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逝人非(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

第63章


而裴越泽好整以暇的靠着椅背,笑意难掩。
  她看他一眼,轻斥说:“这么好笑?”
  “不好笑么?”他微弯了唇角,将窗开了数分,“是你主动先来挽我的。现在干嘛又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倒向我欠了你一样。”
  她的脸颊上染上了几分淡粉,望着窗外的高架,只觉得如今城市的发展迅捷得日新月异。在外做访问学者的两年,这个世界仿佛换上了新颜。
  “他怎么知道我今天回国?”
  这个问题喃喃出口之后,夏绘溪的脸颊便愈发的红透了一分,清楚的听见裴越泽略带不屑的嗤笑声。
  车子下了高架,裴越泽问她:“你现在住哪里?”
  南大的百年校庆刚过,青年教职工也已经分到了各自的住房,当时她在国外,连钥匙都是院里的老师代领的。现在房子还没有装修,一时间也不能住进去,于是院里安排她先在校宾馆住几天过渡。
  南大的校门经过了整修,校名题词在夏日的阳光下,泛着闪烁的金色光泽。林荫道上学生往来,依稀便是离开前的样子,从未改变。
  夏绘溪微微坐直了身体,忽然觉得眼眶微湿。她不是孩子了,向来也不至于如此脆弱敏感,可是回到南大,于她而言,却仿佛是回到了第二个家。有意偏了偏脸,不让一旁的裴越泽看见,她指了指前边的那幢楼说:“就是那里。”
  等到将行李送到了房间,夏绘溪有功夫一个人坐下松口气的时候,才觉得疲倦。
  机场的一幕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她想过回国之后可能还是会和他遇上,却想不到下了飞机,见到的第一个熟人,依然是他。下意识的挽住裴越泽,似乎也是下下策了。当时自己太慌乱,而这似乎是唯一的逃避方式了。
  开了电视,里边传出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竟让自己觉得有些恍惚。
  夏绘溪记得先给彭泽拨了个电话。
  老头子正在疗养所避暑,声音听起来惬意而轻松。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在城南呢,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
  学校还有许多手续要办,包括下学期的课程安排,新房的钥匙领取,更何况这一趟出去,根据老师的指示,又引进了一些新书,又和国外数位著名教授联系了,下学期会邀约他们来南大讲座交流。这些事儿,她怕自己有遗漏,足足记满了一个本子。
  还是假期,因为有些行政办公室还没上班,夏绘溪的手续只办了大半。顶着阳光往宾馆走的时候,忽然觉得前边一个女生的背影很熟悉。
  她脱口而出:“于柯!”
  那个女生转过脸,愣了几秒,然后飞奔过来:“夏老师,你回来了?”
  她还是又高又瘦,许是因为夏天,皮肤被晒得有些黑,但是模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夏绘溪笑盈盈的问她:“怎么放假不回家啊?学校挺热的吧?”
  “我刚刚从家回来。这里带了两份家教。”于柯将手中的伞往夏绘溪身边扣了扣,“老师,你走这边吧,我帮你遮阳。”
  她今年已经确定保送南大的研究生,神色之间显得很轻松,夏绘溪觉得她比起以前,少了很多拘谨。又或者是这两年的历练,到底是把这个年轻人的心态磨合好了。
  她们在路口分开,于柯最后说:“夏老师,毕业论文马上要开题了,你愿意做我的指导老师么?”
  夏绘溪想了想,点头说:“如果学院通知我这个学期做本科的论文指导,我当然愿意。”
  她笑得眼角弯起来,仿佛新月一轮:“那好,老师,我提前预约了你哦!”
  “好,出门做家教注意安全。”夏绘溪叮嘱一句,“再见。”
  走进宾馆的大厅,又接了学院的一个电话。这学期南大要开数门试点的双语课程,因为她刚从国外回来,就询问了一下原本的要开的其中一门课能否改成双语教学。
  夏绘溪心里盘算了一下,其实心理学大部分的框架还是从国外借鉴学习而来,于是答应改一门课。那边老师又说:“夏老师,你的职工宿舍房的钥匙在院办,找个时间过来办个手续吧。”
  “好,明天行不行?”
  那边的老师笑着答应下来:“这么热的天气,装修房子可是个力气活啊!”
  夏绘溪拿了钥匙后,抽空去那边的新房看了一眼。朝向很好,七十多平方,自己一个人住便绰绰有余了。恰好遇上隔壁的老师,也是原来一幢宿舍的,两年不见,于是将她拉到自己家里喝了会茶,又把一家装修公司介绍给她。
  那边的师傅马上就赶了过来,看了看房子。夏绘溪就大致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其实她要求不高,简装之后能住就行,索性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委托给了装修公司,一下子觉得十分省心。
  乱七八糟的事处理完,回到宾馆已经精疲力竭了,幸好时差在前一天就已经倒过来,她拉了窗帘,倒头就睡。    
雾逝人非
  作者:无处可逃
  四十九
  第二天醒来,气温陡然降了一些。
  前一晚豪雨如注,推开窗的时候,湿淋淋的新鲜气息扑面而来。大雨转为了柔和的轻雨漂浮,轻微的雾霭在校园里蒸腾缭绕,拂去了前几日的曝晒,只余下凉爽和适宜。
  她理了理东西,又拿了伞,打车去车站。
  夏绘溪的老家其实算不上很远,坐长途客车过去,也就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她买的是最早一班车次的车票。一路过去,身边的乘客都半闭了眼睛开始打瞌睡。唯独她不困,精神奕奕,近乎贪婪的望着窗外的景色,因为许久不见如斯景致,于是更加的不愿漏下分毫。
  家乡的车站还是极小极简单的。
  小镇也是原有的的格局,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一个小时就可以逛遍。
  外边的世界风云变化,GDP拼命的增长,于这个小镇上的人们而言,仿佛都是局外之事。
  有人农耕,也有人守着船坞,不急不躁,就这么慢悠悠的过一辈子。
  年轻几岁的时候,夏绘溪有些瞧不起这里的一切,总觉得这算是不思进取,经济落后也是自食恶果。那个时侯一切的努力,只是为了离开这里的一切,可以去更广阔的世界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然而现在想想,那些金钱,地位,甚至是知识,有时候也及不上在田埂旁槐树下乘凉的老人,悠哉游哉的一份心境来得惬意和珍贵。
  她家不在镇上,得绕着小镇出去,一直走到西北角的那条小溪的源头。
  小溪水质依然清澈,鹅卵石圆润可爱,这条溪流的名字就叫做绘溪。
  当时家里生了女孩儿,父母没什么文化,就请教了全村学历最高的一个年轻人。那人想了想,就说:“咱们村门口那条小溪的名字就很不错,你家又住在溪边,就叫绘溪吧。”
  读起来也好听,又亲切,时时刻刻叫人想起这里的一草一木。
  老房子在父母去世的那年,就已经卖掉。签下那份合同的时候,夏绘溪手都在微微发抖,就像是自己和这个小小的、养育自己的世界彻底的告别。从此以后,真的茕茕孑立,和这个地方再也没有任何关联了。只是每年固定的几个节日,回来扫墓、拜祭父母。
  父母的坟地是在半山腰,全村人的祖坟都在那一块儿。
  时近中午,日头渐渐烈了起来,夏绘溪身上的T恤也几乎热得半湿,黏黏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她顺着羊肠小道上山,一路上飞虫无数,咬的□肌肤上又痒又疼。她顺手捡了一根枯枝当做拐杖,慢慢的走到了山间。
  树丛悉悉索索的,她拨开丛生的树木,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原本那一片墓地突然间不见了,仿佛被人整片的移走了一样,再也找不到踪迹。她以为是自己两年没来,记错了方向,可是左转右转,还是转回这里,才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地方。
  一时间有些懵了,她呆呆的在山边小道上坐了一会儿,决定去山下的村落里找熟人问问。
  正是午间吃饭的时候,还有人在田间耕作。夏绘溪踏着泥地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认得那是村东头的杨伯伯。
  对方显然也愣了一会儿,才说:“呦!是夏家的丫头啊!怎么现在回来了?”
  她抹了把汗,神色间全是焦急:“杨叔,我是来扫墓的。可是山上……”
  一旁有些村民拢上来,见是她,似乎都有些意外,也愈发的热情,甚至有人递了大碗的浓茶给她解渴。七嘴八舌间,她才听出来,原来一年前山上暴雨,大半个山头滑下来,村里的人家讨论了,将全村的墓地都迁到了东角的那一片空地上去了。
  在农村,迁坟是件了不起的大事。总要选了吉日,又要做大量的仪式法事,才能搬迁。夏绘溪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从来就是对这些深信不疑的,偏偏迁坟的时候自己不在,这样一想,真是越来越着急,她连声音都变了:“我爸妈他们……”
  “你怎么是一个人来的呢?”有人在旁边问,“上次那个年轻人呢?小溪,你家二老的坟,是那个年轻人来帮忙,亲手迁过去的。”
  夏绘溪愣了愣:“谁?”
  “高高的,长得挺好看。那时候我们只有你单位的电话,后来是那个年轻人来的,说是你对象啊。”
  心中一定,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苏如昊?”
  “就姓苏。那个小伙子人很好啊。在镇上住了一个多星期。迁坟的时候,骨灰盒是不能见日光的,他和我们一起,半夜的时候来回两趟,才迁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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