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多伦多的记忆与青春

    十月份的时候我愈发按捺不住躁动的心想要辞去学校枯燥的工作，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秋天是Stephen店里生意的淡季，他时不时会提前打样开车过来找我聊天。聊天的内容无外乎就是生意太忙，抱怨每天除了数钱就是数钱，连独立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了，长久下去恐怕会影响他进步。还不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叠钞票在我眼前晃动个不停，唉声叹气的说太多现金经常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存放。
    我几次咬牙切齿的想把绷紧的拳头砸在他眉头紧锁的面部，但是联想到他孑然一身连个女朋友都还没有，最后都强行忍住了。
    他倒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诫我：“一定要在学校待够符合移民条件要求的时间之后再去考虑辞职的问题。移民之路与创业之路就像是鱼和熊掌的问题一样，二者是不太可能兼得的。”移民之路决定了我今后是否能够长时间在加拿大合法生活，更加迫切一些，所以我需要继续努力坚持一下。
    “我现在可以研究一下市场状况，提前做好准备工作总归还是成功的关键。”我赞同Stephen的观点，但是依然止不住内心深处跃跃欲试的冲动，不想放任自己宝贵的青春被肆意挥霍。
    “那你现在有方向了么？看好什么行业？”Stephen漫不经心的问我。
    “好像还没有。。。。。。”我垂头丧气的如实回答他。
    “要不也考虑考虑成人用品店吧！不行开个分店，把咱们的牌子做成个知名国际连锁店，行业龙头老大哥！”Stephen兴致勃勃的冲我嚷道，痞里痞气的伸出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目光炯炯有神的望向远方，就好像是在向我展示一副波澜壮阔的“荣华富贵图”。
    “成人用品？！那肯定不行啊！你看看就我这个长相，这个气质！根本就不是干这行的料！”我被吓得连连摆手。
    “你这长相怎么了？已经足够猥琐了啊！做男人一定要自信才行！”Stephen皱了皱眉头，用略微带有些呵斥的语气驳斥我说。
    “不是我不自信！是我这刚正不阿，满腹经纶的模样，压根与蹲在街边卖黄盘的那一类人沾不上边啊，模仿不出他们那种贼头贼脑，鬼鬼祟祟的神态啊！”我一本正经的纠正他的错误看法。
    “喂！你说谁蹲在街边，贼头贼脑的！”Stephen脸一沉，伸出食指指向我。
    “没说你，别对号入座。。。。。。哎！总之，这么优秀的行业我肯定干不了，脸皮太薄了！”
    “脸皮太薄！我呸！那我还真是帮不到你了。你自己想想吧，找个感兴趣的行业！”Stephen说完这句就转身拉开车门回家了。
    一整个晚上我都静静地端坐在饭厅，若有所思的回味他提到的那句“找个有兴趣的行业！”。想来想去意识到这并不是个容易解决的问题。我并不知道有什么行业是自己可能会感兴趣的，研究航天飞机勉强可以算一个，但是我清楚的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那个实力。
    想来想去有些头痛，于是我起身从冰箱里掏出一瓶冰镇啤酒，咕嘟了几口之后便窝坐在沙发上开始闭目养神起来。不知不觉已至深夜，阿力下夜班回家的摔门声猛然惊醒了我，目光涣散的在昏暗的白炽灯光下四处扫视了一番，奋力回想了片刻自己此时为何会定定的坐在这里。
    “阿蒙，你双眼通红，目光呆滞，大半夜的握着罐啤酒，是在参悟什么人生大道理么？”阿力走到我面前，弓下腰，展开右手在我眼前上下晃动了几次。
    “算是个人生路上的小小难题吧！我最近在考虑下海创业，海已经准备下了，泳衣也换好了，但是没有想好创业干什么，找不到方向！”我晃动了几下手中已经被焐热的啤酒罐，仰头将罐中剩下的最后几滴酒倒入口中。
    “这有什么难想的！你看你现在馋酒的这幅贪婪模样，去开个酒吧不就得了！到时候可以随心所欲的放开喝。。。。。。”阿力拍了拍肚子，桀骜的从斜跨在肩膀上的布包里翻出一颗香烟叼在嘴上，眯缝着眼睛给我建议。
    “酒吧？！你别说，听起来是个好主意！这确实是我有兴趣的行业。。。。。。别说，你这个猪脑关键时候还挺机灵的！”我兴奋的挺起身打了个响指，挑了挑眉毛好生夸赞了他一番。阿力摸着后脑勺，嘿嘿嘿的傻乐了半天，最后笑逐颜开的轻声回了我一句“滚”。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兴奋的花式展望“拥有了一间酒吧”这个美丽的梦想，从位置到规模，客户群体到啤酒种类的选择，都做了好一番设想。中间想到激动处甚至忍不住手脚并用欢快的摇摆了一阵。怀揣着成为亿万富翁的远大梦想，瞪大双眼盯着天花板迎来了黎阴。
    第二天去学校上班，我也是一副醉心于自我梦想中的低效状态。翘起二郎腿，懒散的依靠在椅背上，用冷若寒冰的目光死死盯住坐在不远处正在低头玩弄手机的上司。看得他几次惶恐不安的抬头与我对视，最后索性将手机揣会口袋中，小心翼翼的问我，“喂！莜蒙！你为什么要一直冷冰冰的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你想去拍死的虫子么？”
    我斜着嘴角冷笑了两声，差点就得意洋洋的回复他一句，“看你咋的！有本事试试把我给炒了啊！老子现在有梦想！啥也不怕！”
    下班之后我实在按奈不住欣喜若狂的心情，打电话给Stephen分享开酒吧这个想法。
    “喂，哥们！我想到感兴趣的行业了！”电话刚刚接通，我便迫不及待的大声叫喊起来。
    “你可以小点声么。。。。。。我耳朵差点被你给震聋了！什么行业啊！激动成这样！”Stephen埋怨了两句，提醒我冷静下来，接着好奇的问我看上了什么行业。
    “你说要找自己喜好的！我觉得喝酒就是我人生一大喜好，不如开个酒吧！也不用去给别人家贡献钞票了！完全可以自给自足，钱也赚到了，酒也喝饱了！何乐而不为！”我一股脑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仿似还是轻飘飘的游走在云里雾里的欢乐感觉。
    “酒吧。。。。。。你记得我之前去看的那家酒吧么？是不是太惨了点?！”Stephen提到的是最初他跟着中介考察过的一间位于穷人区的小型酒吧。门脸破烂不堪，台面地面满是黏黏的啤酒渍，看起来像是几年都没有打扫过似的。店里的营业时间是从下午三点至凌晨三点，一周七天全年无休，没有请雇员，因为不好管理，客人都是周边依赖救济金生活的社会底层人士，打架欠债撒酒疯基本上每天都会遇到。Stephen形容那不是做生意，而是冒险。
    “我说的当然不是那种底端酒吧，要开就开一个高档的，全多伦多最好的！”我歇斯底里的喊着口号。
    “喂！醒醒！你当自己中彩票了么！还要开多伦多最高档的？！”Stephen毫无情面的击碎了我的梦想。
    “即使不是最好的！也可以是面对中产阶级客户群的，消费实力强，麻烦会少很多！还可以支起个烧烤架，烤点羊肉串卖。。。。。。”此时的我根本停不下来对未来的憧憬。
    “还在做梦呢啊！XJ烧烤还是东北烧烤！你是想去把中华美食发扬光大么！那你应该开在唐人街呀，据我了解老外可不会去酒吧吃烤腰子。。。。。。”Stephen知道我对烤羊腰的执着，似乎五六年都未曾改变过。“而且你认为中产阶级消费实力强，其实是个巨大的错误！多伦多的中产阶级将大部分钱都花在了日常开销和子女教育身上，并没有太多的闲钱天天泡在酒吧里。富人无所谓花多少，而靠政府救济的穷人往往会酗酒，口袋里的钱几乎都会贡献给酒吧！所以酒吧真正的生力军其实是富人和穷人！”Stephen滔滔不绝的给我分析，这些东西他在决定下海买生意之前就已经研究过了。我细细品味他的这番剖析，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所以说每个人成功的背后必定是有原因的。
    几天之后我又专程开车去他店里继续畅聊经营酒吧这个话题，他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侃侃而谈。我受益匪浅，一度想要翻出纸笔把他说的话都给记录下来。
    “可以啊！哥们，你这个商业头脑，怪不得可以做成多伦多情色大亨呢！”临走之前我瞪圆了眼睛怒赞他的才华。同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个想法，为何不拉着他一起创业呢。
    Stephen听过我的赞扬之后咧嘴苦笑了一阵，耸耸肩膀，懒得说话。
    “要不你跟我一起开酒吧算了！反正你也想着要转行，不如找个合伙人，转的更平稳一些！而且你的智慧加上我的勤勉，咱们必定能够做出一番大事业。。。。。。”我凑上前几步，握紧拳头，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也许是我问的过于仓促，又或者是陶醉于别人突如其来的夸赞。Stephen竟然一时说不出话，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像个稻草人似的定在了那里。
    “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非常有前景！”我咧着嘴巴继续追问。
    “听着还不错！那就这么干吧，咱们一起找找合适的在售生意，等你移民时间熬够了，我把成人用品店也处理了，咱们就开始干！”这是个一时兴起的邀约和不假思索的应允。前前后后约莫也就只有五分钟，紧接着我们两人像模像样的握了握手，紧锣密鼓的开始合作创业开酒吧了。
    “我已经为咱们的酒吧想到了一个浪漫的名字！”Stephen兴致勃勃的说。
    “叫什么？”
    “两个兄弟之家！怎么样？！”
    我听完之后眯眼沉思了片刻，感觉“两个兄弟之家”听上去虽然俗不可耐，但是确实也找不到比它更贴切的名字。索性缓慢的点了点头，算作是答应了。
    “想象着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两人在自己经营的酒吧里！我悠闲地站在吧台后面喝酒，哦不，调酒；你躲在厨房后面，手忙脚乱的炸着薯条，还真是有点迫不及待了。。。。。。”我面朝远处火红的夕阳，挺直身板，好生感慨了一番。
    “喂！等等！为什么不能是我悠闲地站在吧台后面。。。。。。你手忙脚乱的躲在厨房里。。。。。。”Stephen捏了捏我的肩膀。
    “也可以，主要还不是因为你不擅长喝酒么！那就你在吧台！我在厨房！哈哈哈！”。
    这份欢笑久久回荡在晚秋的夕阳里。而在第二年，我们幻想的场景变成了现实。经常会出现一个人站在吧台后面悠闲的喝酒；而另一个人则躲在厨房后面手忙脚乱的吃着炸多了的薯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