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班的故事

    广东省作为经济大省，高等教育发展水平却相对滞后，真正在全国叫得响的名校也就寥寥三所。相比上海、BJ、浙江等经济发达地区的名校数量和高校的科研能力，实在是差距太大。新的高官走马上任之后，提出大力发展高等教育，建设高水平大学建设，我所在的松田大学有幸以最后一位的身份进入了该计划。广东不缺钱，缺人才缺平台，拿钱砸就行了。这样的效果在松田大学也真是立杆见影。举个例子，环境学院博士点前年才申请下来，当年从省内某国家级著名研究所引进一位国内知名学者，给这位学者配够足够经费，他再招兵买马，建立起国内一流的研究院，很快将我校的环境学科融入国内第一梯队。今年光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就申请到二十多项。松田大学由以前部分专业一本，变成了现在全面进入一本。喊出了中期国内一流大学，远期世界一流大学的建设目标。学校的发展日新月益，一副蒸蒸日上的样子。
    我们学院最近几乎每年都会新进近十个博士。这些博士都不是普通的博士，而必须是高水平博士。松田大学现在进人的门槛高了，提出新进人员一定要有海外留学经验，有较好的科研成果，否则即使学院愿意接收，学校人事处也过不了关。而且新来的博士待遇也高，高过我们这些工作多年的老同志，不过他们的考核标准也高过我们，要完成那些考核才能拿到相应的待遇。教研室这几年不少老同志退休了，他们那个年代，本科生就可以当大学老师，现在这样的事情已经成为历史了。现在的时代也变了，学历为本科老同志尽管还有不少，但是同工不同酬，一个办公室的人，年收入可能相差上十万以上。教学的课时费相差无几，可是科研的奖励金可是差别巨大。一篇SCI论文，按级别不同可以奖励1万到几万。一个纵向科研项目，按级别不同学校配备不同的经费。这是不公平吗？不是，这是公平为什么。谁对学校的贡献大谁就应该多拿钱是不是。
    我这个年纪，比起新来的博士，算是老同志，比起老同志，又算是小青年，卡在中间，不尴不尬的。论科研能力，比是老同志，算是有一点。比起新来的博士，那是差得远。就我们教研室而言，在学历方面，除去一个快退休的副教授是硕士学历以外，就剩我一个人是硕士了。所以，我的危机感开始越来越强烈了。
    松田大学最近这几年对专业教师考核方法做了改革。我记得刚参加工作的前两年，只要完成教学任务就可以了。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新的考核方法是把专业教师承担的教学和取得科研成果，统一转化为工作量来计算，薪酬再按工作量来计算。一门课根据学时数，一篇论文根据论文等级计算作量，一个科研项目根据项目级别和经费数量计算工作量，承担班主任按学生人数计算工作量，指导学生参加比赛获奖按奖项级别计算工作量，专业教师同时承担行政职务的按行政级别计算工作量。
    这样的改革其实是很合理的，按劳分配，也有利于提高工作积极性。以前评优秀，全靠民众选举，人缘好就优秀。现在看工作量，工作量上了一定等级再来投票抬举，这样更合理些。第一年考核改革的时候，全校每个学院的做法还一样，有的取一个固定的标准数作为合格线，达到了就合格，以后每年如此。而学院取的是动态值，取全院专业教师的工作量平均数，于适度下浮百分之几。第一年的改革导致了很多老师不满。很多老师长期从事教学，几乎没有科研工作量。更可怕的是学院每年的科研成果数量都不一样，这样考核的合格线是动态。有些没有什么科研工作老师，他们的工作量可能在合格线徘徊，他们不知道自己有工作量才能达到学院的考核要求。很不幸，我就是这类人。
    有一天我在办公室备课，快下班时忽然接到一个校内电话，看号码是学院的行政部门。打电话的人语气有点高冷。
    “你是王老师吗？”
    “是的，您是哪位呢？”我说。
    “我是学院的刘书记。”这可把我吓了一跳，平时如果没有什么事儿，院领导是不会来找我的，如果来找我，那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儿。
    果不其然，刘书记的语气冷冰冰的，很明显的居高临下，“学院马上就要进行教师考核了，你的工作量不太理想。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指导学生竞赛这方面的一些工作量。有的话尽快上报给学院办公室吧。”
    刘书记的话让我开始有些心惊胆寒了。我意识到我一定是学院工作量最落后的那几个，落后到要领导要提醒我了。
    我不敢怠慢，“好的，书记。我再想想，那请问学院的合格线大概是多少呢，我需要去找多少工作量了，才能达到学院的合格线了？”
    “这个现在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你现在抓紧时间想办法找一找，你有没有什么没有统计上来的工作量吧？尤其是指导学生竞赛这方面的。”刘书记的回答依旧很冰冷。
    “找我是一定会找，但是我到底要找多少呢？”我重新又问了一遍。
    “合格线现在还没出来，你看看你自己，为什么一篇文章都没发表呢？你这以后该怎么办呢？”刘书记还是没有正面回答。
    “我最近在读博士，发表的论文是读博士的那个单位，所以没有挂咱们单位。谢谢书记提醒。”我赶紧解释。
    挂掉电话之后，我开始有种深刻的危机感和恐慌感。真的会不合格吗？不合格会怎样？会不会被辞掉，还是放回人事处重新分配岗位。即便不处理，考核不合格，这个名声也很难听啊。这么短的时间去哪里找工作量呢？能统计的我基本上都统计了。现在只有去蹭下别的老师的工作量了，我是我找另一个老师让他把指导的某次学生竞赛加上我的名字，这样借了十多个工作量。几天之后的学院考核我很惊险的过了基本合格线。整个学院到底有没有人没有合格呢？我也不清楚。明年是合格是多少呢？明年怎么办呢？教学工作基本上都已经分配出去了，谁也不会把自己的课拿出来给别人上，因为大家都担心自己的工作量不够。要增加工作量，只有靠科研。
    松田大学现在要建设高水平大学，未来对每一个专业教师的工作量要求只会更高。那我这样的水平，肯定是不适合这样的高水平的要求的。我想到了跳槽，这里要求高我就差一个差一点的学校干吧，省得老是垫底，成为领导的眼中钉。可是按现在的行情，拿着硕士文凭想进本科院校几乎是不可能了，除非去高职院校。可是高职院校是以教学为主，以职业培训为主。将来我可能大量的时间都在上课，科学研究基本是一句空话，所以高职我是不想去的。
    所以我必须博士学位拿到手，这样才有机会跳槽到一个差点的本科院校。
    我感觉到了一种生存的压力，在松田大学我是呆不下去了，只有拿到了博士学位我才有机会跳槽，才有新的生机。这个博士学位简直是我的救命稻草，对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