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天气,灰扑扑的水泥路上结了一层薄冰,一支风尘仆仆的队伍正在向前行走。
将近三十辆马车运载着大量的货物,准备卖到长安去大赚一笔。
眼看长安就在眼前了,队伍最前方的安大川心中带着些许期待。
他是粟特人,从小就居无定所,跟着家族经商。
去年父亲因病去世,年仅十九岁的安大川投奔叔父安富贵。
之前他都是跟着父亲跑其他地方,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来长安跑商。
他扭头问道:“叔父,这路面是如何建造的?”
虽然从没来过长安,但粟特人从小行商,会多门语言属于基本技能。
“说起来,之前我过来这路还仅在长安城内铺设,想不到的如今都铺到城外来了……此地距长安少说还有一百多里地呢。”安富贵同样感到些许惊讶。
“叔父上回来长安是何时了?”
“说起来,也快十年光景了。”安富贵脸上带着些许怀念的神色。
安大川有些好奇:“听闻大唐有能飞上天的交通工具,可是真的?”
“是啊,在长安,此物不算罕见,时不时便能看到。”安富贵回答道。
说着,他突然抬头指着天空:“你看!”
安大川抬起头,正好看到天空中一个大梭子正在缓缓向侧面前进。
或许是因为飞的太高,所以看起来也没多大,跟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嗯,跟大唐的飞艇外面不一样,想来应该是外国的。”安富贵看了看外面的涂装,低声解释道。
“其他国也有?”
安富贵点点头:“大唐将此物卖给了不少国家,这眼看过年了,各地使团都是乘坐此物过来朝贡的,还能节省不少时间。”
“可……长安不是还在前面吗?为何要往那边飞?”
“外国的飞艇必须降落在咸阳,然后乘车前往长安,不然会被打下来。”安富贵解释道,“这都是差不多十年前定下的规矩。”
安大川下意识的回答道:“这多少是有点严苛了吧?”
“那长安可是皇宫所在之地,不严苛,万一有人袭击皇帝该如何?”安富贵笑着回答道。
安大川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
一百里的路程对于拖着货物的马车来说着实不算近,就算走的是平稳的水泥路面,也走了整整两天。
这还是因为大唐境内治安不错,如今没有拦路的劫匪,所以才能在下午也放心赶路,黄昏再扎营的缘故。
两天后的黄昏时分,长安城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然而当看到眼前的城墙时,安大川却一脸疑惑:“这……打仗了?”
旁边的叔父也是一脸惊讶,因为这城墙原本的城门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达十几丈的巨大开口。
而且断开的两侧城墙上还有一群工人正在收拾东西,好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准备回去。
“这……十年前并非如此啊……”
安富贵有些的惊讶的喃喃自语,同时忍不住心里在想,若是打仗了,自己这好几车的货物还能保得住吗?
但仔细想想也不对啊,过来的这一路上风平浪静,而且还看到了国外使者过来朝贡的飞艇,不像是打仗的样子啊。
于是他快步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追上一个正准备离开的汉人问道:“这位兄台,敢问这城墙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那人听后,扭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后说道:“没办法啊,如今这长安城地方显得不够用了,多少拥挤了些。陛下下令,拆除一部分城墙,往外扩张……”
说完之后,又问道:“你们是外国来的商队吧?快去酒肆订房吧。最近外国人来的太多,去晚了怕是没地方住了!”
听到没有发生战争,众人都松了口气。
对其表示感谢之后,众人连忙拉着马车进入了城中。
进入城中的之后,太阳也差不多刚好落山。
就在这时,面前的街道突然亮起,让他们都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只见每一条街道上两侧都竖起了水泥杆子,而杆子上,一个圆圆的玩意儿正在散发出明黄色的光芒,将昏暗的街道照亮。
这杆子基本上每隔四丈就有一个,但街道两侧是间隔状态。
所以实际上应该是每隔两丈就有一个,给街道提供照明。
这一个个明亮的小球就好像繁星一般,纵横交错着排列在长安城的每一条街道上。
长安城虽然很多坊市的坊墙都拆掉了,但街道仍然是横平竖直的布局。
从这里看过去,也能清楚的看到其他街道上同样有那些发光的小球。
“叔父,这是……”
安大川询问的同时,声音都在忍不住发抖。
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根本无法保持冷静。
旁边的叔父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好在还能勉强记得西市在哪里,于是决定先带着他们去找住的地方。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地方,这里同样是亮堂堂的。
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但依然有很多人还在这里闲逛,互相说笑着。
时不时就能看到年轻的小夫妻手牵着手走在街上,互相调笑,而周围的人则是对此见怪不怪。
连续找了三家酒肆之后,都没有空房了,无奈之下去选那些看起来就很贵的。
比如说不远处就有一家鹤立鸡群的酒肆,足足五层楼高!
若真的,安富贵是不想住在这里的,但没办法,周围都没空房了。
不过好在这里一看就很专业,他们的马车都稳稳的停在了后院。
马匹也都被喂了上好的草料,马槽上抹着洁白的雪盐,甚至草料里面都加了几颗生鸡蛋。
说是免费的,但作为商人的安富贵很清楚,这部分成本肯定是要加在房费里面的。
不过来都来了,就这样吧。
定下了四楼的乙字号房间之后,刚进房间,就看到天花板上也有个发光的小球,照亮了整个房间。
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感觉眼睛不舒服,于是来到窗边打算透透气。
然而当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向外面时,瞬间忍不住到抽一口冷气。
因为这里比较高,能看到小半个长安城。
入眼之处,所有的街道都散发着明亮的光辉,让目前世界上第一座不夜城完全展现在他的眼前。
实在很难想象,虽然十年前过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了。
但仅仅十年,这里的变化越发大了,就好像进入了仙界一般。
趁着茶博士进来送茶,他招了招手:“先别走,我上回来大唐,已是近十年之前,不如跟我说说,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变化!”
茶博士有些为难:“贵客有所不知,最近这生意忙,实在是没空……”
叔父掏出一枚亮闪闪的外国银币放在桌子上,咧嘴一笑:“就随便聊聊!”
看到那亮晶晶的银币,茶博士脸上的笑容更加浓厚了:“哎呀,那……不知贵客想要知道什么?”
“嗯……就说说这十年来,都发生了什么吧。”
“那可多了去了……”茶博士指着窗外道,“就说这路灯,贵客上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吧?此乃五年前开始安装的,花了两年时间装满了整个长安……”
“路灯?既然是灯,未见点火……”
“贵客有所不知,这灯啊,不是点火的,听说是用雷电的,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如今的长安,但凡上档次的茶楼酒肆,还有条件不差的人家,都安装了呢……若是贵客在此买了房屋,去工部下辖的那个叫什么……供电局就能办理了……”茶博士解释道。
“原来如此,就是说此物能卖?”
“能啊!”茶博士点点头,“不过若是没有雷电好像就不能用……”
听到说要用雷电,让安富贵的脑子感到疑惑,雷电怎么用?
“还有其他的吗?”
茶博士想了想:“再来就是街上多了好几种黑漆漆的车辆,不过那些都是贵人们用的,跟我等平头百姓没有关系。改变最多的,还是各种律法,不过我识字不多,具体的也不知何意……”
识字不多,也就是说多少认识点字了。
安富贵实在想不到,这一个酒肆的茶博士现在居然都认字了?
这让他觉得,或许接下来的这几天,要好好看看这大唐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
第二天上午,公主府,正厅。
结束了早上的锻炼之后,李月辰坐在摇椅上拿着根钢笔时不时的记录着什么。
“殿下,太子殿下带着孩子过来了。”
“嗯……”李月辰答应一声,表示知道了。
话音刚刚落下,一个刚刚到变声期的小男孩儿的声音便已经响了起来。
“姑奶奶——”
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男孩儿兴奋跑了进来,然后一下子扑在李月辰的身上。
“你这小子,还是这么调皮啊!”李月辰笑呵呵的抓住他的后领子将他拎起来放在一旁。
“就是,莫要总是劳烦姑奶奶!”后面跟进来的一个小姑娘叉着腰教训起来。
李月辰笑了笑:“哦,丹阳也来了。”
这个小姑娘今年才九岁,是李重润的长女,李丹阳。
又过了五分钟,李重润才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各自牵着两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一男一女。
“姑母。”
“你说你,每次来我这里都带着他们作甚?”李月辰笑呵呵的说道。
“姑母说喜欢小孩子我才带他们过来的。”说着,李重润自顾自的在旁边坐了下来。
“没办法,人老了就比较喜欢小孩子了。”李月辰一边回答,一边摆摆手让小冬泡茶。
李重润挑起眉毛:“老?姑母如今哪里有老的样子?头发还是黑的,脸上都看不到皱纹。”
“谁说的?”李月辰抓起自己的辫子道:“你看,这不都是白头发?”
“就那么几根而已,还没侄儿头上多呢……”李重润低声吐槽。
如今的李月辰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不过白头发依然很少,需要仔细找才能看出来。
脸上不能说没有皱纹,只能说不明显,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多少会有点。
她的身材依然没有变化,只看背影的话,跟二十岁的少女几乎没有区别。
“说起来,你阿爷身体如何了?”李月辰问道。
“老毛病了,倒是也没什么,就是最近精力不太好。昨日又说打算退位了……”李重润回答道。
李月辰点点头:“退了也好,多享享福。这些年你也逐渐接手朝政了,再加上兵部那边,的确也有点忙。”
“还好。如今大部分朝政都是内阁处理,没多少奏疏。主要还是兵部这边……”李重润回答道。
这几年,皇帝放权越来越多,超过95%的内政都是由内阁来处理的。
前几年,李显突然晕倒了一次,医学院那边给出的结论是最好多休息。
于是李显直接让儿子当了常务副皇帝,奏疏什么的基本都交给他去办了。
在李月辰的指导下,李重润开始放权,逐渐将内政的事情都交给内阁去处理,于是就形成了今天的局面。
“怎么着?不想登基?”李月辰笑着问道。
“我毕竟还是年轻,怕不能服众……”李重润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自古以来,比你还小的皇帝多的是,怕什么?”李月辰笑了笑,“再说以你的履历,朝堂上或许服不了众,但在军队里能服众就够了!”
听到她的话,李重润点点头:“此事,完了我跟阿爷好好聊聊吧。”
“就你阿爷这个身体,趁早退位也是好事儿,当太上皇享福也好。至于你……登基的时候,组织一场阅兵式吧!”李月辰说道。
“阅兵?”李重润有点疑问。
“你是军队出身,你做皇帝,军中都服你!组织一场阅兵式,不仅仅是给朝堂上看的,也是给外国使者们看看,展示一下大唐的力量!省的你登基之后有人看你年轻找麻烦。”
虽然说这年头敢跟大唐打仗的国家几乎不存在,但也要尽量避免有人用各种方式找麻烦。
阅兵式,是为了让李重润这个年轻的皇帝展示一下肌肉。
告诉外国使者以及朝堂上的大臣,别看他年轻就找麻烦,你们要听话!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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