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何归

长生香篇;等风


    玲珑坊正殿里灯火摇曳,入目便是那立于正中的神像。神台下三个蒲团,曹雨烟与焦焦各占一个。曹雨烟习以为常,手中摇着签筒,陪同在旁的焦焦却是明显有些跪坐不住,典型的少年人爱动。除二人外,殿内还有一道姑正在洒扫。
    签筒里数支签在摇动中互相碰撞时所发出的声响,宛如擂鼓,一下下在敲击着,试图打破那些看不见的线。
    空桐悦一脚都踏进了门槛,可望向那神坛上的石像时,心中又升起些许波澜,脚步又退了回去。她也不知这种异样从何而起,姑且可以理解成一种敬畏。对前尘故事的一种敬畏。加之殿中线香气味比院中更为浓烈,加重了空桐悦的退却之意。她扭头看见某个看上去无所事事的闲人,对他稍稍招手。
    夏墨不解。
    空桐悦打了个手势,大致意思是自己有所不便,让他帮一把,顺带进去和曹雨烟掰扯几句。
    夏墨持续不懂,他其实不太懂手语一类。这会儿看空桐悦一顿操作跟跳大神似的,一时间他脑子里只能想到火影结印了。
    大概是夏某人蒙圈的神态太明显,空桐悦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于是当即放了个白眼。指了指殿里的人,用嘴型说‘过来’。
    同样,被月儿一顿操作整懵的不止夏墨,连带洒扫的道姑姐姐都弄不明白了,走过来询问她有何贵干。
    人走过来,自然是会有动静的。原本就有些坐不住的焦焦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转身去看。这一看,可不就把在门外蹲守的人给发现了么?
    焦焦直接站了起来,但碍于毕竟是在神像前,便没有大声,走过去了才讲话。加之她是个喜怒都摆在脸上的人,所以空桐悦掐头去尾地讲了些,也算是蒙混了过去。
    *
    啪嗒两声。
    那是签筒中细签落地的声音。
    曹雨烟俯身,捡起自己所跪蒲团前的两支签。
    “焦焦,双签,一人一支,去拿签文吧。”她抬手,将签子递过去/
    “噢..好~”焦焦走过去接东西,还不忘看一眼空桐悦。本想着和悦姐姐多说说话,结果发现一路上都没机会。而焦焦心中也是明白的。明白雨烟姐这样是想把她给支开。
    刚才路上貌似也是这样,雨烟姐和悦姐姐谈了好一阵子。就是不知道这会儿又是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这回她却想错了。
    “我陪你去吧。”空桐悦主动提出,倒是给焦焦打了一针强心剂,小孩儿瞬间活泼了,开心的直点头。
    曹雨烟听着,握着签筒的手力道又重了些。但毕竟是小妹的意愿,曹雨烟也没有反驳的道理。
    道姑放下手中的东西,为求签文的两人领路。出门时空桐悦和夏墨擦肩而过。在焦焦看不见的角度,给某人又使了个眼色。
    反正空桐悦是不相信千年冰山会对曹雨烟没有兴趣。正好是个空档,无人在侧,不论真假,套个话总是可以的。
    *
    曹雨烟手中的签筒再次晃动,一声声极有规律,与夏墨靠近的脚步完美重合。直至他走到她身侧,第三支签落地。
    神台上,长袍高冠的石像身姿挺拔,袍袖上细致刻着红枫的花纹。它屹然矗立在那,仿若无论何等的风雨都未曾使它动摇;神台下,一站一跪。一个虔诚的信徒与一个仍有存疑的半无神论者。
    “一日两拜,连摇三签,曹小姐所求,似乎有些多啊...”
    “人有所求,不是很正常么?正如同你,在外多年,却还是选择回来,你所求,未必比我少。”曹雨烟将签筒置于脚边蒲团,却久久未拾起落在地上的第三支签。
    “我只是好奇曹小姐所求为何,曹小姐却来诛我心,是否,有些太犀利了?”夏墨仍旧站着,姿势都为没动过,目光一直落在那神像上,仿佛要将其看出个大窟窿,“再者,这平白无故冒出的神仙,到底有几分福气也不知道,万一拜错了神,因果倒置,岂不是很糟糕。”
    “只要心思坚定就可。”曹雨烟双手合十,阖上眼眸,向下倾身叩拜,“大多时候,人们供奉一尊、或是多尊神佛,无非是求个心理慰藉,何必戳穿。”
    成与不成,一念之间。
    然,这却是夏墨认为,最为不齿的事情:“这不是求神,是在谋己。”
    “你知道造神么?”曹雨烟起身,合十双手,再叩拜,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山海经构造万千的奇妖精怪,佛经中替我们勾勒罗汉佛陀,他们各司其职,呈现出一个超越寻常人认知的世界。人们以编撰的方式,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揉搓进每个见不到得不到事物中,何尝不是一种所求所欲?只要有所求,那么便会有无数种理由来。哪怕是荒野中的一草一木,只要需要,它就是衍生出神性的存在。那么今日泥泞,明日奉上高台,就会变得合理且心安。这便是造神。”
    夏墨:“……可也有人不信神。”
    曹雨烟三叩拜后,再次睁开眼。
    夜风吹起,偷跑进门,扶摇直上,绕梁不走,梁上清脆风铃响,
    “梁下燕,春日来,秋日走;年年复年年,年年见,年年不见。”
    “第三签还解么?”
    “不解了,我等的风来了。”
    她扶着地面站起。
    “白露节气的傩戏花船,我想会很有趣。”
    夏墨打量着她,揣测与怀疑。
    “只要过了今夜,明日就能见分晓。”曹雨烟轻飘飘的说着,转过身,与之面面相对。
    “不怕我按住你,以做要挟么?”要拿下一个女孩儿,暂时禁锢她的人身自由,这种小事夏墨还是做得到的。
    “你倘若真的动过这念头,这会儿站着的就不止你我。或者,出现的人就不会是你了。”换言之,他没得选。在无法确保退路的前提下,没人会把仅剩的前路给断掉的。
    夏墨笑着摇摇头,捡起那根被遗忘的签。
    “你在算计我们。”。
    “你少加了一个‘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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