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以深情共白头

    外面的雨势已经渐渐停了下来，餐桌上好歹是一大桌子人，气氛渐渐划开。
    坐在方尔身侧的两个姑娘正在聊天，声音忽大忽小的，方尔一开始本来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之间的对话，无意间听见森日两个字，便不由自主的留了点神。
    “听刘主管说了没有？那个合同今天没有签下来。”
    “为什么？不是昨天就谈好了吗？今天中午聚餐的时候那边的负责人看起来还蛮好的啊，说话什么的都和和气气的，对我这种小跟班都和颜悦色的。”
    那人嘴角微微往下面拉，眼神很快的朝下面看了一眼，露出来一个标准的鄙夷的表情。
    “那能说明什么？那些个大佬们那个不是面上端着背地里又算计来算计去，肯定是利益方面的问题呗。”
    对面有人也听见了她们说的话，插嘴：“就几个芝麻大点的问题，能是什么利益问题啊？我看就是想刁难我们一下。”
    两人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各自吃着饭。
    方尔忍不住拍了拍最后说话那个姑娘，舔了舔下唇问：“那我们是不是还要再待一天？”
    那人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多少有点不愿意回答的意思，但碍于面子还是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
    可方尔却忍不住多想了，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林森做的这件事，是不是因为他想让自己在这座城市留的更久一点。
    饭吃完，方尔心不在焉的回了房间，方龙的电话又来了，她这才想起自己忘了这一茬，接起电话匆匆说了两句，就要收拾出门。
    街道已经疏通了，积水基本都消退了，不过再也没有那种夏天残留的闷热感。仿佛让人觉得，一场雨带走了那个逗留在这座城市的夏天。一阵凉风扑过来，方尔抱紧了自己的肩膀，走入这茫茫的大地中。
    等她回来的时候天空已经黑尽，街边的路灯亮的让人心里发寒。大概是因为今天下了许久的雨，难得的街边并没有多少人出来玩，显得空荡荡的。
    离开前方龙的话一遍一遍重复在她的耳边。血脉亲情，却要冷漠过路人甲乙丙丁，冷漠也就罢了，她本就不需要那个人的嘘寒问暖，可是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过她呢？让她一个人好好生活。
    方尔扪心自问自己要的从来都不多，她甚至都没有奢望过方龙能给自己什么，可为什么这么难呢？他像是要压榨掉她活下去的最后一丝勇气和气力。
    回酒店房间的时候赵腾问正倚着她房间门抽烟，烟雾缭绕的有那么一瞬间，方尔觉得自己看到了林森，可片刻回神，她讽刺的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脸上，挤出来一个笑容。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在这儿做什么？”
    赵腾问看见她，很快的将烟掐灭，口气漫不经心的：“没什么，等你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冷了一晚上的原因，方尔这一瞬间有感受到了那种暖意。脸上的笑容自然了点，方尔笑了笑：“今天下午抱歉啊，那个时候状态不太好。”
    赵腾问笑着摇了摇头，“早点睡，我先回去了。”
    方尔一愣，他这回去了？赵腾问什么时候找她不是带着目的的？虽然赵腾问对她的目的很简单浅显，他也从来没有掩饰过。
    “你来找我不会真的就是为了等我回来吧？”方尔眼神一转，眼里多了一丝兴味。虽然她从来没看懂过赵腾问，可是赵腾问在她面前基本是予取予求的，方尔看得到他想要的是什么，但是她现在看不见了。
    赵腾问转身的动作停住，仔细看了方尔几眼，嘴角抿着笑，又看了她好几眼：“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一句话说完，他连带着笑容都暧昧了几分。赵腾问手上一把抓住方尔的手腕，稍稍用劲儿就把方尔扯到了自己身边的墙边，将她抵在墙上，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耳边，微微低着头，嘴角噙着笑，若有似无的对着她细腻白润的耳喷着气。
    “没……没有。”方尔气息一滞，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拿手抵在赵腾问的胸膛上，形成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态。
    赵腾问也是片刻撒了手，放在她耳边的手抬起来揉了揉她细软的发丝，冲着方尔笑了笑，声音轻的像是害怕惊醒谁。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和你说清楚，那个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有什么东西和记忆对上了，方尔心里一紧。虽然说她并不是那么在意那个晚上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至少比她表现的要少一点，可在这一刻她的心底还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有一点是真的。”
    方尔嘴角抿出来一丝弧度：“什么？”
    “那就是我给你洗过澡，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说着他拍了拍方尔的脑袋，“所以我会负责的。”
    负责这两个字被赵腾问这种说什么都漫不经心的人用一种郑重的口吻说出来，方尔有些想笑。当初在她以为自己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关系的时候，赵腾问都没有说要负责，现在却信誓旦旦的说要负责。
    “早点睡吧，晚安。”
    说完，赵腾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唇畔落下一个吻，随即笑了声，像是一个偷食的小孩儿，大步离开。
    方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心里那摊死水像是别人丢了个石子进去，激起来一阵荡漾。不过也只是那一阵荡漾了，很快就再次沉静了下去，方尔从兜里拿出来房卡，将自己如同咸鱼一样的身子丢在了床上。
    第二天方尔醒了个一大早，难得的一晚上都没有做梦。
    打开门的时候正好遇上同行的人过来叫她吃饭，方尔让她等一会儿，说要回去那件衣服然后跟着来人一起往餐厅走着。那人看着方尔装束的时候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你带了外套啊？”
    “……嗯。”
    “我们这一行人都穿的短袖短裤，就连西装都是短袖包裙，一个个都在喊冷呢，你是不是出门看了天气预报啊？”
    方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身衣服是昨天赵腾问给她的，可她现在无论是说还是不说，都有些不对。说了别人觉得她是在炫耀，不说她又觉得自己在骗人。恰好这个时候，方尔看见了站在入口处的赵腾问，她微微抿了抿唇，还没张嘴说话，就听见旁边一声吸气声。
    “难不成你真是赵腾问的女朋友吧？”
    方尔微微一愣，很离奇的想起来自己昨天算男朋友的时候居然没有把这位男朋友算进去，她居然只算了两个！
    不过她的尴尬很快就缓解了，赵腾问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那个和她一起来的人冲着赵腾问打了个招呼就自己离开了。
    赵腾问似乎心情很不错，带着方尔一起吃了早饭。
    结束的时候经理让他们去集合，说要发配任务什么的，分配到方尔头上的任务还是核算，走了一边流程方尔却沉默了，昨天方龙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都在她脑海回响着。就算这次的回忆不是因为林森，不是因为她，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去。
    “经理，我今天不太舒服，这个核算的账目是前几次都核算过得，没什么问题，我今天能不能在酒店休息？”
    这个要求提出来方尔都做好挨骂的打算了，而经理的表情也确实是变得难看起来。也是，他们谁做的不是将原本没什么问题的项目核对，但是就她一个人提出来异议。可经理还没有发泄出来，就有人先说话了。
    “这样吧，我也有高级会计师资格证，我今天的内容不多，要是需要核算的部分我可以顶替方尔的。”赵腾问四平八稳的到。
    一时间所有的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她和赵腾问的身上，方尔莫名有一种如芒在刺的感觉，不过最后经理还是答应了下来，方尔却不知道在做出来什么表情。
    方尔在酒店呆到了下午，然后是大获全胜的消息，到离开几乎没有什么其它中转的消息。还是来的时候那两辆商务车，方尔跟着人群上车，回去的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同行的人几乎都是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睡觉，方尔却瞪着眼睛看着外面的风景，可看进去眼睛里的不知道多少。
    因为公司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方尔也不敢擅自让人停车停在她家门口，所以她最后是在公司下的车，尽管她多么想躺在自己的床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管。
    公司高层心情都很好，她们处理了基本的事宜就是要回家修整了。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方尔看见了倚着车门的赵腾问，她脚步微微一顿，走了过去：“你怎么还没走啊？”
    赵腾问看着她，眼神里洞悉一切的神色似乎在嘲笑她的明知故问。但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丢了什么东西到方尔怀里。
    “等你啊。”
    三个字的力度像是三座大山压在方尔的心头，这不是赵腾问第一次说这句话啊，可她的心情却更加的沉重了，怀里面是一个英雄的手办，方尔捏了捏毛绒的布料，想起来上一次自己随口和他说的喜欢的动漫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