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出一个盛唐

第六百九十五章 老臣陨落


    清算是必要的。
    连皇城司都有人背叛自己,利益的驱使下,还有什么不能背叛的?
    利益阶层,当然只在意利益。
    什么华夏大计、大唐振兴在他们面前都是虚的。
    不过李祎掀起的这场动乱,也让李晔确认自己这么多年走底层路线是对的。
    将士没有辜负自己,百姓也没有。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还怕那些牛鬼神蛇?
    一踏上关中的土地,四方百姓皆踊跃前来一睹“圣颜”。
    长安也派来浩大的迎驾队伍。
    韩偓赫然出现在人群当中,只是没见到张承业、李巨川,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以往每次出征还朝,都是张承业迎驾。
    大唐还是那个大唐,但已物是人非。
    李祎虽然夺权,没有对这些人下死手,算是一大功绩。
    皇城司、宣教司、枢密院被破坏,但文官系统还在有效运行,保证了大唐地方的安靖。
    这也是李晔对李祎网开一面的原因。
    韩偓老泪纵横,“臣今世能再见圣人,死而无憾矣。”
    李晔下马,扶起韩偓,“朕教子无方,愧对尔等。”
    一番寒暄,在场之人无不垂泪。
    长安比自己出征时更为雄壮。
    城墙全都扩建了,砖石砌成,城高三丈,瓮城、马面、敌台、城楼,一应俱全。
    宛如一樽巨兽雄踞在关中平原上。
    巨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这座雄城在黄巢乱后浴火重生。
    景福二年的李晔若是拥有这样的长安,也不至于被李茂贞逼死了杜让能、刘崇望。
    李祎主政时期,也算做了一些实事。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没有安全感,所以才需要长安城弥补他的这种缺失。
    随着李晔策马进入明德门,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随之而来。
    朱雀大街两旁挤满了百姓,跪伏在地。
    朗朗乾坤下,李晔只感到庄严和肃穆。
    身旁的亲卫都一个个挺起胸膛,更加威武不凡。
    李晔想让他们起身,但这个时刻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感觉到他们跪伏的不是皇权,而是对李晔个人的爱戴。
    大唐帝国的君主回到长安。
    按照惯例是要大赦天下的,但,李祎造成的裂痕并没有完全愈合。
    刘存的淮南军还在山东肆虐。
    大量支持太子的蛀虫还在窥望着。
    在清算之前,李晔先去拜会了张承业。
    张府坐落在南城敦义坊。
    人一旦失了势,就像秋日黄花,人走茶凉。
    新贵们踩着他扶摇直上。
    张承业的侄子张瓘原是丹州知州,年轻时曾跟着刘知俊做贼,黑账不少,也受到了牵连,被人翻了旧账,吃了几个月刑部大狱的牢饭,虽然放出来了,但官职却被免了。
    张瓘昆仲五人,无论做官还是经商,都受到了打压。
    就算在家中读书,也是锅从天上来。
    一家人拥挤在破落的房舍里,形同软禁,艰难度日。
    若不是刘全礼暗中接济,张家早就揭不开锅了。
    堂堂国公,大唐社稷重臣,落得如此境地,李晔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原以为张承业能善终,却是自己想简单了。
    由此也可见张承业的清廉不是装的。
    这个唐末大宦官,几乎把一切都奉献给大唐。
    在大唐宛如定海神针一般,正因为有他在后方,李晔才能放心在外征战。
    “老奴无颜再见圣人。”张承业满脸病容。
    李祎能登上太子之位,很大程度上源自他的提携。
    “张公何出此言?这么多年没有你在背后支撑,朕安能重振大唐?你我虽是君臣,实则手足,望张公以国家为重,大唐不可一日无公!”
    这绝不是李晔的夸大。
    在治国上,李晔固然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
    但落实这个想法,既要有才干,还需要根据大唐的实际情况来施行。
    王莽的改制比现在的李晔还要超前,但步子迈大了,把蛋也扯到了。
    韩延徽、冯道、宋齐丘等人也有大才干,只不过君臣默契非是一朝一夕能建立的。
    而且他们也镇不住场面。
    只有张承业在武人、文人、宦官三个系统里全都吃得开。
    “得遇陛下,老奴不枉此生!”张承业泪流满面。
    李晔也不禁心中感慨,“大唐盛世,任重而道远,你我君臣怎可言老!”
    “老奴万死不辞!”张承业脸上重现了光彩。
    整个张府也喜气洋洋。
    其后,李晔还拜会了张承业的老母,封其为一品诰命夫人。
    张瓘算是半个武人,为人本分,缺乏政治头脑,在地方政绩平平,基本是升迁无望。
    没有战功,没有功名,李晔就算想提拔,也不要好办,干脆把他纳入皇城司,当个虞侯。
    俸禄不算太高,但图个安稳,养活一大家子是没问题的了。
    李晔前脚刚走,当夜张府就门庭若市。
    世态之炎凉,可见一斑。
    与张承业相比,李巨川的府邸要阔气多了。
    当年就手脚不太干净。
    张承业越清廉,李祎就越是打压。
    反而李巨川越是贪墨,越是无人动他。
    只不过,这个一肚子坏水的谋士,如今躺在病床上,面白如纸,形容枯槁。
    子侄们哭哭啼啼,连孝服都准备好了。
    “臣颠沛流离半生,得遇陛下才有施展之日,日后史书提及陛下宏图大业,必有老臣之名,值了值了。”李巨川小眼睛中闪着神采,脸上多了一抹红润。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只是情难自已,李晔无限伤感,“朕回来晚了。”
    李巨川道:“不晚、不晚,臣的子侄,皆是庸碌之辈,文武皆无所成,不堪抬举,老臣惭愧,教子无方,还望陛下赦其贪墨之罪,为长安寻常百姓即可,臣便无后顾之忧了。”
    李晔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李家子侄,一个个脑满肠肥,穿金戴银,面相上,没有一个堪用的。
    当然,堪不堪用,李晔说了也不算,要么沙场立军功,要么科举取功名。
    “朕知道了。”
    说完这些话,李巨川脸上爆发出最后的光彩,声音渐渐低靡:“陛下保重,臣去了,愿来世还能辅佐陛下……”
    然后,他眼中的光彩涣散……
    李晔泪如雨下。
    历史上的李巨川算是个苦命之人,素有才名,却一辈子走霉运,投靠谁,谁就垮台。
    好不容易攀上朱温的粗腿,引起了敬翔的忌惮,被朱温一刀咔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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