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鸡零狗碎的青春

第26章


没混好的只好低三下四恭聆教诲,感叹命运不公天意弄人,简直白混了,不如死了算。当年被人瞧不起的人这天一定特别猖狂,当年风光红火的人这天一定特别沮丧。所以说,没混出头的人千万不要去参加所谓的同学聚会。与其当众受辱,不如避而远之。
  告别刘灵之后,我决定暂时不去找工作。我要发奋写文章,试试靠投稿养活自己。在路上买了一百个信封,一百张邮票。回到家里,花了两个月时间,写了十几篇意气风发的杂文,并且把几年来写的几十篇诗歌散文小说一一整理修改,陆续向十几家杂志、报社寄出。
  不知是因为我把所有的地址都搞错了,还是天下的编辑们都瞎了眼。一百篇稿件无一回音。我给一家报社打电话质询,对方说:“你的文章收到了,文笔很通顺,没有错别字………..”我靠,我写了十几年了,你就告诉我,我写得很通顺?
  谁说天道酬勤?谁说有耕耘必有收获?谁说坚持就是胜利?我已经够背的了,失业、失恋接踵而来,好不容易振作精神鼓起勇气想干点正事,做最后一搏,却又落得如此下场。上苍,你何其不公?
  正当我自怨自艾心灰意冷之际,学伟打来电话:“项辉跟几个朋友代理了一个品牌,今天铺子开张,要请一帮人撑棚子,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噌饭。”
  我连声说好。放下电话,不禁自嘲:为什么一遇到这种事我显得特别来劲?冒出的是一种由衷的热情。看来毛主席说得对:“人间正道是沧桑”, 还是歪门邪道比较适合我。
  学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台旧摄像机扛在肩上,人模狗样的颇似一头资深记者。项辉的公司请动了三家媒体的真记者(打红包的),另外也安排了几个诸如学伟这样的假记者(不打红包),只不过想在现场制造一点热闹的气氛。
  过场走完了,进入重头节目―――吃饭。上桌一看,呵!还挺丰盛的。龙虾、乳猪、三文鱼、王八,几个常见的高档菜都历历在目,栩栩如生。白酒是五粮液,每桌一瓶。我和学伟心中一阵狂喜,一时间不知从哪里下嘴。不料,桌上另外八个都不认识,而且这八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抱残守缺。谁都不主动下筷子,生怕失了礼。这样一来,席间气氛为之一滞,大家显得十分拘谨,我和学伟也不好意思抢菜了。
  我和学伟互递了一个眼色,心领神会。
  我拿起酒瓶示意全席,八个人同时摇头。于是我给学伟倒酒:“这位老兄,哪个单位的?”
  学伟连忙摆手:“不能喝白酒,不能喝白酒。谢谢谢谢!老哥太客气了。”
  我说:“一点点而已,不要紧的。”说完,自己也倒满一杯。
  礼尚往来,学伟连忙夹起一片乳猪放进我的碗里,我连声称谢。马上还以颜色,给学伟舀满一碗王八汤。
  我和学伟还装模作样交换了名片,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我知道学伟爱吃王八,于是连续给他舀了六碗王八汤,而且都是汤少肉多。学伟更做得出来,他把几乎所有的三文鱼刺身都倒进我碗里。桌上其他八个面面相嘘,作声不得。
  管你那么多,反正大家都不认识,谁让你们道貌岸然了?不好好吃饭,学别人做君子,摆造型,吃不到精华活该!
  我俩就这样,相互夹菜,彼此敬酒。很快把一瓶五粮液喝得一滴不剩,吃了个肚皮溜溜。其他八个带着满腔的悲愤以及半饱的肚子陆续下桌,只剩下我们两个继续拾遗补缺,颗粒归仓。
  学伟就是这么一种人,一顿好饭足以改变他的人生观。他心满意足地拍拍肚皮,感叹:“人生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
  我直言相告:“你最适合做一头猪。”
  学伟:“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是做一个痛苦的哲学家,还是做一头快乐的猪呢?后来我想通了,还是当猪好,最好做一头种猪,有得吃,有得玩。”
  我说:“这么深刻的问题我还真是没有研究过。不敢去想,越想心越慌。”
  我叫服务员再上两瓶啤酒漱口。学伟表示今天下午他还有任务,而且是重要任务。
  我问是什么任务?
  他诡异地一笑,得意洋洋地说:“卿家不妨附耳过来。”
  我只好屈尊附耳。
  学伟道:“为了进一步造声势,他们公司下午安排了一个抽奖活动。头等奖一名一万元,二等奖一名三千元。三等奖三名八百元。项辉出了个主意,让我去抽出头等奖。然后再返还给他们公司。这样声势也造了,钱也省了。”
  我问:“那你怎么一定能抽出头等奖呢?”
  学伟:“其实很简单,抽奖箱是密封的,外面看不见里头的状况。头等奖票就粘在抽奖箱的左上角,二等奖粘在右上角。项辉派我去抽头等奖,派另一位兄弟去抽二等奖。”
  我恍然大悟。心想社会上那么多抽奖活动恐怕都是诸如此类的骗局。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事情并不是预料的那么顺利,到底学伟还是把这出戏演砸了。抽奖的时候,他有些紧张,把手伸进箱子的左上角,摸到了头等奖票时手一抖,把奖票掉了。再要在一堆奖票中摸出那张头等奖,已经是千难万难。
  最后,头等奖被一个老头摸到,公司只好当场兑奖,支出了预算之外的一万元现金。那老头激动得几乎高血压发作。
  事后,学伟被项辉骂得狗血淋头,用词之恶毒之粗痞各位可以想见,不必赘述。
李雷结婚、生子以及其它(上)
  
  李雷结婚了。
  结婚的对象不是旁人,恰是沈欢。这也算是大势所趋众望所归别无选择再无分店。
  在我看来,结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有人肯跟你结,其它一切都好办了。先找一家体面的酒店,摆二三十桌酒席,菜式以好看为主,味道其次,反正多半是要浪费的。再是广发英雄贴,不管交情深浅亲戚远近,只要有过一面之缘的先把帖子发了再说,来不来就看他的了。日后查看礼金簿,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来日方长,大可从容细算。李雷是一个都没放过,连当年的情敌段小飞也在被邀之列。
  事发当日,各路人马烟尘云集,四方亲朋戚友会晤。
  花车来的时候,大家拥上去往新人身上丢花纸扔彩带。段小飞也挤在人群中起劲地扔,学伟一把抱住段小飞,冲我大叫:“王进,抓住飞哥的手,我怕这小子搞破坏丢手榴弹。”
  段小飞只好尴尬地笑笑,道:“不至于,不至于,我早就死了这条心了。”
  李雷沈欢披着一身彩带红纸站在入口处守株待兔倚门卖笑,跟一帮或熟悉或似曾相识甚或完全陌生的各色人等握手言欢,互道久违幸会恭喜同喜之类的话。感慨万千唏嘘不已,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随后人们直奔收银台交款吃饭。
  开席之后,酒店放背景音乐《婚礼进行曲》。之后是一些流行歌曲。后来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头,怎么听上去这么悲惨啊?赶紧把酒店的调音师叫来,才知道确实是放错了,这首曲目居然是《杜十娘》,《杜十娘》这首歌音调沉缓凄凉,歌词悲苦绝望,在离婚时播放比较适宜。好在酒席上大家都只顾吃菜喝酒,谁也没在意。为了不破坏喜庆气氛,我一个人暗地里处理了―――把调音师臭骂了一顿。没让李雷沈欢和其他来宾们知道。
  照说长沙是个有文化传统的地域,红白喜事应该有一些讲究。但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长沙人好像对这方面不太在乎,死了人在灵堂里放流行歌曲的司空见惯,而且大都是情啊爱啊欢天喜地的那种。铁军他爷爷老了的那天,请了乐队来唱歌,第一首歌唱得就是“今天是个好日子”。简直不成体统,我当时笑得合不拢嘴,心想哪怕是未亡人确实内心欢喜,也不该表现得这般直白呀!
  难怪那天铁军说道:“其实红事白事都会导致同一个结果―――使人躺下。不同之处在于,白事躺一个,红事躺两个。”
  那天中午沈欢喝醉了,遍地找李雷不到,就顺势趴在龙邵阳肩上哭了一会,不知是喜是悲。龙邵阳说:“姐姐,你要陷害我可不是这么害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原本清白之身,这回是跳进湘江都洗不清了。”还是何兰上来解了他的围,把沈欢扶到一边。
  新郎李雷看见了之后,笑着非让龙邵阳说清楚不可,龙邵阳说“这事没法说清楚,既然已经被你知道了,你就看着办吧。”
  大家问李雷,这么急着结婚,是不是出了问题了。
  李雷坦白承认,沈欢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龙邵阳连忙声明不关他的事。学伟说:“你这么说得不像,你要先掐着指头算一算日子,然后再说不关你的事,那才逼真。”
  大家纷纷称是,分别低头掐指头算日子,抬头都说不关自己的事。
  李雷笑说:“好好好,不关你们的事,关我的事。”
  学伟说:“最怕的就是孩子刚生下来时长得像龙邵阳,两岁长得像铁军,三岁长得像王进,四岁长得像老彭………”
  李雷:“我操你的,只要孩子以后不要长得像我们领导就行。”
  酒醒了一半的沈欢赶过来插话:“只有你最喜欢在外面糟蹋自己的堂客,你再是这样乱编排,小心我将计就计。”
  学伟腆着脸凑上去,说:“嫂子,要不我们现在就私奔,趁着没洞房。”
  嬉笑之中,婚就这么结了。
  我发现一个现象:人一旦结婚,自然而然就会疏离以前的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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