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冬至

    沈亦尘从来就不知道怎么去招呼客人。
    一来是因为自己朋友也不多，二来也是自己从不会带客人回家的缘故。能到他家里来的，也就不需要他费心思去招呼，他们全都可以自给自足。
    所以沈亦尘只是从冰箱里给他拿了罐可乐，想了想，又换成了常温。
    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口味应该都差不多吧。
    沈亦尘想着，又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相比于他的随意，第一次来他家的沈时靳就显得局促不安。
    沈时靳只是想找他聊聊，原想着随便找个咖啡厅就行，谁知道会是直接约到了家里。
    一直以来他都是住在别墅里，见惯了大房子，突然来到这一百多平方的公寓，他也算是锦衣玉食过来的，这种强烈的反差感也还是有的。
    更何况，这个公寓的主人还是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次面。他们之间，说是亲人，却有着不可磨灭地陌生与鸿沟，说是陌生人，却又有着不可否认的亲缘。
    这种关系，过于难堪了。
    “沈医生约客人都是直接约家里的吗？”
    得，怎么一开口又是这种让人生厌的调子。
    沈时靳都想抽自己了，这样的他很让人讨厌吧。
    真没用，沈时靳。
    他垂下头，自以为很完美地掩饰住了落寞的神情，和眼角的泛红。
    他不想哭的，但就是控制不住。
    沈亦尘的目光在他身上只停留了一瞬，眉梢上扬。
    “我从不约客人回家。”
    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打字。
    他还有一份报告没写完。
    沈时靳微怔，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找你吗？”
    他问道。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开口，我不急。”
    “可是……”
    “叮咚——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
    紧接着就传来某人的哀嚎，
    “姐夫啊，快来开门，我手都要断了！”
    沈亦尘转过头对他笑了笑，
    “我们的厨师来了，吃完饭再说吧。”
    沈时靳满脸错愕地盯着他，仿佛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个洞。
    许霁晨？
    这么巧，他也刚好来这？
    锁舌被打开了，那人是直接鞋都没换就走了进来。一手一大袋的东西，边进门边就在各种吐槽，说什么又下雨了，又不好停车，淋了他一身。
    他姐夫似乎是不大愿意搭理他的，至少是没有对他的这些抱怨发表任何看法。
    他身体从小就不好，这淋了雨，会感冒的吧。
    沈时靳不住地想。
    “哎，小靳，你这么来了！”
    他似乎是有些惊喜，整个声音都提高的几度。
    许霁晨放下重物，很是自然地活动了手腕，甩了几下，顺手拿起了桌上的可乐灌了一大口。
    临了了，还不忘冲他眨眼笑道，
    “小靳不介意吧？”
    是你，又怎么会介意呢？
    他摇了摇头，却不再吭声。
    许霁晨看了眼不言语的沈时靳，又看了看一直在忙于打字的沈亦尘，他也有些疑惑了。
    这两人……不是不对付吗？
    “所以今天是世纪大同框吗？”
    “这好像不是你该关心的话题吧？”
    沈亦尘合上电脑，“友好”地说道。
    许霁晨笑而不语，眼珠子转的很快，看了眼沈时靳，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做贼似的狡黠一笑。
    “姐夫，我的意思是说，嗯……最开始我们不是说好的我帮你做两个人的饭菜，这现在小靳过来了，多了一个人，你看着价钱……”
    许霁晨伸出手，食指和拇指不停地摩挲着，眼角还透露出一点小得意。
    他还真是没变啊，跟上学那会儿如出一辙。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仗着自己讨喜，总喜欢卖弄这自己的一些小聪阴。
    小时候的糖果，长大后的赛车，而这些东西最后都毫不例外地分给自己一半。
    多好的回忆啊……不自觉间，就可以让人眉头舒展，忘记所有人不愉快。
    但是那终究也只能是回忆了，永远带着尘封的过去式，没有现在，没有未来……
    他中指上的戒指太显眼了。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放弃吧，别再看了，这个少年跟你再没有关系了。
    就算是没有那个谢若云，你这么脏的一个人，配得上他吗？
    永没有这种可能的。
    但是，爱就是这样的，没有办法，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尽管他无数次告诉自己离他远远的，但是自己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视线放在他身上。
    或许，他也可以再放纵一次，就一次。
    光阴正大地看着他，充满爱意，此后无论是怎样的地狱修罗，罪恶滔天，他也认了。
    “我可没说要做三个人的饭啊？”
    沈亦尘右托腮，手肘撑在电脑板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而许霁晨显然是有些懵。
    “小靳不在这吃吗？”
    “我的意思是……没计划你的。”
    许霁晨，“……”
    “况且我没记错的话，这买东西的钱还是我出的。”
    许霁晨吃瘪，整个人气鼓鼓的，偏就是这样了，回过头时还发现有人在笑话他。
    用自以为很凶的表情回瞪了他一眼，殊不知这样的表情在他眼里却是可爱极了。
    “哎呀，姐夫，你这么有钱，也不缺这点儿。”
    许霁晨上前抱住了他手臂，有些撒娇。
    “打住，”
    沈亦尘眼疾手快地抽出了手，“我不过是个医生而已，一个月工资能有多少，更何况我刚刚还仗义疏财，给了别人五千呢。”
    许霁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对，医生的工资是没有多少，但是别忘了，姐夫你还是世界主神啊，空间管理局给的工资可是无限的。
    还装！
    也就是小靳在这里，他不好把话说阴而已。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一边的沈时靳忍不住开口。
    他堂堂许氏太子爷，怎么也不可能混到没钱的地步。
    “还不是为了我赛车。”
    许霁晨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不是进公司了吗？还没放弃？”
    沈时靳有些疑惑，从他进公司的第一天，他就以为，这个人终是放弃了赛车，怎么今日？
    “哎，”
    许霁晨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正色道，
    “本来也就是公司里的那个合作项目我才过去的，现在我负责的部分基本完成了，再加上医生说若云的病情有些好转，我也想带她出去走走，思来想去，这才发现她好像还没见过我开赛车的样子呢，结果……”
    一说到这，许霁晨这气就蹭地往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