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赋

第392章


他自在紫家打听到有人要查水影的底细后,处处留心,刻意接了不少人家的帖子,尤其是那些和紫名彦往来密切的人家。许多人都不知道,床帏之间最是容易透出秘密,而下人口中多半能听到主人家最新的举动,而这两个地方得到的消息,可比当面说的要真实许多。这么一段时间下来也就知道朝廷中不知道那一党突然想要笼络人,自然不是苏台迦岚那种以情动之,以礼下之。而是贿赂收买,若是这两套都不吃,就改成威胁恐吓。他自然打听不到这些人已经掌握了多少人的隐秘,可有那么一个人床帏中哈哈笑着对他说:“你可知道,这世上没有干干净净的人,总有那么点不能让人看到的东西。”随后用力抱住他,低声道:“比如我就不能带你回家中,谁叫我是嫁给人家的女人呢。”
    对织萝来说,谁要拉拢官员,不管是威胁还是恐吓,他都没兴趣。可其中一旦牵涉到了他的姐姐,就不能不关心了。刚才刻意丢了那么几句话给日照,希望他能听出其中的意思,小心自己的安全,那也就是保护水影了。
旧版 第二十二章 汉家旗帜满阴山 一
    “辽朝元不过是一介莽夫,不足挂齿。”昭彤影又放下一枚棋子,淡淡道。
    “那个人号称勇猛贯绝。前两年与乌方一场战斗,他单枪匹马连斩七员大将,救其父于乱军之中,你还说他不足挂齿?”
    “我没说他不勇猛,若是让我和他单挑,我一定逃得飞快。”
    “我看各国都说他智勇双全,不是单纯的莽夫。带兵颇有一套手段,又深得将士爱戴。在与我国和乌方等国战斗中也使过不少计谋。”
    “不过如此。辽朝元的确不是北辰古努尔那样只长力气不长头脑,不过,他的本事也就是这样了。两年前战乌方那一次火烧金城谷就是他的极限,这么个人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玉藻前噗嗤一笑:“说得如此简单,这么说若是你带兵,又是十来天了结战事,大胜班师?”
    昭彤影如何听不出这人话中讽刺之意,先指指棋盘:“你输了。”玉藻前一定神才发现几句话间自己的一块地盘居然被人肢解蚕食,摇摇头一挥袖扫乱棋局,狠狠瞪眼前人:“不错不错,棋艺大有长进。”
    她嫣然道:“若是我去了,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好不到哪里去。”
    “你不是说辽朝元一介莽夫不足挂齿么?”
    “解白鹤关之围不过举手之劳,问题在于,南平国君忍辱负重准备了三年难道就把所有的希望押在辽朝元一人身上?我绝不相信,南平并不是没有文武双全的名将。”
    “你是说?”
    “宛明期。”
    这三个字一出口,说话的听话的都一脸苦笑,尤其是听得那个,摇了摇头道:“这该说什么?养虎成患还是自作孽?”
    “你说呢?”虽没直接回答,可那表情一看就知道同意的是后者。
    宛明期这个名字是苏台朝廷二十年的心痛,朝廷曾经用严厉的手段掩盖。可那一年南平攻破玉珑关,占领鹤舞郡治迎仙州。宛明期站在鹤舞都督府大堂上对着五花大绑于阶下的鹤舞大都督将往事一一说出,还编写了挖苦苏台皇族的曲子四处传唱,这一下朝廷再也掩盖不住,只能放任街头巷尾流传皇室的错误行径。
    苦笑了一阵后,两人显然都不想再提让人气短的事情,玉藻前捡回原先话题,又问昭彤影为什么说解白鹤关之围不难,难得是弄明白南平国主背后的花样。
    昭彤影笑了笑,顺手拿棋子一阵排布转眼已在棋盘上勾出扶风、鹤舞边境的地形。一指两条蜿蜒曲线交汇处的那枚白子:“这里就是白鹤关。”
    “这我还认得。”
    “在迦岚亲王受封鹤舞领主之前,白鹤关守军人数向来不过两千,而且极少遇到进攻,你可知道为什么?”
    玉藻前琢磨了一阵,想方设法将书院里学的那点兵法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犹豫许久才道∶“难道因为白鹤关在两郡交接之处,虽无群山峡谷为屏障,可即使攻破白鹤关,离开任何一地的城池都甚远,且行径之处多为人烟稀少的山区?”
    “不错。不管是掠边,还是侵犯一个国家,用兵最大的难题就是粮草供给。而要事半功倍,莫过于就地征用——嗯,就是掠夺了。而要获得补给,就要占领人口稠密的城池,长时间在荒原中行军只能虚耗军需。白鹤关不处于要道,从这里入关,不管到鹤舞还是扶风的城池,都至少要经过两重关卡,且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且一旦一地守敌,两郡都能派兵,敌人难免腹背受敌,或者被迫分兵以据。故而白鹤关从来不是扶风防守的要塞。这些年白鹤关屡屡遭袭,那是因为鹤舞由迦岚亲王自治,亲王又曾立誓不奉皇命,世世代代不出鹤舞一步。故而,白鹤关遇袭时,鹤舞不会像往日那样派出兵马。这才有人几次想要从白鹤关这个防守疏松之处,讨得一点好处。不过——”
    “不过什么?”
    “我奇怪的是,而今迦岚亲王已踏入京城,且为夏官大司马,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敌人入侵白鹤关而不加以援手。南平大半与鹤舞接壤,且又与迦岚殿下多次战争,不可能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国主能放下杀父之仇纳表称臣,六年方始报仇,必不是庸碌之辈。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宛明期。”
    “那你觉得宛明期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这人稀世才华,我也不敢随便猜测。”
    “呵呵,居然有让我们殿上书记都敬佩的人么?”
    “那人自入南平,十一年未败一阵。不仅一度攻破我玉珑关夺得迎仙州,还曾在南平与乌方的战争中连下七城,最终夺得乌方一郡。白鹤关外的土地本属乌方,就是在他手上归了南平。当年南平在鹤舞大败,国君战死城下,也是因为那时国主听信谗言疏远了宛明期。届时迦岚殿下率军攻入南平,到蕰襄城外但见一军当关,阵势严谨、士气高昂,军前树的是宛明期的旗帜,当即后退,不复入侵。这么样一个人,我不敬佩,那就不是傲气,而是糊涂。”说到这里停了停,突然叹息一声道:“当年宛明期立于玉珑关城楼时该是什么样的风姿,我实在想要亲眼看一看啊——”
    玉藻前听到这句双眉顿时皱起,连着几声‘呸’,对那人疑问目光,狠狠丢过去一个白眼道:“你糊涂了?那人二十年前就不再是我苏台的鹤舞守将,而是星夜越关投奔敌国的叛将。要是再让你看到他站在玉珑关城头的得意模样,那还得了?”
    昭彤影不过随口一说,并没有想那么多,听她这么一讲,也是连连摇头说“我实在糊涂了”。然后一点棋盘:“其实我也有那么一点想法。恐怕,宛明期的目标依然没有改变,还是——玉珑关。”
    “当初他能攻下玉珑关,是因为鹤舞守军仗着玉珑地形复杂,且立关四百多年只失守过一次,那还是因为改朝换代无心对付外敌。加上那人本来就是鹤舞的副都督,熟悉地形和玉珑关的劣势,这才一击得手。如今再想奇袭,谈何容易?”
    “南平与我国接壤多在鹤舞领内,在扶风只能通过白鹤关,你刚刚也说了,这是一块鸡肋,不得已方为之。而玉珑关一破,面前就是开阔富饶的桑原盆地,和位于通衢要道的重镇植桑。南平之所以七月就开始攻打白鹤关,我看,就是为了能在年底前攻破玉珑关夺得植桑,以掠夺这一季收成。至于侵占鹤舞——宛明期也曾是我苏台子民,应该知道,除非我国内乱,否则想要夺我土地谈何容易。当年他满怀复仇之心尚且不曾想过要侵占鹤舞,何况二十年后,再多的恨也消失殆尽了。”
    玉藻前拿着棋子移来移去,琢磨了一番道:“说得有些道理。不过,宛明期若是意在玉珑,那就是一场绝大的赌博了。”
    “当年他以五百精兵强夺玉珑,何尝不是在赌。”她一枚枚收拾起棋子,突然将目光投向远方,缓缓道:“不知道那几个人会怎么做,我实在有些担心啊——”
旧版 第二十二章 汉家旗帜满阴山 二
    纵然经历了长时间战火侵袭,深秋阳光下的白鹤关城楼依旧显现出一种壮观、雄伟的气息。作为扶风郡漫长国境线上最南面的关口,白鹤关先后抵挡过乌方、南平等国的入侵,虽然不如扶风腹地的几个关口那么赫赫有名,却也染了无数边关将士的鲜血,更不知道多少红颜在此青丝成白发。
    相对于流珩、丹夕然等人到边关口如鱼得水的模样,第一次踏上西南边境的水影、拂霄等人都对这里炎热、干燥的气候及其不习惯。更不要说两军对垒,鼓声、锣声、呐喊叫阵的声音此起彼伏,这几天那几个第一次到边关的人都没能太太平平睡上一晚。只不过几天工夫,拂霄每天对镜梳妆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眼圈黑得已经不象人类,而她作为随军太医时不时能偷睡一会,那几个每天都得提起精神端坐中军帐的就更加可以想象了。
    花子夜这几天被折磨得想要大哭一场,这辈子就没有吃过那么多苦。每天过了三更才睡下,还时不时被城楼上的金鼓呐喊之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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