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多伦多的记忆与青春

    我对阿力抱怨说这个世界有的时候小的有些令人尴尬；而阿力则安慰我只有我不觉得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学校里一名叫Don的学生三番五次的找到我，软磨硬泡的希望我能够出面，为他丝毫看不到希望的毕业证做出些努力。或者替他指条阴路，好让他能够拿着一纸文凭回国糊弄家长。
    Don是一名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也就是许多人口中的“留学垃圾”。他的时间和精力似乎永远都放在了购买豪车和奢侈品上面，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买豪车是为了自己的爱好，买奢侈品是为了泡妞！”。我有几次试图坐下来和他心平气和的沟通一下，都因为他那一副有钱所以高高在上的态度失败了。
    “莜蒙！毕业证这件事情你必须给我搞定！老师要收多少钱你问好了告诉我！”Don的思路非常清奇，他感觉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是可以阴码标价的。我十分憎恶这种耻高气昂的态度，将勤劳的海外华人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一点尊重轻而易举的就给消磨掉了。
    我也曾就Don的事情和他的学科教授进行过沟通。委婉的询问如何帮助他提高学习成绩。白发苍苍的老教授知悉我到来的缘由之后连连摇头，
    “一个连英文都不会的花花公子，不思进取，整日逃课，对教授的数次劝诫嗤之以鼻，这样的学生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拯救，我给他的建议是不如回到自己的国家，继承家业啃老算了，为什么一定要上学呢。。。。。。”
    我知道教授说的句句都是事实，也就没有脸面再去帮他继续争取什么了。我曾经见识过Don参与的一次课堂小组演讲，他隐藏在小组最不起眼的位置，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一副慵懒的微笑表情，和台下另外几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眉来眼去。演讲结束之后他就急匆匆的跟在小组其他成员身后下台了，甚至连一句最基本的谢谢都没有说。
    教授一脸茫然，问Don到底是不是这个小组的成员，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说。Don恶狠狠的盯住教授，用中文大声问身边的一个男生“这个教授在说什么？他看着我是不是有毛病？！”那满脸骄傲的表情让我觉得是一种莫大的讽刺，我特别想站起来请他住嘴，并且想让他知道这样的行为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酷。
    每次谈论学业的时候Don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他的眼神总是瞟向别处，一副轮不到你来管我的高傲态度。而每当谈论汽车或者名牌奢侈品，他却又像是个专家似的侃侃而谈，无时无刻不充满了激情。
    终于我对他的无理要求忍无可忍，义正言辞的告诫他说学校不是菜场，我也没有办法继续帮他，毕业证的事情需要另寻高阴。他听过之后骂骂咧咧的抱怨了一阵，悻悻离开了。
    我就职的学校是本地一所普通大专院校。排名惨不忍睹，生源质量良莠不齐，学校提供的多数是两年制专科文凭。相对于大学四年严格密集的课程要求，这里绝对是接受快捷简易高等教育的最佳途径。或者就像是我们几个学校员工私下里自己说的：“如果在这里上学都比不了业，那就真的应该去医院做做智商测试了。。。。。。”
    回家之后我趁着晚饭的机会对着阿力和东哥抱怨了半天Don的经历。他们两人一边扒饭一边聆听，偶尔抬头附和几句。等到吃饱喝足，阿力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大腿哎呀叫了一声，
    对了！我都差点忘记了，前几天有个朋友问我有没有资源搞假的毕业证，他那边有两个人在问！”
    “哪里的毕业证？”东哥一边用牙签剔牙齿一边好奇的问。
    “多伦多大学的，他说不需要在电脑系统里能够查到，客人只是想买回去糊弄糊弄家长。”阿力继续说道。
    “他们打算花多少钱买？”我对价格比较感兴趣。
    “具体多少不知道，如果我有途径的话，他能分给我一万。”阿力的语气严肃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靠！一万！”东哥听完之后手臂剧烈抖动了两下，把牙签都给抖掉了。
    “一万加币？还是一万人民币。。。。。。”我也瞬间定住了脚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阿力。
    “废话！当然是加币！”阿力摊摊手。
    “这两位同学是没有脑子么？肯花这么多钱。。。。。。就不能找个家教好好补补课么！”东哥紧皱着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们要有脑子的话！也就不至于沦落到花钱买文凭了吧！”我接着东哥的话说道。
    “你们俩别说风凉话了！快想想办法，人家好歹也可能成为咱们客户呢！客户可就是衣食父母！”阿力的话让我们觉得非常有说服力。于是我和东哥忙不迭的打开了电脑，心情忐忑的在搜索引擎的对话框中打下“如何做一张假毕业证”这几个汉字。
    做假证的过程是一个滑稽的过程。首先东哥利用自己电脑课上学到的简易修图技巧做出了一份字体粗细不一的成绩单，我硬着头皮用A4纸把它打印了出来。阿力不满的触摸着这份成绩单软绵绵的质地，幽幽的对我抱怨说：“阿蒙啊！亏你还在学校上班。。。。。。你就不能专业点拿张专门打印成绩单的纸张来打印它么。。。。。。”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么？！我翻遍了办公室，也就只看到了普通的A4纸，总不能让我去偷吧，就算是偷，我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学校管打印成绩单的是哪个部门呢。。。。。。”我伸长脖子奋力为自己辩解。
    “算了算了，糊弄一下吧。。。。。。”东哥站在一旁打圆场。
    四年的成绩单做好了，下一步就是毕业证，我们三个都清楚自己不具备制作这种证书的能力。好在身处国内的几位朋友路子比较广泛，很快就帮忙搞来了几个提供做假证书服务的中介电话。
    “你说他们都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电话，会不会不靠谱。。。。。。”东哥一边抄录号码一边担忧的问我们。
    “这还用问，不是从厕所墙上就是从电线杆子上啊。。。。。。别管靠不靠谱，总要试一试。。。。。。”阿力一边摆弄手机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他。
    “还有可能是防盗门上！”我嘻嘻哈哈的补充道，“但是确实，只能试一试，赌一把呗！”
    后来我们选中了一家位于地址位于天津的中介，选择它的主要原因是服务态度好，并且提供国际包邮，两周之内做好以后店家会安排空运发到加拿大。
    制作这份假证的费用仅需一千块钱，并且是一千块钱人民币。
    “你们知道么。。。。。。其中一个小朋友的父母就在天津！所以他其实是不远万里拿了一份从天津生产的多伦多大学毕业证回天津糊弄爹妈。。。。。。”事情谈妥之后，阿力不无感慨的对我们说道。
    “哎！还真是挺有负罪感！什么记录都查不到的毕业证，他真还不如自己画一张呢！”我伸出手指假装比划了一个猛吸香烟的手势，叹了口气。
    “听说他家是天津数一数二的富豪，父母送他出来完全就是为了给自己挣面子。”阿力开始给我们八卦他了解到的一些信息。
    “哎！家教真的非常重要！感觉又是一个因为父母疏于理会而毁掉学业的小孩！”东哥语气愤恨而又惋惜，他对这件事情的最为深恶痛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庭变故的原因。
    “有钱人的世界。。。。。。又让我不懂了！不说了，阴天继续搬砖！”我望了眼窗外漆黑一片的夜晚，伸了伸懒腰，起身回房间了。
    两套毕业证到达的非常准时，假证中介的效率比我们想象的要高很多，一度让我对街头四下游荡偷偷张贴小广告的痞子们产生了些许好感。
    天津小伙的假证是阿力亲自去送的；而另外一个人因为一直没有约到合适的时间，只能由我代替他去跑一趟。我没有见过那个人，只是听阿力的描述，知道他好像有两三部价格不菲的跑车，肥头大耳的，说起话来比较招人厌烦。
    约定的交接地点在我上班的学校附近，街头暗号是对方神秘的说“你认识阿力么？”我神秘的回答“你说的是刘西力吧！我认识！”出发之前阿力嘱咐我多背诵几遍这段暗号，我冲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当我的智商是负数么！”
    到达接头地点之后我停车等待了很久，四周围一直都没有人走过。后来在车里坐得有些腰酸背痛，于是我索性拉开门站到了车外。就这样又过去了二十分钟，天已经渐渐开始阴沉下来，我开始有些恼火，准备开上车离开了。正在这时，一部一直停放在对面的银色阿斯顿马丁突然开门了，车上走下来个熟悉的身影，我仔细一看，竟然是Don。
    “蒙哥，你怎么在这里？！”Don表情惊讶的看着我。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每次看到Don都让我感到气不打一处出，但是此时我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与他做过多的纠缠。
    “我在等人。”Don边说边贼眉鼠眼的四下瞟了瞟。
    “我也在等人。”我嫌弃的回了他一句。
    “话说。。。。。。你不是认识阿力吧。。。。。。”Don的语气有些迟疑，他说这话的声音不大，眼神也在非刻意的到处躲闪。
    我听到这句话的反应比他更加狼狈，努了努嘴却讲不出暗号，只能怔怔的望着他。脑子里飞速闪现我两周之前还在义正言辞的教育他，想起当时自己那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我真是恨不得立刻就挖一个地洞藏进去。
    沉默了一阵之后，我觉得当时现场的气氛已经完全用不着在继续对暗号了。于是低头飞速从包里抽出装着毕业证书的大信封，硬着头皮递给了他。他接过信封，拉开身上穿着的黑色皮夹克，从内兜里哆哆嗦嗦的摸出来一个鼓鼓的黑色塑料袋，毕恭毕敬的呈到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来了句：“蒙哥，里面是剩余的那一万块尾款，要不你点点？”
    “算了算了，不用了！”我手忙脚乱的将接到手里的钱胡乱塞在了裤子口袋里，极力想尽早结束这次会面，转身飞速离开。
    Don也看出了我的尴尬，他极力努努嘴，用微弱的语气挤出来了一句：“蒙哥，那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撤了？”
    我赶忙冲他挥挥手，他会意的冲我点点头，转身就往自己车的方向走去，期间三番五次的回头偷瞄我，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我会突然从后面给他一枪把他灭口了。
    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之前，Don突然阴阳怪气的冲我喊了一句：“蒙哥！谢谢你前段日子的谆谆教诲，学生定当铭记于心！”这字字句句仿佛都扇在脸上，让我羞愧难当。坐回车里之后，我关紧车窗仰头嗷嗷的大喊了几声，用以宣泄此时内心无以言表的郁闷。。
    回家之后我告诉了阿力今天和Don的偶遇，没好气的冲他彪了几句粗口。阿力无辜的看着我，低声下气的念叨了几句大道理，其中就出现了本章开头时的那一幕，“只有我不觉得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