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赋

第383章


然而位于西南的南平却是个例外,那是一个社会习俗上与北辰相似的国家。
    苏台王朝征兵时男女比例差不多各取一半,而实际布防时,北方、东方、东北方军队以男子为主,相应的西方、南方、西南方则以女子为主。镇守内陆个关口的军队也以女性为主力。但不管哪一方军队,高级军官中女性仍然占据了绝对优势。可不管怎么说,军队仍然是苏台王朝平民男子晋升的一条捷径。
    一般来说,苏台每年的边关告急从九月开始,那时北方牧草成熟,正是人强马壮之时,乘势而下掠夺边关。然而,这一年京城不过夏末,边关就燃起了烽火。
    苏台的心腹之患向来是以游牧为主的北辰和东越,乌方、南平也是宿敌,却不如北辰与东越那么彪悍。
    苏台迦岚出任鹤舞领主后的第一功就是与南平的战斗,十七岁的迦岚王亲自披挂上阵,身先士卒、力斩敌将。两年内数度决战,连南平国主都在一次战役中中了迦岚的箭,伤重而亡;新主登基后准备表书向苏台王朝求和。至此之后整整六年,两国不曾发生过一场战斗,没想到苏台迦岚离开鹤舞不过短短一年半,南平居然又起波澜。
    也许是还记得当年打败的悲剧,也许依然畏惧鹤舞的兵强马壮,南平这一次叩关选在了与扶风接壤的地方,也就是白鹤关。由于过去六年的安宁,扶风郡一直将主要兵力布置于与乌方接壤的关口,白鹤关仅有五千将士。
    南平兵马一到,白鹤关当即告急,守关主将是丹舒遥的学生,一方面带领将士、发动关城百姓拼死守城,另一方面迅速准备文书向扶风郡治和京城告急。
    前一日苏台迦岚收到边关告急文书,当即在早朝上上奏,请求朝廷应对。哪里想到第二天早朝,没等到朝廷调兵命令,也不见筹集粮饷,皇帝一开口就是“御驾亲征”。
    群臣面面相觑了许久,最后还是大宰第一个站出来劝谏,当然是例举此时御驾亲征不利条件等等,比如天子驾幸动辄万乘,各地郡县惊动,迎王接驾都有固定礼数,耗费巨大。同时天子出行要讲究礼仪,日行不过三十里,而边关告急一日万变,应当兼程倍道等等。然而皇帝也不知听了什么人的撺掇,满脑子都是旌旗招展、万骑簇拥的气派;还有王师到处所向披靡,敌人望风而逃的得意,哪里还听得进劝谏。大宰、大司徒等人进言时还能忍着,到了殿上书记昭彤影出来劝谏时当即翻了脸。昭彤影举例说明天子不宜亲征的道理,尤其是前头一人说什么天子亲征能鼓舞士气,她却说自古天子亲征妨碍将领用兵远远多过激励士气,从来败多胜少。比如前朝清渺王朝就是因为“孝皇帝”数度亲征结果劳民伤财,清渺王朝在她之后两代便亡。偌娜听了勃然大怒,说你胆敢拿出了名的暴君来比朕,难道是说朕荒淫无度么!当场将昭彤影一顿斥责,本来还要廷杖三十,幸好迦岚出来求情,这才免了。
    这么一来皇帝也不愿听什么劝谏,当即宣布退朝,气鼓鼓的回后宫了。群臣也无计可施,各怀心事的回官署。这天花子夜抱病没有上朝,直到下午才通过司殿紫千听说这场闹剧,当即命被车,强撑病体入宫求见偌娜。
    偌娜在这个胞兄面前道说出了真心话,并不全是好大喜功,而是想要通过这一战树立皇帝的威严。她说:“皇兄想想看,迦岚自领鹤舞以来屡立战功,声震四海。尤其是去年解京师之为,更让天下百姓交口称赞。而我这个皇帝却被人说不但没有开疆扩土,就连守成都做不好,连京城都被人围了几十天,叫你我兄妹颜面何存?南平叩关,扶风告急、威胁鹤舞,若是朕御驾亲征能重创敌军,这下子还有谁敢看轻朝廷?”
    花子夜听了劝说道:“皇家的威严并不在是否亲自上阵,若是每次边关一告急就要皇帝上阵,那还养着那么多将军做什么?”见偌娜不以为然地样子,咬咬牙道:“如果陛下不想鹤舞复立军功,一定要显示朝廷威严的话,那么就请让臣领军出征吧!”
    偌娜也没有立刻答应,又看到花子夜气喘吁吁,脸上也红的异样,应付了几句就命他回去休息。可怜花子夜,这么个心事吊着哪里还休息的好,幸好他也就是一点风寒,本身底子又好,第二天也就能撑着去上朝了。
    苏台历两百二十五年七月二十九日,皇帝苏台偌娜下旨,以皇兄正亲王苏台花子夜为大元帅,领军十万救白鹤关之围。所需副将及帅府幕僚,任其在朝廷中选择,所有辎重粮饷,令夏官供给。
旧版 第十九章 乌衣子弟 四
    兰院中美貌青年懒洋洋倚靠在铺满垫子的宽大椅子里,手中把玩一柄翠绿如意,纤长手指在温润柄上轻轻摩挲。目光倒没投在如意上,而是散散的在房中飘动,时不时落到秋水清身上,略微停顿那么一下。
    秋水清端了茶杯倒也不饮,拿在手上轻轻转着,含笑道:“昨日之事多谢司服了。”
    青年抿唇一笑,目光回到如意上,边转边看,缓缓道:“我箫歌并不是知恩不报,不识好歹的人。那日要不是女官援手,箫歌大概早被人打死了偷偷丢到城外乱葬岗上了,这点情谊我是记在心上的。”
    秋水清淡淡道:“职责所在,何须言谢。”
    那日有人悄悄来报说皇帝传召箫歌,可不管是春官衙门还是他自己的府邸都找不到人,问他府上下人,也说不知道主子哪里去了。宫人不敢据实回话,只说箫歌身体不舒服,怕传染了皇帝不敢见驾。可偌娜对这青年委实着迷,停了一天又叫传,还说要亲自去看他。底下人实在拦不住只能来向秋水清求援。
    她听了就觉得奇怪,箫歌一干荣华富贵都系于皇帝的宠爱上,平日从不乱走,就等着偌娜传召,怎可能无缘无故失踪了整整三天。换了过去她才懒得管,一个低贱的通房随便他死活,可现在他成了皇长子之父,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她秋水清的计算下她才放心。
    她也不跟着那群人四处乱找,径直叫来箫歌的小厮,问他这些日子有什么人见过他主子,以及他主子失踪前说了什么话作了什么事情。小厮一一作答,听上去也没有奇怪的地方,可秋水清观他颜色,别的时候还没什么,只问到来过什么人时候眼珠子乱转,就知道其中有原委。陪着她问话的人也看出端倪,喝斥着要他说实话。那孩子跪在地上用力摇头,逼紧了大哭起来。
    秋水清冷冷看着叫住气急了扑上去乱踢乱打的人,淡淡道:“别为难他了,他一个孩子兴许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少年大哭着磕头,匍匐到她脚下抓了一截裙子连连说:“女官放了小的吧,小的都说了。”
    她抬一下脚将少年踢开,不急不缓道:“连主子都照顾不好的下人要来何用?让皇上着急更是该死。拉出去杀了,不过……他年纪还小,给他个全尸吧。”
    此话一出少年吓得连哭声都没了,一边上来一人往外拖,少年立刻疯了一样喊叫起来“饶命,饶命——”的惨叫声回绕在司殿住处的正厅中,门外的侍从宫女都吓得不敢动一下,秋水清却是喝茶如旧。
    待少年半个身子都被拖出门的时候那人放下茶杯轻轻一声:“等一下。”然后就这么看着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少年,少年被人拖着站不起来,勉强撑起身子一眨不眨的望着秋水清,满脸恐慌。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还有什么忘了说的?”
    少年摇了摇头,头刚那么一动,她一挥手:“拖出去!”
    “我说——”
    “慢着!”一双眼睛藏着一点笑意:“想起来了?”
    半个时辰后琴林家迎入了后宫女官长卫.秋水清,在她进门前不过一盏茶功夫,琴林家的家主被大宰请去商谈事务。家主若是在,或许还能抵挡一阵子,可如今哪个人压得住秋水清的气焰,但见她带了一群人进来,冷嘲热讽威胁恐吓样样用上,不一会就兵败如山倒,乖乖送了箫歌出来。
    秋水清本来冷着张脸,可一见到箫歌立刻春风满面,对铁青着脸的世子道:“我知道司服本是你们府中出来的,自小看到大,自然是有感情的。平日里请进来说说话、住两天也是人之常情。可你们知道,司服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皇上一日不见都吃不下饭,你们就留他做客也该告诉大伙儿一声啊。这两日皇上天天问,可不为难死了我们。”
    又将箫歌拉到身边,温言道:“司服故地重游,故友相聚倒是快活,可怜我们快要急死了。这就跟我去见皇上吧。”
    箫歌温婉一笑向世子等人行礼告辞。秋水清见他不过在琴林家三天可脸色苍白,眼圈凹陷,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一开始到生怕他当场嚷嚷起来,没想到这人到没有她想象的那样任性骄蛮。
    秋水清顾忌此人是皇帝爱宠,不愿与他同车,本牵了马给他,然而侍从刚一扶他的手,箫歌就惨叫一声。秋水清一边看了冷笑两声吩咐扶他上车,自己骑了马跟在一边。箫歌却不肯安安分分坐着,卷起帘子将她唤过来,一开口就是:
    “箫歌谢女官救命之恩。”
    她淡淡道:“原来已经想要你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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