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深渊

第六章-这把匕首会发光


    5月23日。一觉睡醒,“关于‘末日即将到来’以及‘末日威胁成因’的都市传说,民间仍流传,市民们口中版本不一,众说纷纭。而另一方面,也有一部分群众质疑机密文件的真实性,坚信末日不会到来,并呼吁共同维护公共秩序,喊话造谣者们拿出事实依据……”发现电视没关。
    这些人闲的,辟谣了还在闹……哥斯拉在仓鼠轮上跑个不停,我走去拉开窗帘——正午的阳光无比刺眼——聚焦,望向窗外,天空中正飘着一大团一大团牛乳般洁白的云——我一边转身一边伸懒腰,刚到卫生间,又深深打了个哈欠。
    上完厕所,下意识按下马桶按钮。马桶按钮……有那么硬吗?不对,怎么毛绒绒的……瞬时,脊背发凉,手臂——条件反射般地缩回一尺,以为摸到了蜘蛛之类的。定睛一看——马桶按钮正上方,有一团厚厚的短绒黑布——里面似乎还裹着一块物体——卧槽!不祥的预感。这屋就我一个人啊,哪来的?
    谁闯进来过么……?
    我缓了口气。
    决定小心地把它拆开——
    一把刀……?
    身长大约二十几厘米,应该叫匕首?
    我握起它。
    鞘的质感有点像磨砂,一种岩的颗粒感很舒服……仔细打量,发现鞘上!螺旋印着两行发光的紫色字体——“被匕首杀死的人会保持原样,并在另一个不会毁灭的地球上复活?”——看完后数秒,发光字体便逐渐消退,没了!
    冷静……!
    看回柄处——好像是某种蓝色水晶造的——蓝绿的渐变色过渡至中间,那里又镶有一块拇指大小的菱形翡色镜玉,玉块里头还雕印着一道道,繁复无序的、类似夏日泳池里能见到的碧波纹理,如真似幻。
    “好好看……”我被这精致荡漾的裂纹水色所吸引,不禁气声感叹。随后,把它从鞘里缓缓拉出——刀尖上持续发出微量的紫光,萦绕在周围又逐渐消逝。手刚要放上去,即刻感受到了与周围环境明显出入的温度……
    接着,用右手双指从刃心顺至边缘——这触感钢韧、冰凉,硬朗,之中还带有一丝润腻,好微妙……似乎,光凭摸上去,并不感到能有多锋利,但不忍要用指尖掂到它发光的刀尖上时,从脑海传来隐隐直觉:要是一不小心,再出多那么一丁点力……肯定就会被它刺出血来!
    大致看完,赶紧把它放下。
    握起一旁的水杯“咕噜咕噜”快速洗漱。
    过程中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又继续盯回一旁这把神秘,会发光的匕首;一种莫名的不真实感。刷完,把牙刷一头丢进杯里,再胡乱搓了把脸。随即,连刀带布,捧来客厅,放到了平时吃饭的小餐桌上。
    坐下来,陷入沉思。
    “被匕首杀死的人会保持原样,并在另一个不会毁灭的地球上复活。”
    这句充满谜感的游戏规则,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里。
    1分信,9分疑。
    那1分给的仅是它作为匕首的存在,的确远超出了我对客观物质的想象。里面像是蕴藏着魔法,还能自发光……这究竟是什么原理,是我一个高中生所能够理解的事物么?
    带着这1分的信,我看回匕鞘。
    那行字真的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甚至会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了……不对,这肯定是真实发生的,并且刚刚发生!我赶紧不费力气地回想起了第一行字。
    光是第一句,就足够让我感到不解——“保持原样。”
    它是说保持什么的原样?是保持身体安然无恙么,还是说连人身上的衣服和物件也能如数转移?衣服里的空气体积也通通也可以分毫不差地转移过去?那么时间差呢?温度差呢?还有人的血浆、淋巴、组织液一滴不差?就连精密的大脑神经也能保证完好无损么,怎么才能确保,过程里不会缺支胳膊少条腿?
    这真的能做到么……
    还有第二句——“另一个不会毁灭的地球。”
    它是什么样的……?难道除人以外,其他所有一切都先复制好过去了?不然的话,没空气可马上就得死掉啊。
    更重要的,还是那“复活”两个字。
    死在这把匕首之下的人,确定可以百分百地在另一个空间复活么?就算,真能把整个人完整地复制粘贴过去了。那些人,直接被我在这个世界上干掉,这真的是他想要的么。搞不好,会不会恨死我?
    不是……
    再怎么说,我怎么可能杀人啊……
    而且,要是造出这神器的物主这么有能耐,他为什么还要把任务交给别人,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呢?他自己直接把所有人转移过去不就行了么……
    不过,要真去换位思考一下的话,也可能是里面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不对,这事果然还是很荒谬。啊,为什么它还会出现在……马桶上面?
    不速之刃的出现,疑点重重,扑朔迷离,我好像拿它一点办法没有。
    整个人逐渐焦躁。
    眼睛注视回匕首——刀尖微微发出的紫色光亮。
    嗯,是错觉么……似乎,心中感到了一丝平静。
    “——叮咚”门铃一响,我即刻看向玄关——谁!?很快,手机震了——“系统提示:外卖电话。”哦……差点忘了,应该是昨晚订的菜送到了吧。虽然这会也没心思做饭了,我还是把匕首裹好揣裤兜,踢着拖鞋,走去开门。
    送菜小哥拎着两大袋菜,“刘先生,你买的比较多,需要我帮你送到冰箱吗?”
    “好,你放吧……”
    “好嘞,”他拎起菜,麻利地来到厨房,拉开了冰箱的柜门蹲下,开始往冰箱里塞西红柿,边跟我说:“明天开始我们就停业啦,仓库的货一下都给几个有钱的老板搬空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好你的订单排得比较早……”
    “哦,这样啊……”
    不管他说的什么,我都没太搭理。现在心里惦记的,全都是这把神秘匕首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处置。
    突然,看着在我面前蹲下的送菜小哥,一个莫名的念头,正在我的心中急速地萌发。
    “杀人……?”
    我问自己。
    “真的能下得了手,解决掉眼前这个跟我无冤无仇的送菜小哥么。”
    “即便知道他能够重生?”我不禁陷入了想象。
    一瞬间。
    整个世界,像是切换了另一种怪诞扭曲的滤镜。
    插入心脏…
    背刺…
    抹脖子…
    割断筋肉…
    划开皮肤,涌出红色的血液……
    一幕幕残忍的画面,正在脑中轮播放映。
    此刻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正在摇滚,我甚至开始变得有些精神恍惚。
    送菜小哥塞好了冰箱,起身看了虚汗淋漓的我一眼,问:“要帮忙吗?”
    我却像是突然瘸了似的,慌忙捂着裤兜的匕首,挥起另一只手回应道:“啊没,没事…你……回吧。”
    “行,那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啊。”
    “好……”
    看得出来,他的表情有些异样,但仍维持着笑脸。我也强颜欢笑,忍着别扭的情绪,把送菜小哥送出门外。
    门终于关上了。
    我……
    怎么可能杀人呢。
    5月24日,哥斯拉又在仓鼠轮上用力跑圈。
    电视传出一道女播音员的声音,“距吴院士造谣末日事件以来,已过去一个多月。期间,有关学界内人士及同领域重量级的科学家们,始终保持沉默,均未做出相应解释。仅少数部分激进的、无机构的年轻科学家及吴院士的部分学生们,仍笃定坚称世界末日必将来临,并一同声援已被拘留的吴院士。很快,支持者们,都被有关部门定性为妖言惑众,其中二人还被安上了严重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为此,有群众上到街头抗议,要求严明来龙去脉,不得粉饰太平,封锁事实……”
    我坐在客厅,刚刚吃完早餐,一边抱着吉他,蹭着手指上不断增厚的茧子,一边看向吉他谱,“Fmaj7:以F为根音建立的大七和弦,其组成音为F、A、C、E,简谱记为4613…?”嘶……F和弦我按得很熟练了,但是这个Fmaj7和弦又是个什么?又见吉他谱上写着:“按法为:食指2弦1品,中指 3弦2品,无名指 4弦3品……”脑子直接卡住……为什么初中报的那个琴行老师,当时没教我这个呢……
    翻开下一页:“请扫二维码观看详细教程。”我去,要扫码。“——嘭嘭嘭。”门一响,我望向玄关。没过两秒,门铃又响起,“叮咚叮咚……”
    这么急?
    谁啊……
    我找不着另一只拖鞋,光着脚,去把门打开。
    ——迎面相见的是楼下云吞店的冯阿姨,旁边认识的还有水果摊老板的潘叔,其他几个人好像都是陌生面孔。见他们大多手上都拎着写有“真相”和“末日最后的信任”形态各异的牌子,有人手上还牵着印有字体的气球,好几根气球都被顶到了走廊的天花板上……
    开始,我把门打得很开。见门外站了这么多人后,有点不自在,又稍快地把门拉回约至2/5的宽度,刚好露出我的身子。
    冯阿姨很热情,上来就摸起门把,“哎呀小伙子,我认得你,你经常跟一个胖小伙来我们店吃早餐的,你知道那个吴教授讲真话被抓了吧,太过分啦!”接着,她又转看身后,“搞到现在,这世界末日到底什么情况,也都没个说法!”
    “——是啊是啊!”几个人跟着附和,还有人在交头接耳。
    冯阿姨看回我,走进半步,挥动手势,“我们作为公民,就要捍卫公民的知情权,积极参与到维护群众的正当权益来,这个你同意吧?”
    “——没错,说得好!”几个人接着附和。
    我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不假思索地说:“同意。”
    冯阿姨把门推开了点,“那你要来跟我们一起参加这次的大游行吗?关键时刻,就需要你这样的小伙子参加啊!”
    “……”我愣了一下,突然有种被下套了的感觉。
    还没等我组织好语言,后头的潘叔沿着门边,探着身子望去我屋内,还轻轻地把门又推开了些,“家里就你一个人啊,你爸妈呢?”
    我顿时感到厌恶,用胳膊把门距顶了回去,也懒得解释什么,“他们上班去了。”
    不知为何,引来潘叔一顿嘲讽:“厉害啊,这世道还有班上啊?”
    冯阿姨走近半步,拿胳膊肘把潘叔压回后头:“别搁这多嘴!”随后又秒变回温暖而真挚的面容,看回我:“听冯阿姨一句劝,年轻人啊,要学会抗争,要争取权利,要勇于追求正义啊,知道吗?”
    后面仍有人跟着附和道:“说得对!说得好!”
    浸在尴尬之中,我不知所措,真想把门用力一关——直接送客!但又做不到如此冷漠……脑子在冒烟,这该怎么拒绝呢?
    委婉……我试图唤起记忆中大人们虚伪的口吻——终于想到了一个觉得合适的答复。“呃……老师都叫我们待在家里别出去,然后还得写作业呢,”我挠挠头,半开玩笑地继续说着,“唉,我们的末日假期,布置的作业可多了。”
    “啪——!”潘叔一巴掌拍到门上“我们就要完蛋啦,知道吗?还写什么作业啊!”
    这时候,又有一个扎马尾的不认识的年轻阿姨,从后头挤向前来,拍了拍他们肩膀,“哎呀,冯姨、潘叔,十几岁的孩子不懂的啦,你们说再多也没用,赶紧的,下一家!”
    马尾阿姨还对他们使了一个脸色,随后又转过头来对我充满善意,温柔地说:“行,好好待在家,要注意安全阿。”
    还不忘帮我把门把带上。
    “嗯。”我点点头。
    门关上后,终于解脱——
    “呼……”我长吐一口气。
    心想,为什么他们的表情能这么多样,这就是大人么。
    又想,“猛兽总是独行,羊群才成群结队……”我还为自己这个拒绝加盟的举动,咧起嘴角。
    没过多久,刚回客厅拿起吉他,打算继续研究,可门外又听见保安在跟他们起了争执,估计保安觉得他们在骚扰公寓的住户,想赶他们走吧。
    “送外卖的你不拦,塞小卡片的你不拦,拦着我们干嘛!?”
    “你们打扰到别人了啊。”
    “这么正义的事,能叫打扰吗?啊!”
    “哎哟,不要难为我嘛,好不好嘛?”
    “按道理说,你也应该跟我们一起去游行去,都活到这岁数了,还没有一点觉悟,就离谱,真的是!”
    “……”唉,本想装作听不见便是,可动静实在太大,让人弹琴兴致全无,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噪音扰民吧。
    我走到客厅窗前,往窗外看去,此时巷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估计这应该是他们抗议游行的其中一个集合点。
    我把窗拉开,听见抗议者聚集练习喊着口号扑拥而来:
    “公开真相!释放吴教授!”
    “公开真相!释放吴教授!”
    “公开真相!释放吴教授!”
    ……
    我把窗给关上,窗帘也拉了起来。
    吴教授?那个造谣被抓的那个人么,话说教授和院士的区别是什么……总之都挺德高望重的就对了。
    可前阵子不是辟谣了说,这是谣言么……
    唉,无论如何,既然他们人已经有这么多了,也就不“需要”我了吧。我放好吉他,回客厅坐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没过一会,又拿起桌上的“发光匕首”削苹果。
    在家浑浑噩噩待了两天,我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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