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的无脑巨人

    姜落想过无数个端木宏发难的可能，但绝想不到居然是这样。
    北港口一役，端木宏亏了个底朝天，而且身份完全暴露，他已经安全失去了优势。即便他的武艺逆天，即便只要刀在手便无人能挡，但他还是打不过姜落。
    他破不了姜落的话。
    “如果我是端木宏，我该怎么办？”姜落想这个问题想了一晚上。
    要想破姜落的防，只有两条路：一、出其不意将姜落从后颈拽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吃掉；二、把目标对准希斯特利亚。
    第一条路的可操作性太低，姜落的反应极其迅速，而且体力强悍，巨人化时间极短。整个过程姜落有很多空隙，都能够再度完成巨人化。一旦巨人化完成，那就意味着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所以，端木宏必然会选择第二条路。
    而要堵死第二条路最简单的方法是：姜落将希斯特利亚吞噬掉。
    那他将天下无敌。
    可是一旦将希斯特利亚吞噬掉，可再也没有王血巨人了，坐标之力将永远尘封。
    而且，让他现在就吃掉女神，他也做不到。
    这一点姜落想到了，端木宏必然也想到了，所以当务之急，是保护好希斯特利亚。
    “或者......”姜落的心黑暗了一些，“用她作为诱饵，引出端木宏和其余巨人。”
    这种事，太腹黑了，他自然是不会对其他人说起。
    他觉得端木宏必然等不及了，一定在寻找着某个可以行动的契机。只需要露个破绽，放下长线，那大雨自然就会上钩。
    但他错了。
    端木宏比想象中的更加着急，或者说，他从来就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一点，从他的徒弟端木秋身上也能瞥见一二。
    他们两人都喜欢牵着别人的鼻子走，即便在处于劣势之下，也能做出意料之外的操作，让人措手不及。
    在三笠带领十人小组前去寻找莱纳后不久，端木宏就急不可耐地主动跳了出来。
    艾尔迪亚复权派，带来了一个震惊了众人的消息：马莱之王下令，秘密杀死所有在马莱境内的艾尔迪亚人。
    消息极其隐秘，只有几个关键人物知晓，恰巧，艾尔迪亚复权派之中，有人身处了这个位置。
    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这个消息就快马加鞭送到了调查兵团这里。
    “什么！”韩吉一下子跳了起来，“根据你们的情报，全帝国共有艾尔迪亚收容所四五十座，总人口有二三十万！所有的艾尔迪亚人？”
    来报信的复权派点点头：“全部！”
    “马莱的士兵，大部分都是艾尔迪亚人，他们又怎么会去执行这么荒唐的指令？”阿尔敏感到无法理解。
    “的确是，所以他们将所有的人的执行地和出生地全部打散，换句话说，每一个艾尔迪亚人都不会对自己的收容所下手。”复权派的人道，“然后给收容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比如：和帕拉迪岛乐园通敌，被蒙在鼓里的艾尔迪亚士兵，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嘶~”消息来得太快，太可怕，调查兵团众人有些手足无措。
    “端木宏为啥要这么做？”韩吉道，“他难道知道了我们里应外合的计划？”
    大家都沉默了。
    分布在马莱境内的四五十座艾尔迪亚人收容所，虽然都处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但此刻，它们就像一个个定时炸弹，分布在马莱帝国的各处。
    一旦它们一齐引爆，必然会将这个帝国炸成重伤。
    最好的办法，是在它们引爆之前，将他们铲除掉。
    而这么做，马莱的国力将会大大削弱，可用于战斗的士兵也呈大规模的递减，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但凡脑子正常点的人，绝不会去想这种事情。
    而端木宏恰恰是哪个脑子不正常的人。
    在场的调查兵团众人，都是正常人，所以他们觉得匪夷所思。一旦那些执行了计划的艾尔迪亚士兵知晓真相，他们必将举旗造反。
    对于调查兵团的疑惑，复权派也给了相应的方案：装备精良的马莱部队，已经部署好了修罗场。
    但在这之前，这些士兵还会被最后利用一波，他们在完成任务之后分批次前往帕拉迪岛，燃烧他们最后的生命。
    若是有部队发现了，修罗场降临，马莱的原部队，必将将所有人屠杀得一个不剩。
    韩吉听得浑身发愣，让听得脸色惨白，阿尔敏听得眉头大皱。
    “希望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们！”复权派的人声泪俱下，想抓住唯一的希望。
    “把这些消息传出去啊！”阿尔敏说道，“让所有士兵都知道！”
    那人摇摇头：“你们不知道马莱内部的军队建制，每一个部队都采用独立化的模式，而且极其封闭，咱们的消息很难传进去。而且，时间太赶了！”
    根据最新战报，位于马莱东部的两个收容所大约五六千号人，已经被消灭殆尽了，第一批的完成使命的勇士，已经登上了前往帕拉迪岛的战船。
    这动作，可以用神速来形容。
    地下室里，大家再度沉默了。
    “我能想到的，只有始祖巨人之力了！”复权派的人说道，“除了始祖巨人之力，没有办法能够拯救艾尔迪亚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姜落的身上。
    “额......”姜落迎着大家的目光，“我昨天想过了，即便使出巨人之力让所有艾尔迪亚人的被篡改的记忆重新恢复是没用的。”
    “的确！”阿尔敏在一旁附和，“马莱的艾尔迪亚种族并不是受到了始祖巨人的记忆篡改，而是被马莱从小灌输错误的思想，一代接着一代，不断加深。这种洗脑并不是因为由始祖巨人造成的，也自然无法由始祖巨人解开。”
    “即便是帕拉迪岛上的众人也是一样的。”姜落补充道，“现阶段大家对于历史的错误认知，都是建立在从小被上一代洗脑的基础上造成了，事实上，145代王只是利用了始祖巨人之力，使得第一批艾尔迪亚人的记忆产生了错乱。”
    “那我们可以强制添加一个记忆进去！”那复权派的人异想天开，“我们就在每个人的记忆里告诉他们，这件事真正的阴谋！”
    既然始祖巨人可以篡改记忆，那理论上这种方式也是可行的。
    姜落摇了摇头：“没有那么简单，始祖巨人没有那么强大。”
    复权派一脸沮丧：“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没办法了？”
    姜落沉默了。
    沉默代表着眼睁睁看着十几二十万的艾尔迪亚人被屠杀。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起来。
    即便外面阳光明媚，万里晴空，地下室中依旧潮湿昏暗。
    “不行！”
    忽地，门被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看她娇小玲珑，脸庞精致，正是帕拉迪岛的女王——希斯特利亚。
    “我们不能放弃每一个艾尔迪亚子民！”
    无论她已经消失了多少年，只要她还活着，她始终是帕拉迪岛的最高权力者，无论是王政委员会委员长埃尔文·史密斯，还是如日中天的绝代公爵姜落·潘多拉贡，都得靠边站。
    “怎么救？”韩吉问。
    希斯特利亚没有立马说话，而是走到了姜落的身边，缓缓抬起了她的手，放在了姜落的手臂之上。
    入手有一点凉，女王的体温有些低。
    但是随着触碰，一股神奇的电流开始在两人之间疯狂流窜。
    刹那间，天空好似变了样，视野之中，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的光柱，连接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道路开启了，完整的始祖巨人之力在此刻被激活。
    “我们要做的是，拯救自己的家园，保护自己的伙伴。百年之前，145代王将他们遗落在马莱，反倒成为了马莱制约我们的棋子，同为一个种族，我们没理由再被利用，再互相残杀了！”
    希斯特利亚说得很轻，但传入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面。
    “马莱的强大，有目共睹，倾尽全岛之力，也不是对手，而在这里的艾尔迪亚人，多年来已经深度掌握马莱的科技，我们的胜利，离不开他们。”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可是怎么救？”韩吉又重复了一遍，“方才姜落已经说了，消除了篡改的记忆，并不奏效，总不可能靠着我们这几个人去救吧？”
    “自然是不能的。”希斯特利亚缓缓摇头，“现在，我和姜落已经联合成了完整的始祖巨人之力，我可以感受到那股改变记忆的力量。”
    “事实上。”姜落点点头，“准确地说，不是篡改记忆，而是遗忘！”
    “遗忘？”众人一愣。
    “没错，遗忘！”希斯特利亚说道，“始祖巨人之力只能够将原本存在于脑海之中的记忆，移到不可见的角落里，145代王，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让所有人遗忘掉了他的真实目的，从而达成了篡改记忆的现象。”
    调查兵团众人似懂非懂：“那不是更没戏了？我们做不到篡改，只能做到遗忘。”
    只有阿尔敏一人，蹭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我懂了！”
    “什么？”韩吉问。
    “我们可以让他们遗忘掉这个命令，甚至，遗忘掉他们从小便被洗脑的那些观念！”阿尔敏道。
    “没错！”希斯特利亚说道，“所以，姜落，我们开始吧！”
    “嗯！”姜落点了点头。
    两人手牵着手，宛如恋爱之中的情侣，显得有些亲密。
    而直到做起“遗忘”这件事情来，姜落也才知道，这是很耗费体力的一件事。
    因为数量太巨大了。
    马莱的领土之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光束。让他们遗忘，并不是简单地在心底里说一句：快忘了这些事吧！
    事实上，姜落需要把自己需要遗忘的事情，通过道路传递到每一个艾尔迪亚人心中。
    好在由于收容所的存在，大部分的光束都集中在一起，至少在找人方面，不需要耗费太多的心思。
    两人蜷缩在小小的地下室中，却做着天地之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道一道地电流从姜落的后颈处跳脱到道路之中，又沿着道路定点分配到各个艾尔迪亚人的脑海之中。
    他们开始遗忘。
    遗忘了自己接受到命令，不知道自己在干啥。
    遗忘了自己从小接受到的教育，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心甘情愿做了马莱人的车前卒。
    同时，他们也遗忘了自己的仇恨。
    姜落早就知道，这么做的结果是：马莱的艾尔迪亚人，将成为一个白板民族。
    他不确定这样做好不好。他们虽然消除了马莱的洗脑，与此同时也消除了知道真相之后的愤怒。可惜，马莱可不会忘，没有了动力的艾尔迪亚人，可能最终还是会被马莱屠杀殆尽。
    但如果不这么做，这些人现在就会死去。
    两相比较，谁都会做这个选择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姜落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多，他的体力在被急速消耗。
    一旁的希斯特利亚虽然只作为钥匙，但也感到快要虚脱了。
    汗水浸湿了她的衣服，也打湿了她的头发。
    鬓角耷拉在脸上，鼻子上冒出了汗珠。
    她似乎快要顶不住了，但是她的手还是牢牢握住了姜落，不肯放下。
    ......
    虚无的道路之中，始祖尤弥尔正站在黑漆漆的星空之下，看着眼前的一切。
    道路的通道上，电流在不断地流窜，整个虚空都在微微颤抖。
    “疯了！”尤弥尔想，“敢这么做的，你还是第二个。”
    这样的壮举，在她两千年的记忆之中，只出现过两次。
    上一次，便是145代王消除了所有艾尔迪亚人的记忆。
    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也是改变了两千年大局的重要人物。正是由于他消除了所有人的记忆，才成就了“不战之约”这道枷锁。
    枷锁将始祖巨人的力量彻底封锁了起来。
    没曾想，过了百来年，又出现了新的疯子。
    “姜落。”她在心底里默念这个人的名字，“145代王没做到的事，你能做到吗？”
    她有些怀疑，似乎想到了很多。一直持续了很久，她才缓缓叹出了一口气：“这是最后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