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人命有天时，老相邦能坚持到现在，是因为一口心气在，心气一散，人死如灯灭。”
    “有劳无且先生了！”李斯看的很开，笑着躬手行礼。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章邯问道。
    夏无且摇了摇头，在这个时代，能活到古稀已经是高寿了，从相位退下之后，李斯其实心气就已经散去了大半，能坚持着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一股执念在撑着。
    “章少府不必为难无且先生了，老夫知道自己的情况，《秦蓝策》一日不成，老夫一日不死！”李斯笑着看向章邯。
    “相邦……”章邯看着李斯，不觉间有些红了眼眶。
    这些老人一个个逝去，看着自己的一位位朋友政敌逝去，李斯心中的悲凉可想而知，然而，李斯却始终在坚持着，死死撑着完成始皇帝交托的遗愿。
    “章少府回咸阳时，请再见老夫一面！”李斯请求着说道。
    “好！”章邯点头，他知道，那一面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而李斯也一定有话不能书面递呈给陛下，需要自己口述转呈。
    而这些话，必然跟武君有关，甚至关系到整个大秦的未来。
    “咦，麒麟阁居然有老夫？”顿弱看着登门拜访的章邯和宫廷画师有些诧异，笑着命人将章邯请入府中。
    “典客卿也老了！”章邯叹息着。
    “老夫什么时候年轻过？”顿弱笑着，他纵横捭阖的时候，章邯还在撒尿和泥巴呢。
    “去看过李通古了？”顿弱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是！”章邯点头。
    “嗯，当年是有些看不起这种处事圆滑，滴水不漏的年轻人的，可是事实是老夫看走眼了，他……比任何人都适合接替吕不韦成为大秦的相国，这点老夫不得不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成为大秦的相邦！”顿弱认真的说着。
    当年李斯入秦，拜入吕不韦门下为门客，又暗中接触当时无权的嬴政，说实话他是看不上李斯这种投机取巧之辈的。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他也真正的认可了李斯的才能，整个天下都没人比李斯更适合作为始皇帝的相邦，也只有李斯能撑得起始皇帝的雄才大略，这一点哪怕是韩非也做不到。
    “就是不知道是他先走还是老夫先走了！”顿弱笑着说道。
    如果说李斯是老臣，那他跟老宗正一样，都是数朝元老了，真正的老人了。
    “唉，总算是把当年的老伙计们都熬死了，也算是完成了昭王所托了！”顿弱叹息着。
    李斯等人如果是因为完成始皇帝的遗愿而不愿离去，那么他就是为完成秦昭王的托付，毕竟他才是当年的黑冰台的缔造者之一和后来的一任首领。
    而黑冰台存在的目的就是监察百官，尤其是九卿们，他始终坚持着养生，就是要熬死当年的那帮老兄弟老伙计。
    现在，老宗正都被他熬死了，当年的老人也就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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