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天宝传

第百十六回李渊兵打雁门关 尉迟恭比武得将


    诗曰: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当下袁泾见子龙信心满满,也不多想,带了八万人马,去了合肥。曹武彻听说袁泾杀过来,吓得魂不附体,魄不在身,也不管一众臣子,自己逃命去了。恼了众怒,部下绑了曹武彻,来袁泾处请功。袁泾大怒,吩咐把曹武彻和部下全部处死。正是:
    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
    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
    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彀?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
    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君怀袖。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宿昔齐名非忝窃,试看杜陵消瘦。曾不减,夜郎僝僽。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
    千万恨,为君剖。兄生辛未我丁丑,共些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词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魂相守。
    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言不尽,观顿首。
    袁泾斩了反贼,就地发榜安民,开仓放粮。百姓大喜,于是收复了江西、安徽失地。又听说伍云召率军前来和子龙博弈,深怕打乱了子龙的作战部署,于是按兵不动。再说那皇王刘迦论听说项子龙分大兵给袁泾,不自量力,率领大军前去攻打项子龙,兵败被杀,反被项子龙收复了湖北一带。伍云召听说项子龙连战连胜,已经击破了两处反王,暗自吃了一惊。吩咐大将朱燮率领大军两万,作为先锋,挑战项子龙。项子龙听说,亲自率军迎战。朱燮道:“项元帅,你也是英雄好汉,怎么如此不识时务?你那大隋朝已经风雨飘摇,不可挽救,只在朝夕之间。我看你还是速速投降,以免误伤。”项子龙说道:“朱将军,你既然这么利害,为什么不来和本帅一战?”朱燮道:“我平生不好斗,好解斗。”孙静空闻言,呼呼大笑道:“你以为你是吕布吗?还解斗,不要走,吃我一棍!”飞马冲杀过去。朱燮大怒,叫一声:“呔!来者何人,本将刀下不死无名之鬼!”孙静空说道:“我是你爷爷孙静空!”朱燮道:“区区鼠辈,吃我一刀!”飞马上前,劈面一刀。早被孙静空一棍打在一边,大叫一声,一把扯住狮蛮带,叫一声:“过来罢!”提过马来,撕成数块。项子龙大喜,率军掩杀过去,大败贼军,正是: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不表项子龙连战连胜,再说驸马张曐镇守雁门关,李渊早已垂涎三尺,仗着儿子李元霸利害,起兵三十万,前来攻打雁门关。张曐闻报,吩咐摆开阵势,迎战李渊。隋军龙旗展开,张曐跃马横枪在前,左边淮南公主杨妙可,右边西突厥可汗处罗。李渊在门旗下见了张曐,不住地喝采,张曐在马上荡起征尘,往来驰走。门旗影里,三骑马来到阵前,张曐手指李渊,骂道:“呔!反贼李渊,你世受国恩,非但不报效朝廷,反而在危难关头自立山头,意图谋反,与水洼草贼何异?今日你驸马爷爷张曐在此,愿与你这老匹夫决一死战!”李渊问道:“谁可去战张曐?”旁边恼犯这一个英雄,忿怒跃马,手舞钩镰枪,出到阵前。李渊急忙看时,乃是大将军马三保。李渊暗喜,便道:“马三保武功高强,正是张曐的对手。”当下马三保飞马,直取张曐。两马相交,双枪并举。斗了不到半合,张曐便走。马三保大喜,以为张曐浪得虚名,忙忙吆喝着去赶。张曐一看,暗自冷笑,把左手虚提长枪,右手便向锦袋中摸出石子,扭回身,觑得马三保面门较近,只一石子,可怜悍勇英雄,石子眉心早中,翻身落马。杨妙可、处罗可汗看了,便来捉人。李渊阵上人多,早有殷开山、刘鸿基,两骑马,一枝戟,一把大斧,欲要救回本阵。张曐大怒,上去一枪,刺死了马三保。
    李渊一看等大惊,尽皆失色,再问道:“那个将军接着厮杀?”李渊言未尽,马后一将飞出,看时,却是上将军刘文静。李渊却待阻当,刘文静那骑马已自去了。刘文静接住张曐,斗无一合,遮拦不住,拨回马便走。张曐望后赶来,手取石子,看刘文静后心一掷,打在镗甲护镜上,铮然有声,口吐鲜血,伏鞍而走。回到阵前,已经气绝身亡。
    处罗可汗看见,吩咐隋军擂鼓助威。李渊阵上一人大叫:“匹夫,何足惧哉!”拍马提槊,飞出阵去。李渊急忙看去,乃是猛将高士廉。也不打话,举起马槊,便战张曐。两马方交,喊声大举,高士廉要在李渊面前显能,抖擞精神,大战张曐。张曐暗自好笑,随意接战,不到十合,张曐便走。高士廉疑他飞石打来,不去追赶。张曐回头,不见赶来,冷笑一声,翻身勒马便转。高士廉却待挺说来迎,被张曐暗藏石子,手起望高士廉鼻凹里打中,只见鲜血迸流,欲要逃回本阵,早被处罗可汗一箭射死了。张亮见了大怒,不等李渊发下将令,手舞三尖两刃刀,飞马直取张曐。两个未曾交马,被张曐暗藏石子在手,手起,正中张亮面颊,丢了三尖两刃刀,奔马回阵去了。杨妙可看张亮跑得快,也就不放箭了。
    那李渊见输了数将,心内惊惶,便要将军马收转。只见李元霸背后一人大叫:“今日将威风折了,来日怎地厮杀?且看石子打得我么?”李元霸看时,乃是李元霸的开路将军薛万彻,拍马舞锤,直奔张清。张曐便道:“一个来,一个走;两个来,两个逃。你知我飞石手段么?”薛万彻闻言,大怒道:“你打得别人,怎近得我?”说言未了,张曐手起,一石子正中薛万彻嘴边,翻身落马。杨妙可、处罗可汗却待来捉,怎当李渊阵上人多,众将救了回阵。
    李渊见了,怒气冲天,掣剑在手,割袍为誓:“我若不拿得此人,誓不回军!”李元吉见李渊设誓,便道:“父亲此言,要我们弟兄何用!”就拍踢雪乌骓,直临阵前,大骂张曐:“小儿得宠,不过是一力一勇,你可认得小爷李元吉么?”张曐便道:“你不过是辱国败将,只怕也遭要吾毒手!”此言未绝,一石子飞来。李元吉见石子飞来,急把一百斤混铁槊来隔时,却中在手腕上,早着一下,便使不动混铁槊了,只好回归本阵。
    李渊道:“这张曐果然名不虚传,不到一时三刻,打翻我许多将军,还谁敢捉得这张曐?”只见部下唐俭,手拈朴刀,挺身出战。张曐见了大笑,骂道:“你那败将,你那些有手段的都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何况你这无能之徒!”唐俭闻言大怒,径奔张曐。张曐也不战,跑马归阵。唐俭急忙赶去,人马相迎。唐俭手疾,一朴刀砍去,却砍着张曐战马。那马后蹄直踢起来,唐俭面门上扫着马尾,双眼生花,早被张曐只一石子,打倒在地;急待挣扎,阵中走出军来,横拖倒拽,拿入阵中去了。李渊大叫:“那个去救唐俭?”只见大将军段志玄,便拍马舞刀,直取张曐。张曐虚把枪来迎,段志玄一刀砍去,张曐忙镫里藏身,段志玄却砍了个空。张曐手拿石子,喝声道:“着!”石子从段志玄肋窝里飞将过去。张曐又一石子,铮的打在盔上,唬得段志玄胆丧心寒,伏鞍归阵。李渊看了,辗转寻思:“若是今番输了锐气,怎生回太原去?谁与我出得这口气?”张曐闻言大怒,就地吩咐砍了唐俭,以壮军威。寒光闪过,唐俭人头落地。
    殷开山听得,目视刘鸿基,说道:“一个不济事,我两个同去夹攻。”刘鸿基道:“我的方天画戟已经饥渴难耐了!”于是殷开山居左,刘鸿基居右,一杆方天画戟,一把开山大斧,杀出阵前。张曐笑道:“一个不济,又添一个!由你十个,更待如何!”全无惧色,在马上藏两个石子在手。刘鸿基先到,张曐手起,势如招宝七郎,石子来时,面门上怎生躲避,急待抬头看时,额上早中一石子,扑然倒地。殷开山急来快救,脖项上又一石子打着。李世民在阵上看见中伤,大挺神威,抡起定唐刀,纵开飒露紫战马,来救殷开山、刘鸿基。刚抢得两个奔走还阵,张曐又一石子打来,李世民急把刀一隔,正中着刀口,迸出火光。李世民无心恋战,勒马便回。
    那一边西府赵王李元霸见了,心中暗忖道:“这么多大将都被打伤,除过我,也只有张士贵、姐夫、姐姐、大哥可以上前,我若不上,也是不好的。”手提双锤,飞马出阵。张曐看见,大骂李元霸:“李元霸,你是父皇亲封的西府赵王,我和你唇齿之邦,共同灭贼,正当其理。你今缘何反背朝廷,岂不自羞?”李元霸大怒,直取张曐,两马相交,军器并举。两柄擂鼓瓮金锤阵上交加,四双臂环中撩乱。约斗五七合,张曐拨马便走,李元霸道:“别人中你石子,怎近得我!”张曐带住枪杆,去锦袋中摸出一个石子。手起处真似流星掣电,石子来吓得鬼哭神惊。李元霸眼明手快,拨过了石子。张曐见打不着,再取第二个石子,又打将去,李元霸又闪过了。两个石子打不着,张曐却早心慌。那马尾相衔,张曐走到阵门左侧了,李元霸望后心打一锤来,张曐一闪,镫里藏身,李元霸却打了空。那条枪却戳将过来,李元霸的马和张曐的马两厮并着。张曐便撇了枪,双手把李元霸和擂鼓瓮金锤连臂膊只一拖,却拖不动,两个搅做一块。
    李渊阵上张士贵望见,抡动青龙偃月刀,便来解救。对阵杨妙可、处罗可汗两骑马齐出,截住张士贵厮杀。张曐、李元霸又分拆不开,张士贵、杨妙可、处罗可汗三匹马搅做一团。那一边,李建成、柴绍、候君集、李渊三女平阳公主李昭云,四将一齐尽出,一条枪,一杆叉,一枝锏,一对宝剑,来助李元霸、张士贵。张曐见不是头,弃了李元霸,跑马入阵。李元霸不舍,直撞入去,却忘了提备石子。张曐见李元霸追来,暗藏石子在手,待他马近,喝声道:“着!”李元霸急躲,那石子抹耳根上擦过去了。李元霸便回。张士贵一看大喜,撇了杨妙可、处罗可汗,也赶入阵来。张曐停住枪,轻取石子,望张士贵打来,张士贵急躲不迭,打在脸上,鲜血迸流,提刀回阵。
    却说李建成、候君集把杨妙可截住在一边;李昭云、柴绍把处罗可汗也截住在一边。杨妙可一看,便把飞枪劈面打将来,候君集急忙闪开,打不着了。李建成一枪刺过去,杨妙可侧身闪过,回马就走。二将无奈,也只好回阵。这边处罗可汗舞动梨花开山斧,死命抵敌柴绍、李昭云,不提防二子李世民在阵门里看见了,暗忖道:“我这里被他片时连打了一十五员大将,若拿他一个偏将不得,有何面目!”放下定唐刀,身边取出怀弩,搭上弦,放一箭去,一声响,正中了处罗可汗马蹄,那马便倒,处罗可汗跌下马来。张曐、杨妙可一看大惊,要来救时,又怕寡不敌众,没想到处罗可汗精通五行遁术,念动真言,早就回了本阵。那厢壁李渊一看,吓得魂不附体,魄不在身,急忙下令鸣金收兵。张曐看李渊走得远了,也是无奈,也只能下令撤军,于是隋军得胜,回到了雁门关,写下奏章,报告给隋世祖明皇帝。这话不表。
    且说李渊收军回来,把张士贵、段志玄、李元吉、薛万彻的伤看了一遍,见无大事,方才松了一口气。李渊再与李建成、李世民道:“我闻商周时大元帅的邓九公的女儿邓婵玉,十分利害,日不移影,连打周将三十六员。今日张曐无一时,连打我一十五员大将,虽是不在此人之下,也当是个猛将。”众人无语。李渊又道:“我看此人,全仗杨妙可、处罗可汗为羽翼。如今这手足羽翼都不是善茬,何人可用良策,捉获此三人?”李世民闻言说道:“父亲放心,儿臣见了此将出没,已自安排定了。虽然如此,且把中伤将军,送回太原,却教三弟元霸、姐姐、姐夫、大哥、候君集,尽数引领水军,安排车仗船只,水陆并进,船只相迎,赚出张曐,便成大事。”当下李世民分拨已定,就要施行。诸位收上将军都要报仇,各自摩拳擦掌,
    再说张曐在城内与处罗可汗、杨妙可商议道:“今日虽是赢得李家父子,贼势根本未除,暗使人去探听虚实,却作道理。”只见探事人来回报:“寨后西北上,不知那里将许多粮米,有百十辆车子,河内又有粮草船,大小有五百余只;水陆并进,船马同来,沿路有几个头领监管。”太守道:“这贼们莫非有计?恐遭他毒手。再差人去打听,端的果是粮草也不是!”次日,小军回报说:“车上都是粮,尚且撒下米来。水中船只,虽是遮盖着,尽有米布袋露将出来。”张清道:“今晚出城,先截岸上车子,后去取他水中船只。太守助战,一鼓而得。”太守道:“此计甚妙,只可善觑方便。”叫军汉饱餐酒食,尽行披挂,梢驮锦袋。张清手执长枪,引一千军兵,悄悄地出城。
    是夜月色微明,星光满天。行不到十里,望见一簇车子,旗上明写“太原唐王李渊忠义粮”。张曐看了大怒,说道:“一伙反贼还敢说什么忠义?”小卒道:“驸马爷不要动怒,一会子有他们受的。”张曐笑道:“这也是的。”有眼快的亲兵说道:“驸马爷快看,反贼里领头的好像是伪太子李建成啊。”张曐闻说,忙忙看去,果见李建成手提一杆七十斤的丈八紫金枪,金盔金甲,相貌不凡,当头先走。张曐大叫道:“这反贼脑袋上着我一下石子。”李建成手提丈八紫金枪,此时自望见了,只做不知,大踏步只顾走,却不曾忘了提防他石子。正走之间,张曐在马上喝声:“着!”一石子正飞去李建成头上,李建成早把头一低,擦着盔上的红缨过去,望后便倒。张曐军马看见,一齐呐喊,都抢将来。平阳公主李昭云大惊,急挺两口子午鸳鸯剑,死去救回李建成,撇了粮车便走。张曐夺得粮车,见果是粮米,心中欢喜,不来追赶李建成,且押送粮车,推入城来。处罗可汗远远见了,心中大喜,于是吩咐大军准备出击。张曐回身道:“再抢河中米船。”隋军都道:“请驸马爷善觑方便。”
    当下张曐上马,转过南门。此时望见河港内粮船,不计其数。张曐便叫开城门,一齐呐喊,抢到河边。都是阴云布满,黑雾遮天,马步军兵回头看时,你我对面不见。原来此是李药师行持道法。张曐看见,虽然有安排,也落了个心慌眼暗,却待要回,进退无路,四下里喊声乱起,正不知军兵从那里来。张士贵引铁骑军兵,将张曐连人和马,都赶下水去了。河内却是李建成手下进来收编的八个顶尖水军头领,一字儿摆在那里。张曐便有三头六臂,也怎生挣扎得脱,被八个水军头领捉住,绳缠索绑,就要送入寨中。水军头领飞报李渊,李世民便催大小头领连夜打城。处罗可汗一看,大怒,率领兵马杀出来,反倒让李世民落了一个手足无措。段志玄见了,大叫一声,直取处罗可汗。早被处罗可汗起手一斧头,砍为两段。张曐被捉到岸上,大叫一声,挣开绳索,回身一脚,踢死了一个水军头领,夺路就走。战马看见,忙忙跑过来,张曐大喜,飞身跳上去。处罗可汗一看,急忙捡了一杆枪,叫一声:“驸马爷,快快接枪!”一把扔过去,张曐一手接住,飞马上前,把七个水军头领全部杀死太守。李世民见形势不好,夺路就跑。李渊独自一个,怎生支吾得住?听得河边四面炮响,心慌意乱,忙忙去了大营。李元霸一看父亲吓得无路可逃,也不敢恋战,催开万里烟云照,忙忙上去护助李渊。张曐知道杨妙可已经去李渊大营,一把扔了枪,上去取了自己的六龙回日枪,率领处罗可汗及一众军马,一同杀向李渊大营去了。正是: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再说杨妙可来到李渊的大营,唐军那里有什么防备?只是一个李元吉在大营里偷酒,听说杨妙可前来偷营,吓得魂不附体,魄不在身,上马提槊,忙忙要走。杨妙可一看,叫一声:“反贼李元吉,你往那里走?”李元吉说道:“好你个杨妙可,本王不想和你争斗,你居然在此胡闹?”杨妙可道:“本王?那你爹是什么?”那李元吉闻言大怒,说道:“算命的说了,我早晚要做齐王,你杀不了我的!”杨妙可闻说笑道:“那你可要去找找他了,因为你马上就是个死人了。”李元吉喝道:“废话少说!打不过张曐,我还打不过你吗?不要走,吃我一槊!”照面一槊刺来,公主枪一架,把李元吉虎口震开,不敢交锋,回马就走。公主要追,不料李元吉马快,只能作罢。正是:
    到晓不成梦,思量堪白头。
    多无百年命,长有万般愁。
    世路应难尽,营生卒未休。
    莫言名与利,名利是身仇。
    却说李渊杀了一夜,折兵六万,辎重损失无数,只能后退到太原,徐图渐渐。张曐一看,也晓得自己人少,没了奈何,只能放李渊逃走。李渊回到太原,命长子李建成留在身边,做好下一步打算。命二子李世民去龙泉郡招兵,三子李元霸到定襄郡附近去招兵,四子李元吉去正平郡招兵。又命驸马柴绍、女儿平阳公主李昭云到太原去招兵,同时安抚百姓。那些关陇贵族的旧将闻候君集、张士贵等人都已归唐,众人陆续而来。又有慕李世民、李元霸、柴绍、李昭云之名者,攀附如云。独独李元吉冷清,无多少人前来。故而后来李世民做了太宗,也是如此,正是: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话说李元吉在正平郡招兵,约有半年,鬼也没有一个,心中焦躁,私下相商道:“如此便怎么办呢?”谋士道:“究竟您的世民王兄的名望大,所以人人都去投他。还有那些不晓事的,投奔了李元霸、柴绍、李昭云去。在下想来,我们如今何不扯起他李世民的旗号来?冒他的名望,自然有人来投军。”李元吉大喜道:“有理。”果然换了旗号,扯起李世民的名色来,只见那些投军的,果就络绎不绝的来了。李元吉大喜,招集有三万余数,即回太原复旨不表。
    且说原来正平郡有个英雄,名叫尉迟恭,此人身高九尺,腰大把围,双臂有千斤之力,面如黑炭,目似铜铃,乃是上界黑煞星转世。此人师从寿星,如今学艺下山,回朔州来,却由宝鸡山经过。正行之间,只见山中一块大石,忽然一声响亮,爆豁两开。尉迟恭吃了一惊,走上前一看,见内中有一石匣,揭开看时,却见两只铁羊,就取在手内,心中欢喜,想道:“我拿回去打件东西用用也好。”正在思量,远远望见一个人,头戴一顶扎巾,身穿一件黄布道袍,腰系丝绦,脚穿麻履,吃得醉醺醺,一路摇摇摆摆而来,叫声:“喂!尉迟恭,你停下,我有话与你讲的。”尉迟恭暗暗惊骇,忙问道:“先生何人,你缘何知我的名字?”那人见说,大笑道:“莫要说知道你的名字,就是那天文地理,过去未来,我也尽知道的。”尉迟恭就问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尊居何处?”那人道:“在下姓李,名友白,隐居山中。不嫌荒陋,屈至舍下一叙,就此同行。”尉迟恭说道:“那俺就不客气了。”
    当下,尉迟恭随着李友白转过了几个山头,到一所茅屋内,进见施礼。童儿捧出茶来吃了,李友白便说道:“将军目下时运未来,再过几时,自然逞志。贫道有盔甲一副,九十二斤蛇矛枪一杆,赠与将军用。方才那只白铁羊,将军可自拿去,只是将这只红的留与贫道,日后自有用处的。”于是唤童儿取出盔甲、蛇矛。尉迟恭一看,原来是一条洋铁打成的长矛,锐利无比。又有一副乌金镔铁铠,一顶双凤铁盔,一条狮蛮带,一双大红底阎魔靴,一领西川蜀锦万叶战袍。尉迟恭看那盔上有个凤眼,却是闭着的,便问道:“先生,为何盔上的凤眼是闭的?”李友白道:“此是一顶神盔,你后来上阵,有人射得着你一箭,那凤眼开了,这就是你的真主了,你可下马降他,必然名留青史。”尉迟恭闻言,点点头,收了这几件,遂把那红铁羊交付过去,转身就走。李友白见了,忙忙叫声:“将军,你这铁羊,却有两条竹根样的水磨神鞭,铁羊一开,其鞭自现。但此羊十分难开。若要铁羊开,除非仁义血。你日后保定真主,自有蟒袍玉带,世袭公侯,全在这条鞭上。但有诗二句诗,你千万要记住的。”尉迟恭问道:“是什么?”李友白说道:“鞭在人也在,鞭断人便亡。日后自有应验,牢记,牢记!”尉迟答应一声,转身致谢。李友白留下尉迟恭,二人叙谈良久,看看天色已晚,尉迟恭收拾了东西,作别起身。李友白道:“天色昏黄,回府尚远,不便行走,权屈荒山暂宿一宵,明日送行。”当夜,尉迟恭就在李友白草堂后面歇了。次日谢扰而别,径回山后致农庄。
    话表尉迟恭来到家中,见过寒窗妻子刘氏,要说这尉迟恭相貌黝黑,妻子却是标致。那尉迟恭一心要开铁羊,将盔甲、长矛收藏好了,就打点熔羊。刘氏问道:“官人前去学习武艺,料想功夫甚多,不知如今怎样了?”尉迟恭笑道:“武功不知道如何,却得了这件宝贝。”就把遇见李友白的故事说了一遍。刘氏大喜道:“既然如此,官人去忙,不必管妾。”尉迟恭道:“夫人,等我开了这铁羊,名垂青史,你也不必过这苦日子了。”遂将铁羊放在炉内,扇红了,发狠的打磨,那里打得开?一连打了两日,心中十分焦躁。正在寻思,却有县中一个差人,叫做仁义,入乡来催讨钱粮。尉迟恭猛然想起李友白之言:“若要铁羊开,除非仁义血。”尉迟恭大喜,也就不要管多少,只得要借重他了。便对仁义道:“我有一个朋友,应承借我几匹布料,如今要去取,不若就与老兄同往,取来即付老兄收去,何如?”仁义信以为实,便道:“使得,就去。”尉迟恭便引了仁义出门,走到一个荒坟内面,见四顾无人,就将仁义一脚踢倒,腰间取出刀来,结果了性命。从怀里取出一个骨殖瓶,将来倒空了,盛些血带到家来,往铁羊上一浇,只听“豁喇”一声响,铁羊分为两段,现出两条竹节鞭来,却是雌雄二鞭,雌的重八十斤,雄的多一斤。尉迟恭大喜。
    次日,县中得报,不知何人杀了差人仁义,便差快手金国龙、金国虎沿途查缉。二人查到致农庄,顺便往尉迟恭家中看望表姐,细言仁义被人杀死,如今差我二人缉访。尉迟恭便把杀血炼鞭缘故说知,二人大惊道:“喜得差我二人,倘被别人知风,如何是好?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尉迟恭道:“我闻正平郡招军,正想前去,只因你表姐有孕在身,如今难得二位老舅到此,凡事全赖照顾,愚兄拜托前行。这鞭就留下雌鞭在此,倘或生下孩儿,取名宝林,日后夫妻父子重逢,可以雌雄二鞭为证。”当下拜别,彼此落了几点英雄泪,尉迟恭即带了盔甲、铁鞭,往正平郡而来。这边金国龙兄弟怕此事遮掩不来,立脚不稳的,就带了表姐,逃到突厥国大可汗统叶护手下。这二人也有些本事,后封到太平章,镇守琅王牙关。直到尉迟恭扫平北番,双鞭会合,父子团圆。后话不表。
    且说尉迟恭到了正平郡,投军入队,这李元吉不知道他的本事,只是教他做一名火头军,管九个火工,每日发一斗米、九斤肉、一坛酒,与九人同吃。他却一个人都吃完了,九个人一些也没得到口。那九个人同到李元吉面前禀了,李元吉闻说大怒,问他克减军粮之罪,将尉迟恭打了四十,推出城来。尉迟恭怀恨在心,望城上旗号一看,上写着“西府李世民”。尉迟恭大叫一声:“呔!李世民,你日后不遇着俺便罢,倘或相逢,须教你仔细认俺的手段。”当下无处投奔,一路闯出正平郡来。听见沸沸扬扬,说有定阳王刘武周,差大元帅宋金刚在文成郡募选先锋。尉迟恭闻言,竟投文成郡而来,写了投军状,投入帅府。宋元帅唤他进去,一看好像烟熏太岁,火烧金刚,身长九尺,腰阔数围,凛凛威风,堂堂相貌。宋元帅大喜,就命他演武,果然十分勇猛。于是说道:“尉迟壮士,你的本事本帅也看着利害,但是我这里选先锋不同于其他反王只看外表,你明日擂台大战天下英雄,只要连续打赢六个,这先锋就是你的了。”尉迟恭大喜道:“元帅,你这里果然是个大国,有些章程。只要你给俺一顿饱饭,一坛好酒,随他什么好汉,七八个一起来也打得过。”宋金刚笑道:“这个有什么难处?你这关好好打擂台,这事本帅给你办了。来人,备下酒宴,款待尉迟将军!”手下答应一声,只管把好酒好菜招待尉迟恭。尉迟恭吃顿饱饭,说道:“多谢元帅,不如此刻就去比武,有何不可?”宋金刚道:“这万万不可,你方才吃了饭,怎么就好去比武?”尉迟恭笑道:“元帅不要管这些,要是不巧死了,只怪俺自己没有本事。”宋金刚无奈,吩咐安排擂台。顶盔掼甲,往来穿梭,好个宋金刚:
    身高八尺开外,细一腰奓臂膀,双肩抱拢,黑紫圆脸膛,扫眉环目,张口如生羊肝一般,鼻直口阔,颏下一副短钢髯。头戴宝兰色扎巾,三只软翅朝天,青缎子缎条缠头;身披二龙斗宝铠甲,大红中衣;腰束狮蛮带,在内英雄氅,宝兰色箭袖袍外罩,足蹬一双青缎子薄底快靴。掌中一条六十四斤丈八铁枪,坐下一匹神驹千里云。
    宋金刚站在擂台上,说道:“今有壮士尉迟恭,甚是威武。你等上前与他比武,有打赢的,也可得先锋大印。”台下一个壮士说道:“谁是尉迟恭,我王达在此!”尉迟恭说道:“我在这!”众人一看,怎样打扮:
    头戴双凤混铁盔,身披乌金连环凤凰铠甲,腰束狮蛮带,足蹬一双大红底阎魔靴,外罩一领西川蜀锦万叶战袍。坐下一匹日行一千五百里的乌骓马,掌中一条丈八蛇矛枪,腰挂一根水磨竹节钢鞭。
    王达一看,说道:“尉迟恭不要走,我来也!”两脚一踹镫,马往前蹿,摔杆一枪,直奔尉迟恭前胸扎来。尉迟恭本应举枪招架,但他那里把王达放在眼里,让王达的枪尽管刺来。说时迟,那时快,尉迟恭敏捷如飞,把自己的丈八蛇矛枪只向下一按,便把王达的枪按了一个头朝下。尉迟恭顺把一推,“涮”的一声,枪急如闪电,枪尖直奔王达的小肚子扎来。王达万没想到这一枪来得这样快,看看扎上,他急提身一闪,想躲过枪尖,那里躲闪得及?“嘶啦”一下,尉迟恭的枪尖就把王达的大腿挑下一条肉来。那王达大叫一声,恰好这时二马错镫,尉迟恭的枪杆已到了王达的背后,顺势猛力一拍,正好打在王达的袢甲丝绦上。把丝绦打断了,五杆护背旗散落在地,直打得王达趴在马背上,险些跌落下马来。一骑马逃走了。
    宋金刚一看大喜,说道:“一个了!”尉迟恭大叫道:“还有那一个过来送死?”一人大叫道:“尉迟恭不要斗嘴!你爷爷于平来了!”尉迟恭一看,原来是一条大汉,紫黑的一张脸,鼻直口方,颏下飘洒着长髯,手拿一杆朴刀,飞马而来。尉迟恭大笑道:“又来一个废物!”于平喝道:“呔!尉迟恭,吃我一刀!”尉迟恭道:“来得好!”一枪打在一边,复一枪,把于平打下马去了。宋金刚大笑道:“两个了!”
    尉迟恭喝道:“还有谁不服?”只见一人叫道:“尉迟恭,老爷方田来了!”话音刚落,方田已然冲到面前,只听他一声怪叫,双鞭一摆,喊道:“黑鬼尉迟恭,让你尝尝我双鞭的利害。”双鞭“嗡”的一声就砸下来。尉迟恭在马上稳住了身子,一看鞭要下来了,忙使了个一打二拨三平杆的枪法,丈八蛇矛枪一抖,左右一摆,“啪”的一下把双鞭就拨一开了,不等方田撤鞭换招,平枪一推,枪尖直奔方田的哽嗓咽喉。耳轮中就听“噗”的一声,方田口吐鲜血,原来刺在了右肩上,马驮着方田落荒而去。宋金刚说道:“三个了!”
    尉迟恭正要说话,早有一位壮士吼道:“不要猖狂,老爷马廷来也!”只见马廷胯一下马,掌中一口大刀。马廷说道:“呔!尉迟恭,你不要狂妄。方田使双鞭是短兵刃,你的丈八蛇矛枪可是长兵刃。打仗有打仗的规矩。怎么说也该是丈八蛇矛枪走先招,长见短不容缓,短见长不用忙。方田使双鞭非要抢先手,焉有不输之理?”心里说道:“我使的是大刀,我要力取尉迟恭。”当下马廷催马顶上来了,大刀一举,来了个立劈华山,一声叫:“尉迟恭看刀!”刀就下来了。尉迟恭一看,横枪就去接他的刀头,略一倾斜,马廷的刀头顺着枪杆滑了一滑,就把大刀的劲卸掉。尉迟恭抢了一个先手,丈八蛇矛枪一横扫,枪尖直奔马廷的左额角,马廷看见,赶紧一低头。原来尉迟恭这一枪是假的,他把枪尖一转,直奔马廷的小肚子扎来,加上二马的冲力,尉迟恭不想杀人,手一松,枪头扎到马廷的大腿上。尉迟恭双膀一较力,就把马廷挑到了半空,再抡一枪,把马廷扔出三丈远去。宋金刚说道:“四个了!”
    后边的壮士孙贵一看,大叫一声:“尉迟恭,爷爷孙贵来了。”一直冲到尉迟恭的面前。抖手中的素缨枪,劈面就刺。尉迟恭用枪往外一拨,孙贵的枪就来了个大摆头。尉迟恭一个蹿把,二马冲锋过镫,使了个转身枪。孙贵有心提裆换腰,已经躲闪不及了。尉迟恭的枪尖扎进了孙贵的左胁,只听“扑通”一声,孙贵落马。“五个了!”
    尉迟恭冷冷笑道:“还有谁要来献丑?”对道:“不要走,齐环来也!”说罢,举手中的三股钢叉,连拍带砸奔尉迟恭脑袋就下来了。尉迟恭双手举枪,把枪杆接他的叉盘,叉头碰着枪杆,紧接着枪杆一转手,就把齐环的叉头压在了枪下。说时迟,那时快,齐环一愣神,尉迟恭把枪一一甩头,直奔齐环的琵琶骨扎来了。齐环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枪尖已然刺进了琵琶骨,红光迸现,翻身落马下。宋金刚大喜,说道:“尉迟恭连胜六人,就是我定阳王坐下的先锋官了!”即着尉迟恭在午门候旨,自己先入朝中启奏去了。刘武周问道:“爱卿召募先锋,可有了么?”宋金刚奏道:“臣选就一人,现在午门候旨。”武周即降旨宣进来。尉迟恭闻宜,入朝到殿下俯伏。武周一见,看他豹头燕颔,虎步熊躯,细问武艺行兵之事,尉迟恭对答如流。忽报:“金龙池内怪物又来作祟,乞大王速赐童男童女祭献,恐它上岸,为祸不小。”尉迟恭就奏道:“不必赐祭,待臣去看是何怪,拿了它来,有何不可?”武周大喜道:“爱卿虽勇,须要小心前去。”
    尉迟恭辞出午门,遂到金龙池。但见狂风大作,浪涌腾空。尉迟恭摩拳擦掌,赶到水边。那怪见有人来,大吼一声,跳上岸来,直到尉迟恭面前。尉迟恭将身闪过,转身一把抓住了领鬃毛,提起拳一连十数拳。那怪物打得跳动不得,便立住了。尉迟恭一看,原来是匹黑马,自头至尾长短有九尺,高有七尺,周身上下如黑漆,并无半点杂毛,肚皮底下中间圆圆的斗大一圈白毛,好像月亮一般,因此名为“抱月乌龙马”,一日能走三千里,不亚于尚师徒的呼雷豹。尉迟恭牵了,入朝来见武周:“启奏大王,池内不是什么怪物,乃是一匹脚力。”刘武周看了大喜,赐与鞍辔,封尉迟恭为正印先锋,以宋金刚为元帅,起兵十万,择日兴师,来抢隋朝世界。
    且说那隋朝白壁关守将王天化得报,忙写告急表章,差骑星夜上江都求救。此时隋世祖明皇帝招收兵马已足,俱由成都、颖儿操练。世祖明皇帝接得此本,便问:“那位卿家可以领兵退敌?”班中闪出杨济清说道:“陛下,刘武周不足为患,眼下要集中精力灭掉李子通,这样才可以瓦解众位反王的斗志。”隋世祖明皇帝闻言,思索片刻,晓得是这个道理,就不多说,此事作罢。
    这边尉迟恭前军到了白壁关,守将王天化出关迎敌。尉迟恭拍马持枪冲杀过来,王天化举枪来迎。未及一合,被尉迟恭一枪刺死了王天化,抢进了白壁关。宋金刚的大队也到了,一齐进关。尉迟恭忙提兵就走,领前军竟奔偏台关杀来。关中守将金月虎领兵出关抵敌。两马交锋,不及三个回合,被尉迟恭一鞭打下马去,又占了偏台关。兵不停留,即刻拍马抢先,直奔青门关。
    其时项子龙也到了定陶,忽闻报半日功夫连失了两关,又报兵已到青门关城下。不禁大吃一惊,说道:“刘武周得了一员虎将,我们也要早些打败李子通。”再说青门关守将张方看见尉迟恭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大惊,忙令画工在城上描了他的形象,随后领兵出城,却被尉迟恭鞭打枪挑,连丧大将数十员,杀死张方,抢了青门关。宋金刚的人马也到了。进关未曾立定,尉迟恭复身追赶隋军,一夜之间连劫八寨,赶得隋朝人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幸喜宋金刚有令,着尉迟恭先立住脚跟,只得回马。
    不说隋朝人马败将下去,且说那伍云召听说刘武周连战连捷,谓李子通道:“刘武周疆土已经和我这里接壤,不可不防。”李子通大惊,于是请来大将刘元进,说道:“刘武周势力扩大,一定会和我们发生冲突。与其那个时候被他胁迫,还不如我先灭了他。你马上领兵三万,前去攻打刘武周”刘元进得令,率领兵马去了。一路上听人备言尉迟恭十分的利害,日抢三关,夜劫八寨,鞭打枪挑,死上将数十余员,又有人将将图像付与刘元进。刘元进不信,叫声:“你们这些过于胆小,这厮不过相貌丑恶罢了,终究也是一人,就是山中猛虎,也要打死他来的。”从人道:“刘将军,其人果然厉害,不是耍的。”刘元进那里肯听他们?竟带兵马到青门关来,当头就遇到尉迟恭。刘元进大喝一声:“谁是尉迟恭?”尉迟恭掇转头来道:“谁敢道爷爷的名字?”刘元进一看,当真像个黑炭团,画上的还算平常,看了真形,尤其丑恶。”于是说道:“你就是尉迟恭?”尉迟恭道:“我就是,你是隋朝将军么?”刘元进对道:“非也,本将军乃是寿州王李子通坐下的大将军刘元进。”尉迟恭道:“你家大王和我家大王都是反王,一同反隋。但是我家大王此番进攻隋朝,不曾请你家大王来助战,你来这里做什么?”刘元进道:“我家大王如今的地盘是所有反王里最大的,拥兵四十万众。你家大王刘鸡头不过区区十几万人马,怎么不过来向我家大王俯首称臣,反而在这里攻城略地,是何道理?”尉迟恭笑道:“什么四十万大军,不过就三十万罢了。况且,你们南面的项子龙虎视眈眈,数月之内,斩杀皇王刘迦论、桂阳王曹武彻,早就想灭了你们。你们自己大敌当前,还在这里忽悠我们?我劝你快快回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刘元进闻言大怒,也不管他,就要杀尉迟恭一个措手不及!”拍马挺戟,劈面就刺,尉迟恭急架枪来还战。有十个回合,被尉迟恭拦开画戟,扯起竹节鞭,照肩用力一鞭。请想,八十一斤重的铁鞭打了人一下,就是不死,也要肉破骨伤的。那刘元进大叫一声:“啊唷!”跌于马下。众将连忙扶起,背负而逃,已经一命呜呼。尉迟恭赶了一程,自回青门关去了。正是:
    穷达皆由命,何劳发叹声。
    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
    请君观此理,天道甚分明。
    话说伍云召听说刘元进被打死,又气又怕,只好修书一封,与刘武周道歉,缓和两家关系。这事不表。
    却说弥勒王向海明听说项子龙兵马调动频繁,身边只有两万兵马,心中大喜,点起本部十二万兵马,兵临南阳城,打算一鼓作气,拿下南阳城。项子龙听说南阳城被围,并不慌乱,吩咐曹法正镇住新乡前线,自己带领三千铁骑,回到南阳。那向海明听说项子龙只带来三千铁骑,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叫道:“这项子龙简直是是找死啊!”吩咐十二万大军倾巢而出,务要兼并项子龙。两军在南阳城下摆开阵势,但见旌旗蔽日,杀气冲天。只见项子龙跃马横戟,来到阵前,高声说道:“诸位,我们即将面对一场恶战。对方,人多势众,武器精良。但是,打仗靠的是勇气和决心。反贼固然强大,可我们大隋的士气更强!我们没有必要害怕!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披甲执剑,投身行伍之中,理当削死沙场之上!今日,就让我们用自己的生命,消灭反贼,重铸大隋的荣光!”“跟随将军,不胜不归!”
    那边向海明看见,问左右道:“项子龙在干什么?”对道:“启禀大王,项子龙在动员隋军的士气。”向海明闻言,呼呼冷笑道:“什么?区区三千人,就是以一当百,也是本王的嘴边熟肉。全军听令,全力攻击,半个时辰之内,斩杀项子龙,杀!”此刻隋军遭以整顿完毕,严阵以待。项子龙看见向海明军队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看似来势汹汹,其实毫无组织纪律可言。项子龙略一思索,回身道:“全军听令,不要理会东北南三个方向的贼军,集中优势兵力,打垮中军,拿下向海明!”隋军道:“谨遵上将军号令!”于是隋军一拥而上,直扑向海明。项子龙勇冠三军,一条天龙破城戟,胜过昔日楚霸王,一阵刀光剑影,向海明中军溃败。其他军队见中军破败,十分害怕,既不敢交锋,也不敢撤退,一时六神无主。项子龙抓住时机,单人独骑,直奔向海明。向海明一看项子龙过来了,晓得抵挡不住,催开坐骑,向后就跑。项子龙大叫道:“呔!反贼向海明,你今日来此与我大隋厮杀,乃是犯上作乱,罪无可赦,今日不取你狗头,我项子龙有何面目去见皇帝陛下!不要走,吃本帅一戟!”飞马上前,一戟下去,把向海明连通头盔一块,劈成两半。有手一抖,取了半个首级,拿在手里。贼军一看,纷纷投降。项子龙唯恐贼军日后再生祸乱,于是先下手为强,密令部下把投降的数万贼军全部活埋,以去心病,正是:
    柳烟侵御道,门映夹城开。
    白日莫空过,青春不再来。
    报仇冲雪去,乘醉臂鹰回。
    看取歌钟地,残阳满坏台。
    伍云召听说项子龙杀了向海明,知道决战在所难免,于是令伍登率兵十万,前去与袁泾交手。袁泾听说,暗自好笑,率军列阵相迎。伍登听说,知道自己不是袁泾对手,率军退避三舍。袁泾闻报,谓左右道:“这是伍登的计谋,效法重年丞耳对付楚国。我们不必追杀,快快撤回城中就是了。”隋军答应一声,火速撤回城里。伍登闻报,吩咐包围合肥城。袁泾大惊,忙问左右:“城中还有多少粮草?”对道:“尚有一月有余。”袁泾大喜道:“如此甚好。传我将令,大军安定城中,无我命令,任何人不许出战。军事也不必每日操练,每三天操练一次,只需训练军士体能即,把刀枪剑戟等一应兵器收起来。把城中酒肉集中起来,不可食用。等到必要之时,教你等大获成功,衣锦还乡。”众军将士答应一声,各自下去了。
    却说伍登自来到合肥城,终日令军士在关前大骂,奈何袁泾就是不出来。伍登无奈,令管崇守汉阳将士,二处分布投石车等兵器,听候调遣。李子通听说前线胶着,又令乐伯通引将士三万投合肥县来。原来袁泾自从合肥鏖兵之后,久久驻扎在合淝,与各路反王交锋,大小十余战,全无败绩,深得民心,于是伍登不敢逼城下寨,只能离城五十里屯兵。闻乐伯通兵到,伍登大喜,岁亲自出营劳军。人报乐伯通至,伍登乃下马立待之。乐伯通大惊,慌忙滚鞍下马施礼。众将士见伍登如此对待乐伯通,皆大惊异,不知所云。伍登又请乐伯通上马,并辔而行。伍登密谓乐伯通道:“我下马相迎,足可显公否?”乐伯通说道:“未也。”伍登闻言不悦,说道:“先生的意思,是我后来的做法更好么?”乐伯通说道:“我素来知道您父子的心智,愿明公威德加于四海,总括九州,克成帝业。我乐伯通名书竹帛,始为显矣。”伍登闻言,抚掌大笑。同至帐中,大设饮宴,犒劳鏖兵将士,商议破合淝之策。
    正高兴见,忽报袁泾差人来下战书。伍登大笑道:“袁泾来送死了。”于是拆书观毕,大怒道:“袁泾欺吾太甚!汝闻乐伯通军来,故意使人搦战!来日吾照样用新军赴敌,看我大战一场!”于是传令:当夜五更,三军出寨,望合肥进发。大约辰时左右,军马行至半途,隋军已到。两边布成阵势。伍登金盔金甲,披挂出马;左乐伯通,右管崇,二将使方天画戟,两边护卫。三通鼓罢,隋军阵中,门旗两开,三员将全装惯带,立于阵前:中央乃是大将袁泾,左右两个护卫。袁泾纵马当先,专搦伍登决战。伍登大怒,绰枪在手,欲要自战。只见阵门中一将挺枪骤马早出,乃刘苗王是也。袁泾大怒,挥棍来迎。两个交手,袁泾大叫一声,照面就是一棍,刘苗王急忙招架。只听见“啷当”一声,刘苗王被袁泾打成肉泥。隋军阵上,有两个副将说道:“上将军,对面金盔者,伍登也。若捉得伍登,足可与四明山阵亡的将士和屈突将军、宋将军、潘将军等人报仇。”此说犹未了,袁泾一骑马,一根棍,从刺斜里径取伍登,如一道电光,飞至面前,手起棍落。大将管崇一看,急将手里的画戟遮架。棍到处,管崇的方天画戟段成两截,只能将戟杆望马头上打。袁泾回马,乐伯通飞马举枪赶来了。袁泾一看,忙搭上箭,望乐伯通心窝里便射,正中乐伯通胸口,应弦落马。伍登见背后有人堕马,吓得魂不附体,不敢交战,望本阵便回。袁泾大喜,乘势掩杀过来。贼兵大乱,四散奔走。袁泾望见伍登,骤马赶来。看看赶上,不提防刺斜里撞出一军,为首大将,乃乐伯通也。袁泾措手不及,被乐伯通一戟刺中左手,只能暂时退下,令副将交战。两军截杀一阵,救了伍登。袁泾无奈,收军自回合肥。乐伯通保伍登归大寨,败军陆续回营。伍登大惊道:“老将军被袁泾一箭射中胸口,为何生还?”乐伯通说道:“老臣在河里捉了一只老鳖,放在胸口上。袁泾一箭射来,正中老鳖,老臣因此得以生还。”伍登闻言,十分欢喜,又见折了大将管崇,放声大哭。乐伯通说道:“主公,您方才恃少盛壮之气,轻视大敌,三军之众,莫不寒心。即使日后斩将搴旗,威振疆场,也是偏将之任,非为主公之所宜也。老臣只愿主公能抑贲、育之勇,怀王霸之计。且今日管崇死于锋镝之下,皆是主公轻敌的缘故。今后万万保重啊。”伍登说道:“今日战败,是本将之过也。从今当改之。”乐伯通闻言,捋须说道:“主公,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老臣手下有一人,姓张,名天定,与那袁泾手下养马后槽是弟兄,后槽被责怀怨,今晚使人报来,举火为号,刺杀袁泾,以报管崇之仇。老臣情愿引兵为外应。”伍登问道:“张贵何在?”乐伯通说道:“启禀主公,张贵已经混入合肥城中去了。老臣愿乞五千兵去。”伍登略一思索,说道:“老将军,那狗贼袁泾多谋,恐有准备,不可造次。”乐伯通坚执要行。伍登因伤感管崇之死,急要报仇,又忘了轻敌的后果,遂令乐伯通引兵五千,去为外应。
    却说张贵乃乐伯通乡人,当日杂在军中,随入合肥城,寻见养马后槽,两个商议。张贵说道:“老兄,我已经使人密报乐伯通将军去了,今夜必来接应。只是不知道你如何用事?”后槽说道:“噫!张兄弟,此间离中军有许多路程,夜间只怕急不能进。我看不如这样,只就草堆上放起一把火,你去前面叫反,城中兵乱,就里刺杀袁泾那贼,料想余军自走也。”张贵闻言,大喜道:“好兄弟,此计大妙!”于是定下计谋。
    是夜,袁泾得胜回城,赏劳三军,传令不许解甲宿睡。左右说道:“上将军,今日全胜,贼兵远遁,将军为何不卸甲安息呢?”袁泾说道:“非也。你们但知其一,不知其二。为将之道:勿以胜为喜,勿以败为忧。倘若贼兵度我无备之时,乘虚攻击,我当何以应之?今夜之防备,当比每夜更加谨慎。”此说犹未了,后寨火起,一片声叫反,报者如麻。袁泾大惊,忙出帐上马,唤亲从将校十数人,当道而立。左右忙说道:“上将军,喊声甚急,可往观之。”袁泾说道:“你错了。哪里有有一城皆反者?这一定是造反之人,故惊军士耳。传我军令,三军稍安勿躁,如有乱者,先斩!”无移时,军士擒张贵并后槽至。袁泾大喝道:“跪着的是什么人?”张贵道:“呔!袁泾,要杀就杀,爷爷不怕一死!”袁泾闻言,呼呼大笑道:“好一个反贼,原来也是一条好汉,来人啊,给我拖出去,砍了!”左右答应一声,立斩于马前。只听得城门外鸣锣击鼓,喊声大震。袁泾冷笑道:“列位,不必说了。这一定是贼兵外应,可将计就计,必大破之。”便令人于城门内放起一把火,众皆叫反,大开城门,放下吊桥。乐伯通见城门大开,只道内变,挺枪纵马先入。城上一声炮响,乱箭射下,乐伯通急退,身中数箭。背后袁泾拍马舞棍杀出来,贼兵折其大半,乘势直赶到寨前。伍登闻报,大怒,一骑马,一条枪杀出来,击退了隋军,救了乐伯通。袁泾把棍一招,隋兵自回。伍登见乐伯通身带重伤,愈加伤感。左右请伍登罢兵。伍登无奈,只得从之,于是收兵下船,回南徐润州。比及屯住军马,乐伯通病重。伍登使亲兵等前来问安,乐伯通见了,大叫道:“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此昔日太史慈之言,今日老臣如此,也随他去了!”言讫而亡,年七十一岁。正是:
    击筑饮美酒,剑歌易水湄。经过燕太子,结托并州儿。
    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因声鲁句践,争情勿相欺。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君不见,淮南少年游侠客,白日球猎夜拥掷。
    呼卢百万终不惜,报仇千里如咫尺。
    少年游侠好经过,浑身装束皆绮罗。
    兰蕙相随喧彩女,风光去处满笙歌。
    骄矜自言不可有,侠士堂中养来久。
    好鞍好马乞与人,十千五千旋沽酒。
    赤心用尽为知己,黄金不惜栽桃李。
    桃李栽来几度春,一回花落一回新。
    府县尽为门下客,王侯皆是平交人。
    男儿百年且乐命,何须徇书受贫病。
    男儿百年且荣身,何须徇节甘风尘。
    衣冠半是征战士,穷儒浪作林泉民。
    遮莫枝根长百丈,不如当代多还往。
    遮莫姻亲连帝城,不如当身自簪缨。
    看取富贵眼前者,何用悠悠身后名。
    当下伍登闻乐伯通驾鹤西去,伤悼不已,命厚葬于南徐北固山下,养其子乐伯亨于府中。却说伍云召在临阳整顿军马,闻伍登合肥兵败,已回南徐,与李琦等商议。李琦说道:“我夜观星象,见西北有星坠地,必应折一皇族。”正言间,忽报大隋世祖明皇帝三子齐王杨杲病亡。伍云召闻之,十分欢喜。李琦说道:“生死分定,大元帅不必过于多想,恐伤贵体。且理大事:可急差人到丹阳守御城池,并料理好攻打洛阳诸事。”玄伍云召问道:“如此大任,谁人可去?”李琦说道:“非王德仁不可。”伍云召大喜,即时便教王德仁前去丹阳保守。伍云召说道:“今日昏君丧失一子,我料想隋军必然悲痛,暂时不会有什么重大军事行动。借此时机,我们该当如何呢?”李琦说道:“大元帅,我倒是认为,恰恰是因为昏君死了一个儿子,他更有可能攻打我们。我想,我们要做好准备,以备不测。”伍云召说道:“王爷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我这就去准备。嘴里这样说,心中还是不大相信。”过了半月,人报隋朝派大将辛世雄、鱼瑾率领八万大军,特来讨伐寿州王李子通。正是:
    先将计策安排定,只等隋朝率军来。
    伍云召听说隋军前来攻打,暗自吃了一惊,晓得李琦见多识广,有些智谋。于是前来问计。李琦笑道:“大元帅,这行军打仗的事,我不如你。”伍云召道:“王爷,事关者大,请王爷不要推脱。”李琦说道:“大元帅一定要问,我也说说。辛世雄一介匹夫,不足为虑。只是鱼瑾是鱼俱罗收的义子,先不说此人勇冠三军,只怕他的谋略也不可小视。现在伍登在前线连吃败仗,十万大军,只剩下三万不到,怎么能和隋军交手呢?这一次是我们和隋军的决战,打赢了,我们就是天下之主,打输了,我们就是丧家之犬、漏网之鱼。所以,大元帅首先应该集中我们的三十万大军,杀到前线,和隋军摆开阵势。首先,大元帅应该利用我们的人数优势,小挫隋军,占得上风,压制项子龙,最好可以把他们围起来。然后,徐图渐进,就事论事,消磨隋军的战斗力,找到隋军的致命破绽,一战成功。”那伍云召闻言,心中大喜,起身说道:“方才王爷所言,深合兵法。本帅即刻点起三十万雄兵,来到南阳,和项子龙那厮决一死战去。”正是:
    邯郸城南游侠子,自矜生长邯郸里。
    千场纵博家仍富,几度报仇身不死。
    宅中歌笑日纷纷,门外车马如云屯。
    未知肝胆向谁是,令人却忆平原君。
    君不见,今人交态薄,黄金用尽还疏索。
    以兹感激辞旧游,更于时事无所求。
    且与少年饮美酒,往来射猎西山头。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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