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深渊

第十三章-车站


    回公寓路上,没经过刚才的桥路返回,而是打算经过车站。
    “绝不空军……让水充满视线……”
    想想,钓鱼好像还挺有意思。
    以前我还真搞不懂,钓鱼明明99%的时间都是一动不动的,为什么被叫做是垂钓运动?跟这人聊了会,我现在好像有了一个粗糙的答案。或许,人家垂钓锻炼的,不是人的肌肉,而是人的内心?
    又或许,正因为钓鱼的大部分的时间什么也不用干,才能够专注地感受水的流动,感受鱼的走向——“人竿合一?”
    不过像他那样,一开始为了跟人一块瞎聊才钓,后来又为了谋生不得不钓,这还算是在运动么。
    我挠了挠头。
    十几分钟过后,来到了小镇的汽车客运站附近的空地。
    印象中站外的这片空地上,时常举办一些热闹的集会活动,档口一间连着一间,齐刷刷的一排过去火树银花。
    如今望去,却是荒无人烟的模样。只剩一盏昏黄老旧的路灯伫在路边,满地抗议游行留下来的垃圾和随风摇曳的落叶,真不习惯。
    也不知道这路灯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话说这些区域停电的原因究竟是线路故障,还是蓄电系统出了问题呢。
    真想找个人来问问。
    经过客运站外的安检大门。
    见里面建筑的出入口到处都上了锁,进不去。
    我爬上台阶踮起脚,透过售票厅的高玻璃窗口望进去;从外面照进来暗橙的乏光,隐隐约约能看到站台窗口上贴着一张红色大字号的告示——上面写着“停止售票”;还看到一旁的便利店门前还被一张移动的小吃摊子,堵死在那了;再望向别处,黑洞洞的,静得吓人;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从台阶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出车站后,路面有两个井盖一直在冒出清澈的水,流向四处。
    又过两个路口,看到一面焦黑的墙壁,结构损坏的写着“居酒屋”的建筑……这里显然起过一场大火,能想象,停电区域被熊熊火焰烧得通明,比原本有路灯的时候还明亮的景象。
    拐弯走到一个写着“鸿运好茶”的凉茶铺门前,转过头来——乍一眼我还以为是两条死狗和大垃圾袋重叠到了一块,原来是个喝得烂醉的人摊在地上。
    他吐得满身都是,手边还有个酒瓶子……
    又是一个酒鬼。看上去半死不活的。
    我刚蹲下想伸手探他还有没喘气——不料一阵脚步声接近——抬头一望,又有两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人从前面经过——我立马起身提防起来。
    他们向我迎来,先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他,之后全然选择了无视,几乎要从那个人的身上踏着过去,我松了口气。
    等那两个人走后,我再蹲下观察他憨蠢的睡样。
    见他胸口扑地上,头斜着朝外,肩部往复摆幅,有着微弱的呼吸,一瞬间,小问号又给溜了出来——
    杀么?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不过如果他稍微干净一些,没准我还愿意给他翻个身——真是对酒鬼没一个好印象。
    我没理会,走了。
    走到一个十字交叉路口时,遇见刚经过的那两个人,不知道他们搞什么,走到那后又调头走了另一条路……还没来得及想,这时,隔着一辆汽车——居然看见了那个出门时遇到的坐在楼梯哭的那个女的?
    刚开始还以为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但这人拿着黑色行李箱,穿着蓝色连衣裙,而且还没穿鞋,就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
    而且紧紧揪着行李箱站着不动,什么情况?
    眼前的视线被一辆车窗被砸的汽车挡住,看不见更多的。
    我走快两步绕过汽车,看见她被前面两男一女拦截——我连忙蹲在汽车后头,同时心头一紧——不是吧,又来?
    怪不得刚那两个人要调头走呢。我探头“观战”。
    唉,不过她一个女的深夜只身一人拖着这么大个行李箱,还出现在这种地方,不抢你抢……等等,要这么想的话,我跟网上那些成天嚷嚷着“受害者有罪论”的键盘侠有什么区别?——是啊,错的并不是她啊,而是现在这该死的末日才对,是面前这几个为非作歹的恶人才对!
    “——别动!”
    “松手,松,手,听到了?”
    “想死是吧?”
    歹徒三人团威逼她把行李箱交出来,连续发出几句威胁的喊叫声,楼上有几个打开窗看下来,但他们看上去完全没打算帮助的样子。
    也是,报警已经没用了,谁还愿意冒着生命威胁来助人为乐呢。
    “呼……”我深吐一口气,想起上次救完撒腿就跑的那个女的,连一句感谢都没……哎呀!这冤大头还是爱谁谁当吧。
    我也不愿意了。而且这次是三个人,有点多。在这三个人里,指不定谁身上也有武器,要是贸然行动我可能会被反杀。
    再者,就算是打个平手,我也有可能将他们任何一个人误杀。啊,我实在不想再因为这点破事救多一个坏人了。
    就在犹豫之时,见她的行李箱已经被人扯走。
    好吧——追?
    ——别。
    跑去要回来得多费劲,过程中不发生武力冲突几乎不可能。
    那,要过去安慰她么……
    ——确定?想想自己走过去给她说几句风凉话能带来什么,得来又一阵哭,然后继续扰民?又或者是跑去跟她说:“啊你好,我是你邻居,如果没地方住可以住我那?”
    ——呃!如果我是女生的话,我一定会飞扇面前这人一大巴掌,接着还要拿出防狼喷雾糊他一脸吧。
    算了算了算了……
    我转身大步走出路中间,正打算跟那两人一眼绕路离开时,见那三人团伙抢完她的行李箱后,又杀了一个回马枪。
    ——什么情况?
    怕被发现,我赶紧又躲在了另一辆汽车背后停下,蹲下看去。
    三人团-男:“手里的包。”
    他一边向前走,还一边做了一个“来,给”的手势。
    三人团-男:“喂,跟你说话,听到没有,啊!?”
    三人团-女:“我们都觉得抢个行李箱就够了,你一定要拿这个包,过去直接抢就是了,废什么话啊,谁会听你说的,说交给你就交给你啊,傻子?”
    三人团-男:“妈的,上次那女的,像练过九阴白骨爪一样,你看把我抓得现在伤还没好……”
    三人团-女:“婆婆妈妈的,那你到底还要不要?”
    他们其中一人还想抢她的手提袋,在争执操作上的细节。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生被逼得捂着白色的手提袋往后退。
    卧槽!得寸进尺,吃干抹净啊!太可恶了吧……每次看到有人露出凶恶的本性,我都会感到毛骨悚然。而一旦又想到,如今拥有这种本性,可能是这里的人为生存下去所需具备的一种极端品质,我就更是感到深恶的绝望。
    随即我又快速思考了一番自己纠结的核心问题——歹徒是恶人,而受害者都是无辜的——我因为不希望另一个地球上又多了一个恶人,所以决定不杀歹徒,这没问题——可眼前这个无辜的受害人呢,起码不算是坏人吧?
    瞧,现在好人这么难找,我能不能降低一下标准,只要不是很坏的人,无论他是不是一个好人,我也可以杀一杀呢?
    看样子她确实不像是一个很坏的人对吧!
    情急之下,我满脑子浆糊,好像是智商掉线。
    很快就大脑一片空白,宕机了。
    我从汽车后出来,掏出匕首,逐步向她迈进,瞄准的时机正是她挎包被抢走之时。对我而言,此时的她已经从受保护对象逐而转化成为了猎物。
    ——突然,不知道从哪又冒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穿着黑衣服的陌生男子,他拿着一根很粗的木棍,比我早一步一跃而出。
    他看上去情绪激动,指着行李箱,在跟他们硬扯僵持:“还回来!”
    ——这又是什么情况?我慌乱地又又又躲在了另一辆汽车背后停下,探头看去。这已经是轮换躲藏的第三辆车了。
    三人团伙共同往后退。
    其中男的亮出一把小刀来,指着黑衣男子,问:“谁啊你?”
    三人团伙-另一个男的在鼓掌:“哇……英雄救美,你是这个。”鼓了几下掌后又竖起拇指。
    蓝裙女生,扯着黑衣男子的衣背:“小心!
    黑衣男子:“你往后退!”又激动地看向她,问:“箱子里有什么?吃的吗?”
    蓝裙女生摇头。
    黑衣男子听后,好像有些失望?
    “——三个人,欺负一个女的,恶不恶心?”
    三个人其中一个:“我也是女的啊。”
    黑衣男子:“强词夺理。”
    三人团里的那个女的对那两个男的窃窃私语,有劝阻的小动作。我猜测,可能还是怕受伤,又或许是衡量一个未知内容物挎包值不值得。
    ——果然,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离开,抱着行李箱跑了。
    “喂——!”黑衣男子追了一小段,又跑了回来。
    奇怪,他看样子并没有全速地跑去追,感觉比我们在学校跑800米的速度还要再慢一些……还是说他腿上有伤?
    蓝裙女生不停道谢:“谢谢你!谢谢你!箱子就当破财挡灾了吧,里面都是衣服,”笑容逐渐消失:“哦……还有我的化妆品。”
    黑衣男子:“……”
    我刚松下口气,又陷入了高度紧张。因为我决定等陌生男子走后,就对那个女生下手——怎么能说下手呢,应该是去救她。
    ——结果那个陌生男子突然说了一声“对不起”后,立即抢了她的手提袋,被她一把拖住。
    ——我整个人都懵了!
    ——女生被拽在地上,大喊大叫。
    ——那男的见她不肯松手,还对她打了好几个大巴掌,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我立刻跑向前去。
    陌生男子惊讶,凶狠地瞪着我。
    女生喊我帮忙:“抢劫啊,救命啊!!”之后又是一阵胡乱尖叫。
    我伸手进口袋里摸出匕首,在我脑中挥之不散的只有一个念头:“我知道我只能这样做……我必须迈出这一步,才有可能完成使命!”随即拔鞘握刀,一把冲刺捅进了向我求救的女生腹部,连下二刀,又插进了她的心脏。
    她即刻倒地。
    浅蓝色的衣裳被鲜红的血染成了黑紫色……黑衣男子见况立马神色愕然地往后退,还不忘举着那根粗木棍。
    他瞪大双眼,呆立在那,像个棒球手新人头一回参加世界大赛,莫名其妙地就得到了第一名一样。
    我侧向看过来,时刻注意着他会不会冲上来打我。
    没想到他两秒的发愣时间,全用在了惊诧地看向我和我手上这把发出紫光的匕首上。随后决定放弃抢夺挎包,转身飞奔。由于甩身时的幅度太大,从他背包侧边上晃出了两条士力架,掉在地上。
    他自己也注意到了,想立马回头弯腰去捡,但同时又望了我一眼,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最终还是调头跑开。
    看着他亡命逃窜的样子,我放下迎战姿态。
    见她身体躺在地上抽搐,我想尽快减少她的痛苦。
    想起我爸说过的:人的颈动脉破裂的话,会导致身体的大出血。虽然刚开始会感到最直接的疼痛,但之后由于脑子的供血,供氧严重不足,很快就会感到双眼发黑,意识水平快速下降,失去视觉,接着就游戏结束了。
    所以,在通过放血达到丧失生命的诸多方法中,见效最快、痛苦最少就是割开颈动脉了。于是,我决定对她割颈补刀。
    我蹲下,如同就像在厨房对着一团猪肉屠宰加工一般。
    刀尖剖开,顷刻间出血量巨大。我还没病态到要盯着研究从人身上涌出血的模样。随后我用手扶下了她睁大的双眼的眼皮子,起身。向前走几步,拿起刚刚掉落地上的士力架,又拿起这个女生的挎包。
    相比第一次杀人而言,这次除了有些心悸,并没有剧烈的情感波动,难道我真是一个杀手的好苗子……?
    打开这女的白色挎包看看装了什么:镶了一堆卡但没有钱的钱包,一台手机,化妆用的——这个东西好像是叫粉饼。还有一包纸巾,一张公寓门卡,几颗像是那种吃了火锅后会免费赠送的硬糖——两包卫…卫生巾,哦?夹层还放有一张拍立得照片?
    拿起来看——
    照片里的人是今天出门时碰见的那个摔门的肌肉男,他举着蛋糕,满脸奶油的对着镜头哈哈大笑。
    我有点失望。
    见包鼓鼓的,我以为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呢,又或是能填肚子的食物。估计刚才那几个想抢她的人也是这么想的,特别是那个黑衣男。
    我站在原地,转念一想,又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拆开,把匕首上的血擦干净。然后又拿出另一张,蹲下,盖在了她的脸上。像是在处理善后工作。之后,把挎包里觉得有用的东西,都转移到自己的背包里。
    刚打算拉上拉链离开,这时包里好像震了一下?
    我又拉开拉链,看向包里,发现她的手机屏幕亮着。拎出来看,有人给她发微信。我感到好奇,点开:“请输入密码。”又摁了一下侧键:“指纹匹配失败,请保持手指和感应器清洁。”
    没劲……看了眼躺在地上脸上遮上一张白纸的她,忽然心血来潮……又看了看后边那个黑衣男,他还在么?应该不在了吧。
    “我就看一看,什么都不干……”
    接着,我拎着手机,小心地怼到她的手指上,逐个试开指纹解锁——想到一般操作手机都是用右手,所以直接从右手开始:“拇指”、“食指”、“中指”……
    居然是“无名指”。
    解锁后点开看刚发来的微信消息,是一个备注叫“一分钟原谅他八百次”的人找她:
    (21:20):“回来吧,别闹了,外面不安全,都说了车站现在不卖票,没人上班,你怎么就不信呢。公主殿下呀,任性也要有个度的好吧,你以为我不想走?我不是一直在找关系找司机带我们去栤凯城吗?难道我就不想早点离开这个倒霉地方吗?啊??”
    (21:25):“不回我?”
    (22:42):“鞋柜上的鞋忘记收了,行李箱里也没给你装鞋,你不会走远了吧?附近都找不着你。我好担心你,我的大宝贝。”
    (23:12):“嘿嘿!时候不早啦,我超可爱的小公主可不能睡大街上哦(表情包)”
    (23:34):“咱不吵了好不?”
    原来发来消息的,是刚出门遇到的那个摔门扔箱还瞪我一眼的那个肌肉男……
    大概看完后,我现在心情有点复杂,只是有点,比起之前来说,麻木多了。
    嗯,前面的消息记录,我就没必要翻来看了。接着在手机屏幕上返回,简单滑了几下其他微信联络人的消息,退到了桌面。
    看着手机上的其他软件:“相册,短信……”说实话,有些蠢蠢欲动,但还是忍住了。我知道,再看下去就是对她的大不敬,她毕竟是开启我任务新方向的重要头号人物。
    不过又想了想,这手机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
    接着,我点开系统设置,想把指纹去掉之后再格式化一下,将手机彻底地占为己有。心里自圆其说道:她就算知道也一定会原谅我吧,一台手机换一条命,很划算了。
    然而,在点进关掉指纹识别的步骤时,弹出系统提示:“请输入锁屏密码。”
    奇怪,难道一定要输入锁屏密码后,才能关掉指纹解锁么?为什么不能倒过来用指纹验证来关闭锁屏密码呢?那要是用户把锁屏密码忘了,需要重设,那怎么办?
    我没想明白……
    总之,现在这情况,假设我一定要用这部手机,就不可能离开这个指纹了……?我看向她的无名指。想到了电影里面的一些割手指的情节——
    唉,打住,我才没那么残忍!
    并且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这事真干成了,我就会彻底地面目全非而变成另一个人的。目前而言,这几乎成为了一种不可逾越的底线般的存在。
    再加上,自己现在也没有一定要用一台新的手机才能办成的事。我决定放弃,把手机丢回包里。起身。
    看了看周遭的摄像头——黑色的,圆形环视的——碎掉了。
    又退回来,往原来的路上走了一段,发现交通灯上的摄像头——长方体形状的——电线断了,好家伙,“头”还扭到了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像是被人用石头砸歪的。
    我安下心来。
    忽然——晃眼间,好像出现了一个黑影?是刚刚那个黑衣男……?
    他怎么还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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