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末回

狄南轻笑，在他面前蹲下，告诉他：「没错，卡迪亚你的父亲就是传说中的魔族——冰魄，而你母亲就是曾经的特蕾西，如今的黑暗祭司。」
「唔！」
「怎么了，萨格斯？」站在魔法阵外的上神问。
「没事，只是头突然痛了一下。」坐在魔法阵正中间的萨格斯摇摇头。
「想起什么了吧？」上神矍铄的眼睛盯住背对他的人。
「……是。」
「想起了魔王卡迪亚？」
「……是。」萨格斯闭着眼睛痛苦、诚实回答。
上神沉默，久久，他才道：「在那个世界，你都感受到了什么？」
慢慢张开眼睛，望着眼前的白色云雾，他的目光开始飘渺。
「生离死别。」
「这一切，都发生在魔王卡迪亚身上？」
「这不同……」他摇头，最后痛苦地道，「完全不同，当时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所以才会……才会……」
上神依然平静，端坐在椅子上，他沉稳说道：「如果卡迪亚不是魔王，如果他没有占领这个世界，如果他没有杀害任何人，如果他没有逼迫你，如果他只是个平凡人，你还恨他吗？」
「我……」
「你根本恨不起来不是吗？就像在那个虚幻的世界一样，你甚至会爱上他。」
无法反驳，他只能痛苦的闭上眼。
他自己也意外，为何这么恨魔王的他会在另一个世界中，深爱他。
就如上神所言，因为他不是魔王，不会伤害他，也不会危险到世界，仅仅是一个平凡人。
而已吗？
为什么，会这样？他甚至愿意为了卡迪亚去死——
卡迪亚。
想到在那个世界中，他无数次呼唤过的名字，他的头就像要裂开一样，痛苦不堪！
「萨格斯，能够继续吗？」
上神沉稳而凝重的声音缓缓流入他痛苦的心中，奇异的，瞬间平静了他的心。
敛神坐正，他道：「继续吧，我想早日恢复力量。」
「如果勉强会适得其反。」
「没事，我没事，请您继续吧。」
无言了片刻，上神才道：「那，我要开始了。记得，一定要排除杂念。」
「是。」
得到萨格斯的回应，坐在边上的上神把手中魔法杖轻轻点在微微发光的魔法阵上，顷刻，整个魔法阵发出耀眼的光芒。
「魔王给你施下的是血咒，要解除需要一定的时间，排除你体内邪恶的血液时会有些痛苦，如果你能忍到最后，力量便会恢复。」
「是。」萨格斯的声音已经在颤抖，脸上，大颗大颗的汗冒出来滴到地上。
「闭上眼睛，萨格斯，我要开始施法了。」一说完，上神倏地抬高手中的魔法杖，不断喃念深奥的魔法咒。
痛苦逐渐加剧，身上的汗流出更快，双手握在拳放在腿上的萨格斯几乎快要坐不稳。
身体，很热，身上每一处被魔王深深刻上的印记像在火炙般，灼炽非常，不止身体，骨头都快融化成水……
「唔！」痛苦于体内横冲直闯，他紧紧下意识地紧紧咬住下唇想压抑痛苦……
「不要咬唇，会伤了你自己，要咬，就咬我的肩吧。」
动作牵引了的记忆不受控制的涌上，冰冷熟悉的声音让他心口一窒，喉咙一甜，一大口的血液由他嘴中喷出。
「萨格斯——」见状，上神施展魔法的动作一停。
「请不要停！」萨格斯在这时大声喊道，「请您继续下去！」
「可是你——」
「我没事！」
「——好吧，但你千万不要再心存杂念，不然后果会更严重。」
「我知道了，请您继续吧。」
深吸一口气，排除一切杂念，他再次闭上眼睛。
上神施在他身上的魔法开始慢慢侵入每一个被邪恶的魔法占据的地方，开始与之对抗，于他体内，就像一场惨烈的厮杀，痛苦仍然加剧，也在同时，他感到身体上，那久违的力量慢慢恢复……
萨斯达尔就迎风站在山顶处，不远方，就是魔王威严耸立于半空的城堡，戒备森严的城堡他们却进入到了其重要腹地，当然，这是靠魔族大伯爵的帮助他们才会这么顺利进入。
大兵已经驻守于此，情势迫在眉睫，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但这就是战争。
人们一直畏惧战争，战争却一直不断，因为纷争一直存在。
不时何时，他的身后站了一个健硕的男子，看着望着魔王的城堡陷入沉思的萨斯达尔，这个男人突然道：「首领，已经一天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进攻？」
没有转头，他平静回答：「城堡中一有信号发出，就是我们的进攻时间。」
狄南说，他要进城堡牵制魔王，只要成功就会给他们发信号，到时，就是最佳的进攻时间。
「那个叫伊德的男人浑入城堡中，他不会有事吗？」
「不会。」她坚定回答，「伊德很聪明，他一定不会有事。」这也是狄南离开前留给她的承诺，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他当时的笑在灯光下看起来有些飘渺……
「首领，你很相信伊德？」
「嗯。」她点头，「很相信。就像一种直觉，告诉我，他是真心帮助我们。」
「首领，这一战，我们会赢吗？」
转过头，背风的她的头发被吹散，露出笑容，她道：「我们一起祈祷胜利吧！」
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
就算真的错了，也没有退后的余地，这便是命运。
慢慢走到被封印住不能动弹的魔王面前，狄南一脸平静。
「卡迪亚，你后悔让我潜进萨斯达尔军里吗？」
魔王冷笑：「我从不后悔！」
倨傲的，无情的魔王，让狄南深深凝望，不久，他轻笑：「真想知道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让你后悔不已的。」
「没有，曾经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没有片刻犹豫，他坚定而冷静。
「所以很期待啊……」狄南转过身，声音飘渺的传过来。
「我就很后悔，为什么我要萨格斯之后遇见她呢？说不想得到她的心，其实我的心真这么想吗？」
「爱很可怕，更可怕的是所爱的人爱的人不是自己。」
狄南走出了书房，并锁上了门，留下不能动弹留在原地的魔王。
冰冷的目光一直凝视紧闭的大门，看似平静的面容下，他不停思索解脱的办法。
可是没过多久，锁上的大门咔嚓一声打开了，走进来的人让魔王冰紫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光芒。
狄南一路畅通走至城堡的顶点，风亭。在这座城堡没人不认识他这位赫赫有名的大伯爵，所以他不管去哪里都没有人会拦。
风亭上，风很强劲，他不算长的发，华丽的衣裳都在风的吹动下不停飘摆。
没过多久，他伸出手，一团五颜六色的光球在他手中凝聚，片刻之后，只要一个掌心大的光球冲向厚云遮挡的阴晦天空，并发出刺耳的呼啸声，不止城堡里的人，远处的地方都有人听到了——
「狄南，这便是你向那些反军发出的信号吗？」
身后，熟悉的冰冷的声音令他错愕地转过身，正好看到威严的一步步登上台阶的魔王卡迪亚。
他的身后，跟随着在弟子的搀扶下慢慢前进的黑暗祭司。
似乎明白了什么，狄南笑了。
「狄南……」垂着头走上台阶，黑暗祭司声音平静而低沉，「之前你向我问的那些事情，我就已经感觉到你很不对劲，我果然猜对了，你要背叛王。」
「狄南，我也跟你说过，对了不让事情重蹈覆辙，导致王遭遇与他父亲一样的结果，我一直潜心研究解除那种能够封印他们的魔法。」
狄南一直笑着：「很明显，您也成功了，师傅。」
「狄南，你很聪明，我不得不承认。但在这件事上，你实在是太乱来了。」身为师傅的老人轻声叹息。
「不，不是我乱来，师傅。是您的话应该懂得这种为了爱不顾一切的心情吧？」
「——狄南，你爱了？」
「是的，我爱了。」
终于走上风亭，老人抬起藏在披风下的面孔，无奈叹息：「狄南，我能体悟你的心情，但你背叛了王。」
远方，已经隐隐传来大批军队的冲锋呐喊声，狄南脸上的表情仍然没变，浅浅的笑着。
「有师傅您出手，这一战魔军赢的机会大些吧？」
转过头，迎风站立，他眺望无方逐渐的密密麻麻的人群：「对于我这个背叛的人，你们要怎么处置呢？」
一直沉默的魔王发话了：「不会怎么处置，我会完全按照我们订立的契约处罚你对我背叛。」
魔王慢慢走进狄南，冰冷的眼睛映照着狄南仍旧笑着的脸。
他站到狄南的面前时，狄南突然问：「卡迪亚，我可以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爱过吗？」
不到一秒的呆滞，在狄南永远陷入黑暗前，他听到，风的吹拂下传来的细微的声音：「爱过……」
狄南倒下了，原本清亮的两只眼睛如今只剩下一对血洞……
「处罚之一，不能用眼睛看世界；处罚之二，不能用脚走路；处罚之三，声音永远失去；处罚之四……」
背叛的处罚，永远持续，痛苦吗？身体痛苦着，心却宁静，因为这全是，心甘情愿，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帮所爱的人到最后……
风很强劲，吹得人皮肤生疼，冲锋的呐喊声震耳欲聋，一场战争的开始，一场杀戮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