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洗剑录

第59章


一声惨叫,伸手捂住左耳,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来,墙壁上“叮!”一声,一根竹筷嗖地飞插而入,却是西门飞花以指弹筷射穿他左耳。店家虽然痛得呲牙咧嘴,脑瓜却还是清醒的,赶紧颤巍巍地去端来了一大坛酒,西门飞花把坛盖一扔,捧起酒坛便喝。
庄鱼不见酒店里有动静,大声道:“盟主英明仁义,已传下盟主令,一见你面,杀无赫!本座念你年纪尚轻,现解你到东海边‘至尊帆’上,还不快快出来受降。”大柱虽笨,却也知道了周围形势,双手拦在店门道:“大哥,你今天决不能杀了他。”
店里西门飞花把一壶酒灌将入肚,把酒壶往地下一摔,哈哈大笑,柱着剑,摇摇晃晃向店门口走去,向后甩出一锭银子,银子稳稳的落在酒桌上,算是这一顿酒钱。十三妹带着哭腔扑上去道:“我不要你去死!我不要你死!”
西门飞花心头一震,他自落魄海外,满腔仇恨只是要艺成归来报仇。十多年来,对武林的仇视让他几乎连血都是冷的了,心头所有感情的火焰都已被熄灭,在他眼中的世界里只有互相欺诈,互相倾轧,笑容的背后隐藏着虚伪;接受逢迎的结局是被无情的背叛出卖……却没想到在这生死关头,还会有人如此关心他。
但这种迟疑只是转瞬之间的事,他的脑中马上又浮现起十几年前一家的血光之灾,父亲既为武林盟主,江湖中朋友焉能不多,到最后他却是死在自己的朋友手中,愤火陡炽,猛地一摔十三妹,冷冷道:“谁要你来假仁假义?”拔开门口的大柱,连剑带鞘,缓缓平举而起,往前一指道:“你就是庄鱼?那一夜你也参与围攻我爹?”
庄鱼道:“不错,你爹西门狂狮滥用职权,残忍好杀,杀之乃大快人心之举,武林中人人……”西门飞花截住他口厉声喝道:“有何证据?”
庄鱼也是大吼一声道:“我二弟就是无端被他处斩的!”
西门飞花冷冷而笑,道:“你二弟偷盗抢掠滥杀无辜,违反武林公约,自该处死,包括你们三鬼都在该死之列!”
庄鱼愣了一愣,笑道:“要报仇是吗?西门飞花,你今日还想活着离开这里吗?且不说这里每个人都想食你肉,寝你皮,只要我一声令下,立刻让你万箭穿心,乱刀分尸!”他外号是“雷震吼”,说话果然吼声如雷,震得每个人耳鼓生疼。
酒家外黑压压的一群人箭上弦,刀出鞘,这确是千钧一发的凶险场面!
十三妹抢上拦在西门飞花面前,大声道:“你们倚多胜少,算什么英雄行径!”
庄鱼愣了一愣,暗自在心里道:“我们是黑道上的人物,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寒森森的宝剑缓缓抽出鞘来,道:“小子,大丈夫一言而决,要战便战,要降便降,还等什么?”江湖中素来有“八帮十六会、七剑十三侠”的说法,七剑除五岳各剑派的掌门外,便是凌绝教的掌门萧独钟和他“雷震吼”庄鱼了。
西门飞花以剑柱地,手心满是冷汗,并不是他被这凶险的场面吓住了,而是他现在感到浑身无一丝毫内力,他在心里一遍遍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本是酒喝越多,精力越充沛,内力越足,怎么现在浑身软绵绵的,连双腿都不住发颤?……”他似乎见到了世界上最可怕之事,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暴露内心的惊惶,但冷汗还是一滴滴从指尖滑落下来。
十三妹斜眼瞥见西门飞花苍白痛苦的脸色,对着庄鱼道:“庄前辈,如果他跟你们回到盟主身边听候发落,你们便能饶了他,是不是?”
庄鱼一听之下,满意地捋着胡须道:“这个自然,盟主宽怀仁慈,非但不会追究他的过错,不定还会重用他呢?”
十三妹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道:“大哥……”西门飞花咬着牙道:“酒里的迷药可是你下的?”十三妹道:“大哥,我……”西门飞花脸上闪过一丝苦笑,踉踉呛呛地向前走去,在场的江湖豪客虽自恃人多势众,但西门飞花如此大勇无畏,视千军万马如蝼蚁成群的神色令每个人都不得不神为之慑,魄为之夺。
“怕他什么?他已经被那个女的下了迷药,现在连走路都困难,正合我们上前活捉他!”一个锦衣公子当先一跃下马,执刀向前趋去,立时有四个大汉从两边包抄了过来。众人是以不立即向西门飞花痛下杀手,一来固然慑于西门飞花迅捷绝伦鬼神莫测的剑法,更主要的是江湖中人都想从这少年身上得到一件东西,不然庄鱼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众人一拥而上,就是武功再高,恐怕也难逃一死。
西门飞花紧紧握住剑柄,身子摇摇晃晃,此时迷药发作,眼睛里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两个人变成四个人……他的脑中如有一把火在烧:“不,不,不,我不能就这么死了,一家的血海深仇……我还要到‘至尊帆’杀了那个夺了我父亲盟主之位的狗贼……”眼中喷火,突然大喝一声,众人但觉眼前一道耀目声痛的剑光闪过,每个人的眼睛霎了一霎,跟着是五声整齐的惨呼声,围扑而上的五个人已经躺在了地上,每个人的脖颈上都划过了一道极细的血痕,不注意看是看不出来的。
人群已开始骚动了,有人大声喊道:“放箭!射死他!”“我们一起冲上去,把他乱刀分尸了!”……庄鱼把手往空中一摆,道:“不许射箭!”突然凌空跃起,大声道:“老夫来领教你的剑法!”森森剑气直向西门飞花逼来。西门飞花适才凝力一击,一剑刺倒五个,已是吃力之极,若非众敌环饲,已坐下大喘粗气了。此时庄鱼一剑刺来,竟是无力招架,昏昏沉沉地往旁边侧身一闪,扑倒在地。庄鱼的剑“刷”地从他旁边擦过,在他右臂上划出一道极深的伤痕,鲜血立即涌出。
“大哥!”十三妹哭着扑上来,西门飞花头痛欲裂,服下迷药之人若在药力作用下昏然睡去是不会有如此症状的,但若摧动内力抵抗,便会头昏疲乏,全身内力流失得更快。西门飞花吃力地从嘴角挤出两个字:“走开!”这两个字竟是如此的平静。十三妹倒喜欢他骂她一顿,在她心中,她料定凭西门飞花一人之力是无法抵抗门外这么多人的,而要劝西门飞花忍辱偷生,西门飞花心高气傲,必定选择战死,是以自己偷偷在酒中下了迷药,便是曾经偷偷在“蓬莱客栈”给颜必克服过的“迷魂散”,以求庄鱼放过他。
西门飞花扶着长剑,挣扎着要站起来,十三妹流着泪扶住他。西门飞花用尽全力把她一推,十三妹不防他还有如此力量,被推得摔到在一旁,正好靠在一匹马旁,一看正是大柱的汗血马,心中一动,悄悄爬上了宝马。
这时西门飞花和庄鱼面对面冷冷而立。庄鱼心想,你都这副不堪一击的模样了,今天不怕你飞到天上去,那东西迟早要逼你交出来,双手一挥:“把他擒下了!”七八个大汉一起涌上。突然斜刺里一匹马冲来,十三妹一把揽住西门飞花,猛向上一提,双腿一夹,那马奋展神威,如飞般向前插去。
这一下变起突兀,庄鱼待回过神来,那马已冲倒了一群持弓大汉,向人群外飞奔了,气急败坏地大喝一声:“追!”飞跨上一匹马,挥鞭追去。
十三妹怕西门飞花不愿她救突然翻下马去,点了他的穴道。后面杀声逼近,一枝冷箭从颊边“嗖!”地掠过,更使他吓出了一身冷汗。驰了半里路,前边出现了岔路口。十三妹一拉缰绳,那马冲上右边的大路,她一跃下马,在马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那马俯首喷了几口气,拉下一堆屎来。十三妹很是高兴,拉着那匹马走了一段路程,马拉下一路的马粪。十三妹这才重新跃上马背,一手揽着西门飞花,一手挥鞭向左边路上窜去。
窜了好一段路程,后面已无追兵赶来,心下甚是高兴,暗叹幸喜自己施了点小伎俩。正欲放慢速度,突然后面传来庄鱼的喊声道:“小妖女,那里逃?”
十三妹暗道一声:“不好”,头也不回,挥鞭在马臀上狠狠一打,那马箭一般疾射出去,谁料大路的尽头竟是一片沼泽地。十三妹暗暗叫苦,掉转马头,大声道:“庄老前辈何故如此苦苦相追?岂不太不合前辈的身份?”
庄鱼“哼!”了一声。道:“差点让你这小妖骗了。”飞身离马跃出,如鹰掠大地一般出掌向十三妹肩头拍来,左手轻灵地一探,抓住了西门飞花胸襟。
庄鱼把剑横在西门飞花的脖子上,冷冷笑道:“我才没他们那么傻,这种‘声东击西’的小聪明,焉能骗得了老夫?小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父亲的武功秘芨‘寒冰灭绝剑’呢?”
西门飞花道:“我学……完后,撕了。”
庄鱼听到他这一句话,如遭雷击,脸如死灰,失态地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你撕了也要给我背出来!”
西门飞花道:“凭……什……么?”
庄鱼揪住他的头发,把剑在他的脖子上一划,立刻划出一道血痕,道:“凭我手中这把剑!”
西门飞花只想哈哈大笑,但却没有一点力气,只是露出了轻蔑的神色:“你以为本……少爷……怕了不成?”
庄鱼还待威逼利诱,突听十三妹凄厉地大喊“救命!”原来他被庄鱼打飞出去,正好陷在沼泽地中的一个泥潭里,那泥潭全是朽尸腐草,极是柔软,重物一负上去,立即一寸寸往下陷去。眼见十三妹只剩下半个身子在上面惊慌地挣扎,西门飞花心念一动,急道:“你救了她,我……我告诉你。”庄鱼闻言大喜,身形晃动,凌空一跃,落在十三妹的身边,身手欲将其拉上来。一拉不动,却反被其不断地往下拽。庄鱼暗暗心惊,暗道这泥潭真是邪门得紧,正欲松了手不管,半空中飞来一条绳子,庄鱼接住了,一股大力传来,绳子拉着二人慢慢向陆地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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