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忆渐离

    元陌曦远远便看见李慕锦站在学堂大门口，她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在哭，抬手悄悄抹去眼泪，准备装作若无其事从他身边经过。
    谁知刚从他身边略过，李慕锦便一下抓住了她的肩膀。
    她有些惊讶地抬头，一滴眼泪刚好落下，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早上刚刚下过雨，天气阴沉，冷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元陌曦心里憋闷，抬起手狠倔地抹了一把脸。
    李慕锦松开她，凝视了她片刻，低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元陌曦撇开脸闷声道：“没什么。”
    李慕锦继续问道：“是不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元陌曦低垂着头，轻轻点了点头。
    李慕锦一副了然的表情，他轻声细语道：“别哭了，要是进去让他们看见你在哭，又要私底下议论你了，你也知道他们，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所以不要伤心了。”
    元陌曦觉得李慕锦说得很有道理，她赶紧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扯出一抹笑，轻快道：“好了，那我进去了。”
    李慕锦望着她有些红的眼睛，半晌嗯了一声，示意她进去。
    元陌曦吸了吸鼻子，尽力扯着嘴角走着，还好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刚刚走到门口时，冷倾城正好侧过身子看了过来，他默不作声出来，微不可查地扯住元陌曦的衣袖把她带到一旁。
    冷倾城问道：“你没事吧？”
    元陌曦：“……”
    身后不断传来大家说话的声音，元陌曦怕大家发现她的异样，于是在冷倾城身旁低语道：“我没事，我们进去吧。”
    冷倾城回头看了一下室内的人们，见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他轻轻点点头，两人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相继走进去。
    这一天，元陌曦都一直闷闷不乐，自立夏后，学堂午后会有甜点茶水，她拿了两块点心，默不作声地坐在角落上，无言吃着。
    喝了最后一口热茶，元陌曦无视嬉笑的众人，悄悄跑到外面的一棵树下，靠着树干发呆。
    一抹阴影笼罩住她，还有淡淡的竹香，元陌曦抬起头，看见了静静望着她的冷倾城。
    他薄唇一启一合道：“又和父母吵架了是吧。”
    元陌曦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和父母不和的事情，他们都知道。
    “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开一点就好了。”他这样劝慰她。
    她正想说些什么，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警觉地扭过头，元陌曦倏地闭了嘴，扯开一抹笑对冷倾城道：“没什么，我去那边了。”
    还好从偏厅出来的这个女孩子只是很平常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匆匆离开了，他两都暗自松了口气。
    以他们的身份，还是不要有任何流言蜚语的好。
    第二日，一位美貌女子悄然出现在学堂门口，两名侍女恭敬地站在她身后。她来的时候，正值休息时间，大家纷纷望向门口。
    元陌曦不经意回头，看到元陌月一身海棠红衣裙，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她惊喜出声：“姐姐！”
    ——然后在大家的注视下上前抱了抱元陌月。
    元陌月很高兴，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在这里还好吗？”
    “好着呢，我非常喜欢这里。”元陌曦撒娇地说道。
    李慕锦和冷倾城讶然地睁着眼眸，好奇地望着姐妹两。
    温槿和千若若一脸淡然，她们是大臣之女，在各种场合早就见过元陌月多次。
    冷倾城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们说话，他早在苍灵山就远远见过元陌月一面。
    李慕锦是夙国人，虽然听元陌曦和其他人提起过这位华越公主，但今日一见，他立刻就相信了温槿所言。
    她们长得真像。
    原来是宫中赏赐的礼物到了，元陌月特地过来唤她回去，有礼物收当然开心了，元陌曦和他们四人挥了挥手，高高兴兴离开了学堂。
    翌日清晨，冷倾城难掩好奇，跑来和心情大好的元陌曦说话。
    “昨天那个就是你姐姐华越公主啊，你们长得真像。”
    元陌曦嘻嘻道：“是吧。”她忽而颦起眉头，又道，“你不是早就见过我姐姐了吗？”
    “……时间过去太久，忘了。”
    冷倾城戏谑道：“你姐姐性格温柔，比你这个活蹦乱跳地丫头看起来好多了。”
    元陌曦不高兴了，生气了，哼哼唧唧着：“我们才是好朋友，看我多么关照你，我不好吗？”
    冷倾城笑着看着她，无奈道：“好，行了吧。”
    元陌曦不想理他，傲娇地转身离开了。
    看来今天是转不开这个话题了，少年人的想法总是单纯而美好。
    午休时，温槿拉着她，和千若若李慕锦坐在一起，大家欢快地聊着天。
    温槿一个劲赞叹元陌月貌美温柔，还说元陌曦性子活泼可爱，深受众人喜爱。
    李慕锦放下茶杯，神色自若道：“槿儿言之有理，华越公主虽温和端庄，但我们新越公主心性单纯，为人义气，更适合和我们当朋友。”
    温槿插话道：“是啊是啊，你最可爱了。”
    元陌曦被他们说得害羞，脸色绯红，一个劲摆手：“别这样说啦，我姐姐非常好，对我很疼爱，从小到大都让着我。”
    李慕锦给温槿斟了一杯茶，抬头微笑道：“手足情深，真是令人艳羡，可惜我是独子，没机会享受。”
    温槿接过茶杯，咕哝道：“独子也好啊，我也是家中独女，我父亲母亲对我宠爱有加，有没有兄弟姐妹我都觉得无所谓。”
    元陌曦笑笑，深以为然。温将军宠爱独女，朝中皆知，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千若若则是面露苦涩，她的父母，都重男轻女，她虽是嫡女，可没温槿风光无限。
    “略有耳闻。”李慕锦笑逐颜开道，“我爹常常和我提起，此次来越国，千番告诫我别惹你，怕到时候温将军提着刀追杀我。”
    “哈哈哈哈。”大家都被李慕锦的言语逗笑了。
    温槿朝他翻了个白眼，抱臂问道：“早就听说李将军对你很有期望，在你刚满十岁就带你去历练，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慕锦乜了她一眼，“我爹深谋远虑，他一早就打定主意让我接替他的位置，将来好好报效国家。”
    “只是……”李慕锦眼神黯了黯，“他一直在边疆，最近老毛病又犯了，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吃药。”
    元陌曦忍不住又看了李慕锦一眼——他的言辞中，对父亲的称呼充满了亲昵热爱，神情很崇敬，看来他爹对他的影响力挺大的。
    温槿就给他出主意：“你给他多多写信，他看到后，一定会保重自身的。”
    李慕锦粲然一笑：“还是槿儿想得周到。”
    元陌曦低低笑了笑，默默吃着狗粮。
    她觉得，最近真是偶遇的好日子呢，在继元陌月来找她之后，没几天她就遇到了她的小师妹——
    贺兰瑶。
    那日他们几人正在校场练习剑法，一位娇小可爱的女孩子默默从一旁经过，似乎是不想惊动他们。
    只是她一直看着他们，没注意脚下，不小心摔了一跤，随即面露窘迫地站了起来。
    大家纷纷看过去。
    元陌曦扭过脸看到了那个女孩的脸，她忽然很开心地跑过去，拉着那个女孩的手说道：“贺兰小师妹，是我呀。”
    贺兰瑶也非常高兴：“元陌曦，好久不见。”
    这个女孩正是元陌曦在苍灵山时的同门师妹，两人关系非常好，只是苍灵山一别，贺兰瑶先回了外祖家，两人便失去联系了。
    冷倾城也走过来，和贺兰瑶打招呼：“贺兰师妹，好久不见。”
    贺兰瑶笑眯眯道：“冷师兄，你还是一点没变。”
    她好奇地逡视着他们，凑过来颇有深意道：“你们两个又在一起啊，真是有缘。”
    冷倾城元陌曦顿时脸色绯红，僵立在原地。
    片刻，元陌曦扫了冷倾城一眼，怏怏道：“你说什么呢？别乱说话哦。”
    贺兰瑶偷笑道：“我知道啦。”
    其余三人也过来了，李慕锦扬起眉宇问道：“这位是？”
    元陌曦兴冲冲介绍：“这是我同门小师妹，贺兰瑶。”
    贺兰瑶被其他三人打量的目光看着有些手足无措。
    冷倾城微笑道：“不知贺兰师妹来这里有何贵干啊。”
    贺兰瑶淡淡一笑：“也是凑巧，我父亲和孟夫子相识，来送点东西。”
    她抱着书站在那里，神情有些拘谨，显然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着。
    “贺兰师妹？”大家恍然大悟，纷纷想起来，冷倾城和元陌曦都在苍灵山学过艺。
    千若若好奇地问道：“我看冷倾城和新越公主的招式似乎不是出自同宗，不知贺兰小姐和他们哪一位相同呢？”
    贺兰瑶笑吟吟道：“我和新越公主还有云太子师出同门，冷师兄不和我们在一起。”
    千若若和温槿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云国的太子殿下呢……
    元陌曦上前拍了拍贺兰瑶的肩膀，笑着拉着她走，说要亲自送她过去，冷倾城亦微笑着说他还有事，先行一步，和她告辞。
    鉴于和母亲闹了不愉快，元陌曦存心这几日躲着父母，一心蜗居在朝曦阁忙着绯夜楼的事情，夜夜在密室待到很晚。
    元景那边消息也接连不断，他看着桌上的一大堆密信，神情懊恼愤恨到极点……
    ——这次布了这么大的局，竟然什么都没成功！虽然猜出来绯夜楼少主不是元陌月就是元陌曦，但是没有拿捏住若冰，还放跑了云凌澈，真是一大损失！
    元景眼眸瞪得通红，他咬牙切齿道：“元翌——！”。
    回应他的，只有茫茫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