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深渊之深海迷踪

    寒冷的空气遇到温暖的海水，自然会产生浓雾，史思将温度计丢入海中测量了一下，海水温度竟然已经达到了18摄氏度。问题是在这北极圈的冰海之中，怎么会有温度如此之高的海水呢？腥咸的空气中仿佛都蕴含着一丝诡异的味道。
    “奥丁神和仙女？就算你再着急也用不着把北欧神话当真事儿吧？你现在可是有点儿不靠谱了啊！”皮特在凌浩身后开始吐槽。
    “我也没拿神话当真啊，那你说人鱼和鲛人是不是神话？我都说了是‘海巫’，见到了你就明白了。我们的运气真好，我还以为得在这片海域晃悠很久才能遇到她们呢，没想到刚来就碰上了。”凌浩不但一点儿都不紧张，反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船只航行了大概3个小时，铁丝拎着一个测深锤过来道：“水深只有20米了，我们应该是快要靠岸了，按照我们之前的航线，如果没有大的偏移，前方的陆地应该是‘斯瓦尔巴群岛’最东北端的‘白岛’。”
    凌浩点点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浓雾中渐渐出现了一片陆地的影子，当然，这影子此刻已经近在咫尺了。和想象中的冰川海岸或陡峭悬崖完全不一样，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生长在海水中的森林。这个表述没有错，不是东南沿海的那种沼泽灌木红树林，而是一棵棵数人乃至十数人合抱的巨树，没人认得出这是什么树种，只是这些树没有叶子，似乎早已经枯死了，无数丝状的树须自树枝上垂落入海水中，仿佛是数十米高的纱帘一般。树虽貌似枯死，但却并不缺少绿色，树枝和树干上都被地衣和苔藓类植物包裹，这景象仿佛让人置身于亚马逊雨林中似的。
    树林中有一条宽阔的水道，足以让“玛丽安号”通行，此刻船只的速度已经缓慢到如同是随水流漂移一般，浓雾变得稀薄，能见度越来越高，大家可以看到船下清澈的海水中一条条巨大的独角鲸在游弋嬉戏着。很快，前方出现了十几棵粗大到令人不敢相信的大树，这些树虽然依旧屹立不倒，但树干却被掏空成为了一座座树屋，有门有窗，甚至还有阳台，每一棵大树或者说树屋之间都有藤蔓和木板建造的小桥，让人感觉奇幻又神秘，好似某些欧洲童话中的场景，让船上这些神经大条的家伙们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就像是普通游客一样狂拍不止，紧张气氛就这样瞬间荡然无存了。
    很难想象，2000吨级的“玛丽安号”就如同是一叶小舟一般停在了一棵树下，可见这棵树有多么巨大。绳梯就垂落在眼前，凌浩他们这些当过兵的人，仿佛是没有经过考虑一般就往上爬，尤其是铁丝、白梅他们，肩上还背着连发鱼枪，搞得就像是海军陆战队登陆作战似的，竹昕这个没当过兵但对开枪射击同样也十分熟稔的人，也抄起一把鱼枪，紧紧跟在凌浩的身后。至于史思，人家怕高，并且爱好和平，自然待在下面看船了。
    爬上了二十多米高的树屋，漆黑的门口内响起一阵“噼里啪啦”如无数吸盘从墙上接连拔下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自门内走出，其长相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应该是位身高两米多的魁梧男子，性别绝对是从其如两口倒扣平底锅般的胸肌，和好似施瓦辛格一般粗大的胳膊上看出的，脑袋如同一个鸡蛋似的一根毛都没有，不光是头发，眉毛和睫毛也都丝毫全无，两只硕大如外星人一般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其下半身，完全和章鱼一模一样，八条粗如人腿的触手肆意蠕动卷曲着，刚才那些“噼里啪啦”的吸盘声便应该是这些触手发出的了。
    皮特的神经病又发作了，脱口叫道：“凌浩，这就是你说的仙女？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
    凌浩满头黑线，只能对其自动无视。而那怪物男子也丝毫不以为意，瓮声瓮气地对凌浩道：“‘镇海龙户’大人，欢迎来到‘瓦尔哈拉’，婆婆已经等你很久了，请进来吧。”说着便对着门口做出一个请进的姿势。
    凌浩二话没说，带着众人便走进了树屋，这树屋非常的大，虽然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但脚步竟然能够产生回声，应该是个空旷的大厅了。
    突然，一朵蓝色的火苗在凌浩面前几米远的地方亮起，照亮了一位老太太褶皱的面孔，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凌浩瞳孔一缩，因为他看到这朵拳头大的火苗竟然是在这位老太太手掌中燃烧着的。老太太随手将火苗往旁边地上一丢，正好扔进了一个火塘，篝火瞬间剧烈燃烧起来，将整个大厅全都照亮了。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厅，而是一座神庙的大殿，一尊由木头雕刻的十几米高神像就矗立在神庙的深处，而那神像凌浩看着很是眼熟，这不是圣王吗？只是比海底神庙中的神像多出了一身粗犷铠甲和一顶牛角盔而已。
    老太太轻咳了一声，将凌浩的视线从神像上拉了回来，这时他才看到，这老婆婆和门口那位男子一样，下半身也是章鱼，只是脑袋上有着白发，面孔也更像人类而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那神像就是你的祖先圣王，当然，也是维京人信仰的奥丁神。”老太太晃悠悠地坐在一个木头墩上，招招手示意凌浩他们都坐下，不过这里没有其他座椅，众人只好席地而坐。之前的那位男子用木头雕刻的杯子给众人倒了些类似于啤酒似的饮品，然后便退了出去。
    凌浩心里有些无语，自己的祖先也太扯了吧，什么时候跑到北欧来传播信仰的？姆大陆沉没是在1万多年前，维京人的历史才多久？这明显有些对不上啊。
    “我的名字叫伊利亚斯，你可以叫我伊利婆婆。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听我从头跟你说，你就明白了。”老太太还很健谈的样子。“我们这一族在姆大陆时期被称为‘海巫’，因为人口一向少得可怜，所以并不在七大族群之列，不过因为我们掌握着一些古老的巫蛊之术，所以还算比较受圣王器重，几代先祖都是圣王的幕僚长。姆大陆沉没之后，圣王消失不见，各大族群分崩离析，我们这一族便辗转来到了这片荒凉的岛屿定居，不想和那些强大族群去争抢栖息地。后来北欧人类文明发展，我们海巫一族被他们视为神祇，可我们心中也是有信仰的，又怎能坦然地受众生顶礼膜拜？所以便将我们的信仰传播给了北欧人族。神的形象是人意识的显化，为了便于信仰的传播，我们给圣王起了一个北欧人的名字，还让他戴上了牛角盔。慢慢地信仰演化出了神话，而我们这些在海上营救遇难船只的女海巫便成了奥丁手下的仙女了。我族男子都是战士，工作只有一个，那就是保卫家园，女性负责捕猎、采集，在外劳作，所以我们这一族在人族面前出现的往往都是女性，而人族若是见到了我族的男性，那就意味着其已经进入了我族的禁地，已经没有机会活着回去了。”
    “懂了。”凌浩点点头，然后问道：“伊利婆婆，您似乎知道我会出现在附近海域啊，还专门将我带到了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哈哈哈，狡猾的年轻人，你当我不知道你来北冰洋干什么吗？海巫虽然没有离开过这片冰海，但大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却洞若观火。你想让海巫一族随你征战四海，我说的可对？”
    凌浩讪讪一笑，他没想到，海巫一族的智商竟然如此之高，自己在人家眼里就跟透明的一样。
    “我海巫一族有800勇士，可抵8万雄师。老太婆我也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能为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一个月，我族800勇士就会到达加勒比海，与你的人鱼大军会合。”
    “痛快，说吧，您打算让我做什么？只要不是违背我道德观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
    “帮我对付一群人类。”
    “人类？”凌浩心里“咯噔”一下，不管怎么说，在他的心里，自己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人类，而且跟自己一起来的同伴们也无一例外都是人类，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人类当成异族去看待。自己就生活在人类社会，去杀害无辜人的行为，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怎么？你下不了手？”
    “不知道他们作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惹得您如此愤怒？”
    “在这北冰洋上，人类能干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你还会不知道吗？捕鲸！你知道就在这片挪威海和东边的巴伦支海上，每年会有多少小须鲸被人类残忍猎杀吗？”伊利老太太愤怒了起来，双手都在不停发抖。
    “我明白，目前还有三个国家没有放弃商业捕鲸，能到这里来捕鲸的国家是哪个自然不言而喻。不过听说他们每年的配额都不超过300头，该国政府还是发放捕鲸许可证的，我没有办法将他们绳之以法啊。”凌浩着实有些为难了，虽然捕鲸这个行当很血腥，但在人类社会中，捕鲸业在三个捕鲸国家中却是合法的行业。自己别说是去杀人了，就是打人家一顿都犯法，自己身边就有一位刑警，难道让竹昕去知法犯法吗？
    伊利婆婆冷哼了一声道：“看来你是完全不知情啊，虽然每年配额是300头，但是被杀死的鲸鱼数量却能够达到500头以上。而且捕杀成年雄性鲸鱼和捕杀幼鲸或是带孩子的母鲸能一样吗？”
    凌浩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偷捕吗？”
    “你看看这些人类干的事就知道了。”伊利婆婆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颗西瓜大的水晶球，用手轻轻一托，便悬浮在了众人面前。“浮光术！”婆婆拿起一根由独角鲸长牙制成的魔杖，指着水晶球轻喝一声，那球体竟然散发出了一片荧光，紧接着便如一台球形电视机一样出现了一组画面。
    画面中是一艘排水量五百吨左右的柴油机铁壳渔船，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渔业公司的船，又破又小。只见这艘船的船首安装着一门渔炮，如长矛一般的捕鲸叉伸出炮口。柴油机轰鸣着，竭尽全力地追逐着几头座头鲸，那是一个鲸鱼家庭，一头庞大的母鲸带着一头接近成年的孩子和一头刚出生不久的幼鲸，它们被追得惊慌失措，母亲用自己身体掩护着自己的孩子。
    船上一群穿着水裤的船员大声欢呼着，有的在准备绳索和浮球，有的拿出一根根捕鲸叉往上面套着绳索，还有一个人已经站在了渔炮的后面。一声炮响，带着绳索的捕鲸叉急速射出，深深刺入雌鲸的脊背，宽大的倒钩落地生根，一经刺入再难拔出。雌鲸吃痛，带着孩子快速下潜，可是绳索后面连着的是一枚巨大的浮球，它根本就没有办法潜入深海。第二支捕鲸叉、第三支……还未到周岁的幼鲸围绕着母亲和姐姐的尸体发出阵阵哀嚎，海水已经被鲜血染红，一个水手拿出了来复*枪朝着幼鲸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紧接着，是第二段画面，又是一艘老渔船，悄悄地靠近一块巨大的浮冰，躲在了一座冰山的后面，十几个穿着水裤的男子拎着枪和木棒匍匐着爬上浮冰，缓缓向着浮冰上的一大群海豹靠近过去。这群海豹足有数百头之多，全都懒洋洋地躺在冰面上晒太阳，还有不少全身覆盖着白色皮毛的小海豹，眨动着如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愉快玩耍着，憨态可掬的萌样子十分可爱。
    突然一阵猛烈的枪声响起，上百头海豹中枪，有不少当场便被击毙，还有更多的则是带伤钻入水中逃命，没中枪的更是眨眼间便逃之夭夭，没了踪影。可以想象，在北极这种恶劣的自然环境下，那些带着枪伤逃走的海豹会有什么下场，它们要么伤重而亡，要么失去自保能力被其他动物捕食，剩下的则更惨，会忍受伤口感染、溃烂、化脓的痛苦，能够活下来的怕是十不存一。这种为了索取少许而毁灭大部分的行为根本算不上是捕猎，而是屠杀。
    凌浩的脸阴沉得可怕，其他人也是个个表情难看。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则彻底突破了众人的底线，让所有人都怒火中烧，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成年海豹都逃走了，而那些小海豹却是被吓傻在了原地，除了哭嚎求助之外，似乎连逃跑都忘记了。那些壮汉哈哈大笑着跑了过去，挥舞着木棒向小海豹的脑袋上砸去，一棒子一个，个个脑浆迸裂，惨死当场，大块的浮冰竟然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而那些人则是用海水清洗着小海豹身上的血迹，这雪白柔软的皮毛绝对是上流社会贵妇们的最爱，自然也是这些人手里的真金白银。一个好端端的海豹家族就这样断了传承，它们接下来还会繁殖后代，但族群的繁衍依然会出现一段真空断层期，运气不好的话，数量会锐减一半以上，再想恢复就不知道要多少年之后了。
    “咔嚓”一声，竹昕手里的木头杯子竟然被捏碎了，她眼中满是杀气，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来：“这些人不是渔民，都是罪犯！隔着屏幕我都能闻到人渣的味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在哪里活动？”
    凌浩等人很是吃惊，从来没有见过竹昕生这么大的气，就凭她现在眼中迸射出的杀意，凌浩敢断定她绝对不会是只想将这些人绳之以法这么简单。
    伊利婆婆点点头道：“这个小姑娘说得没错，这些人来自附近的一些沿海国家，都是一些刑满释放的囚徒，因为找不到高薪水的工作，所以就聚集到了一起，在巴伦支海干着偷猎的勾当，现在已经发展到了四五十人，还给他们的盗猎组织起了个名字，叫“洛基”。原本人类猎取海洋动物我们是不管的，可这些人的手段已经不是捕猎了，而是屠杀！我们曾派遣战士打算去灭了他们，可他们手中的武器射程超过了海巫魔法施展的有效距离，有七八个战士死在他们枪下。海巫一族人丁太稀少，我们死不起，在海中我们无惧任何种族，但面对人类的武器，唉……”说到这里，伊利婆婆长叹了一声，说不下去了。
    “凌浩，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回是个例外，我们一起去，送这些人渣下地狱！”竹昕看着凌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