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明城里,一对爷孙慢悠悠地走进一个茶摊,讨了两碗热茶。
略作解渴后,孙女问道:“爷爷,我们这是去哪里?救那个宋子炎吗?”
爷爷道:“宋子炎不需要我去救。”
这对爷孙不是别人,正是百晓生和他的孙女天天。
闻言,天天疑惑道:“那我们来这里是为了……”
百晓生笑呵呵地说道:“爷爷给你相个男人怎么样?”
天天啐道:“爷爷你老不正经。”
百晓生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又变得沉默。
他说道:“说实话,你是该找个对象了。爷爷不能护你一辈子。”
天天道:“爷爷你最近怎么老是说这种胡话?”
百晓生道:“这不是胡话……诶?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身世来历?”
天天比了一截小拇指道:“说过那么一丢丢。”
百晓生道:“说了啥?”
天天道:“您说,我是捡来的。”
百晓生点头道:“嗯,然后呢?”
天天幽怨道:“没啦。”
百晓生笑道:“是爷爷的错,不过现在爷爷正好在等人,有些时间,就跟你说说如何?”
天天道:“爷爷要等谁?”
百晓生道:“等你的如意郎君。”
天天道:“爷~爷!”
百晓生连忙求饶,道:“好好好,不说这个了,等人来了,你自然会知晓。”
天天点头道:“那爷爷你说说我以前的事情吧。”
百晓生道:“好。五百一十五年前,那场仙武大战你知道?”
天天道:“就是老剑圣天一涯和象天宗诸修文的事情?”
百晓生道:“不错,看来你是知道了。”
天天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百晓生道:“那场大战的女主角苏采薇你想必也是知道的。”
天天点头。
百晓生接着道:“诸修文为了名正言顺地迎娶苏采薇,为苏采薇寻到一个刚出生的仙种——也就是身怀仙灵根的婴儿,将仙种身上的仙灵根,强行移植到苏采薇身上。”
天天瞪着眼,道:“爷爷你是说……”
百晓生道:“不错,你就是那个被盗取了仙灵根的婴儿。我路过时,诸修文已经走了,你那时奄奄一息,差点成了死婴。而你的亲生父母并不知情,以为你是得了一场大病,四处求医无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咽气。”
天天红着眼,道:“那我怎么没死?”
百晓生道:“有爷爷在,你能死吗?”
他顿了一下,脸上满是忆往昔的神色,“爷爷是从土里把你挖出来的,用无数生机注入,方才保住你的小命。但你的仙灵根不是一般的仙灵根,它实际上已经超出了天阶范畴,返璞归真。诸修文目光短浅看不出来,你爷爷我是知道的。不过越是这样,对你来说,伤害就越大。”
“爷爷一时间也无法完全保住你,于是便在天山给你找了处地方,重新把你葬下。”
“那里冰雪覆盖,寒冷至极。却也生长有一种奇特的植物,名曰‘雪灵花’。”
“雪灵花效果神奇,不仅能保住你的肉身不腐败,也能潜移默化地为你缺失的灵根,重新补充活力。”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花效果太好,爷爷讨了很久,才从越飞鸿(天山主人)那家伙手里要到。”
“只是爷爷没有想到,这个过程会持续五百年之久。”
“你知道吗,五百年过去,当爷爷忽然听到那一声清脆响亮的啼哭时,是一种什么感受?”
“呵呵,无法言喻,无法言喻。”
“实在是太美妙了!”
“你的一言,一行,每一个笑容,每一次哭泣,都像暖流一样,流进爷爷的每一条血管。”
“那一刻,不只是你获得了新生。就连爷爷自己,也感觉重生了一般。”
百晓生说着说着,一滴老泪不自觉地滑落下来。
转过头,却看到孙女天天也满眼汪汪。
“哈哈!”他笑了起来,“你如今也是个凝丹的仙人了,哭个什么鼻子。”
天天道:“我不管,我有爷爷撑腰,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百晓生顿时乐得像朵花一样。
他宠溺地道:“好,爷爷为你撑腰,为你撑一辈子的腰。”
天天用力地点头道:“嗯!”
爷孙俩正开心地喝着苦茶,忽然听到有人大喊:“看,那是什么?”
爷孙俩扭头看去,只见天际一道流光飞来。
“是仙人!”
“仙人在横渡!”
“拜见仙人!”
嵩明城里,立刻有人跪拜。
天天小声道:“爷爷,是不是你要等的人来了?”
百晓生点点头,道:“不错。”
天天道:“但他好像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百晓生道:“他会停的。”
话音刚落,那道刚刚在上的流光骤然停下。
光芒散去,那飞行之人,正是从朱雀堂赶来的李莫阳。
此刻,李莫阳凝眉不语,狐疑地扫视城里众生。
众生的顶礼膜拜,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他奇怪的是,刚刚有种感觉,如果自己现在就这么飞过去,下一秒,就会尸首分离。
那是对死亡的直觉。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停了下来。
扫视了一圈后,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百晓生和天天的身上。
心道:“果然来了。”
随后他消失不见。
“仙人走了!”嵩明城里,众生遗憾。
但百晓生和天天却知道,那只是一个障眼法而已。
因为那所谓的仙人,此刻正朝他们走来。
“晚辈李莫阳,见过老先生。”李莫阳拱手行了个礼,然后就这么站着,不敢言座,真像个晚辈一般。
百晓生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不错。”
随后又叹息道:“后生可畏。”
李莫阳道:“老先生说笑了。”
百晓生道:“没有说笑……来,先坐下喝杯茶。”
李莫阳心里有急事,但此刻脸上没有任何不爽,连忙谢座,呷了口小茶。
百晓生道:“怎么样,好喝吗?”
李莫阳道:“有点苦涩,但这正是人间清味。”
百晓生道:“我也觉得是。”
李莫阳这时好奇道:“那老先生找晚辈是所谓何事?”
百晓生笑着道:“果然年轻人不能夸,一夸你,你就得意忘形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李莫阳沉吟道:“我知道老先生的意思,可嵩阳山脉里,有晚辈必须去救的人。晚辈可以向老先生保证,绝对不会杀任何一个人,只带走晚辈必须带走的那个人。”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从未有过的低。
如果他的堂主郁灵安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提着刀架在百晓生的脖子上,非逼百晓生倒过来认错不可。
可惜她不在。
百晓生笑呵呵地道:“你要是去了,有些事情可就由不得你了。”
李莫阳道:“但此人,晚辈必救不可。”
百晓生道:“哪怕是死在这里?”
说话时,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夺目的精光。
李莫阳淡淡一笑,道:“虽死而往。”
短短的四个字,却包藏了他所有的勇气与自信。
百晓生盯了他一会,随后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李莫阳道:“所以全凭老先生做决定。”
什么决定?
当然是战与和地决定了。
百晓生笑了一下,却道:“我给你说个故事?”
李莫阳道:“老先生的故事,晚辈自然洗耳恭听。”
百晓生道:“不用洗耳恭听,很短。就是在一个虚无的地方,有一群虚空族的王八蛋,喜欢玩侵略游戏。这不,把注意打到咱们世界来了,所以一些人就开始反抗他们。到现在,还在僵持着呢。”
李莫阳笑道:“果然很短。”随后又问道:“那老先生的意思是?”
百晓生道:“我想你留着有用之身,多杀点敌人。”
李莫阳道:“老先生是说晚辈有可能折煞在嵩阳山脉里?”
百晓生道:“不是有可能,是必死无疑。”
李莫阳道:“原来如此,不过就像晚辈所说的,虽死而往,绝不后悔。”
百晓生叹息道:“你啊你啊!儿女私情这么重要?”
李莫阳道:“养育之恩,不可不报。”
百晓生忽然笑了起来,道:“看来是她们一厢情愿罢了。”
李莫阳道:“有些事情,晚辈还是分辨得清的。”
百晓生道:“你是真不错。不过我还是不能让你过去。”
李莫阳皱眉道:“老先生何必如此?”
百晓生道:“因为我也答应过另一个不错的人,说劫仙以上,绝不会进入嵩阳山脉。”
李莫阳道:“可是,晚辈的至亲如今就要栽在老先生所说的另一个不错之人手中。老先生,是觉得他比晚辈更加重要?”
百晓生摇摇头道:“我曾留意过很多人。不说远了,就五百年前的天一涯。我以为他会是第二个六墟剑主。可惜他棋差一着。”
李莫阳道:“那晚辈可还能入老先生的眼?”
百晓生道:“当然可以。观遍千年,我就发现了三棵苗子。你,何经武,还有现在嵩阳山脉里的宋子炎。将来如果谁能进入虚无之地,对抗虚空族,非你们三人莫属。”
李莫阳琢磨道:“仙山,仙门,人间……老先生是故意的?”
百晓生指了指天,道:“是老天爷故意的。”
李莫阳道:“所以,老先生是想告诉晚辈,对抗虚空族事情为大,让晚辈暂时不要和宋子炎起冲突?”
百晓生道:“你是我最寄予厚望的一个人。”
李莫阳道:“那老先生就不怕晚辈因此心生芥蒂?”
百晓生笑了一下,摇头道:“你不会的。”
李莫阳道:“哦?”
百晓生道:“你应该相信一个人,也应该相信你自己的命数。”
李莫阳道:“还请老先生详细告知。”
百晓生道:“嵩阳山脉这一行,你不会死,他不会死,你在乎的人也不会死。”
李莫阳闻言,松了一口气,道:“那谁会死?”
百晓生道:“既然咱们的人都不会死,那就让那些外来的人,全部去死就好了。”
李莫阳一怔,道:“他……能做到?”
百晓生道:“做不到,但是有人能做到。”
李莫阳道:“谁?”
百晓生道:“六墟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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