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当下三苗人出阵说道:“你们这些家伙是活得不耐烦了,为何屡次来找吾对打?”七将见说,只是冷笑。蓝采和出阵道:“三苗人,你认得贫道么?”三苗人道:“你是何处妖道,吾不认得你。”蓝采和道:“不妨,你听贫道一言:”
踏歌饮酒蓝酒,世界能几何。
红颜三春树,流年一掷梭。
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
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
长景明晖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
三苗人道:“原来你是蓝采和。蓝采和,你也是道德之士,可是你师兄二张果老,八师弟韩湘子十分无礼,害了我大姐大人,八弟羽民。这两笔账,你该给吾一个交代。”蓝采和道:“请问,你要贫道如何交代?”三苗人道:“蓝采和,你休要在那里阴阳怪气。你虽然道术高明,偏偏吾不怕你。你若是要打架,只管出剑。吾要是怕了你,也不算高明之士也。”言罢,举刀砍来。蓝采和抽剑在手,接住厮杀,但见:
四按北方壬癸水,剑锋都是黑油漆。寒光闪闪数千层,似有雁翎方天戟。
二人你来我往,斗了十几个回合,不见高下。蓝采和当先跳出圈外,三苗人见了,念动真言,叫一声:“疾!”只见一道土光打在蓝采和身上,蓝采和登时变成石头。三苗人道:“蓝采和啊蓝采和,你不会就这点本事罢?”话音未落,蓝采和叫一声:“长!”立时身高数丈,冲破了石化封印。又恢复原形。三苗人道:“蓝采和,算你还有些手段,你再看吾此术如何?”双手往地里一插,两边一推,把土地撕成两半。蓝采和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土地又合二为一。三苗人道:“蓝采和,你只破得吾热身的道术罢了!”双手一锤土地,登时地动山摇,无故来了一场地震。蓝采和念动真言,叫一声:“疾!”一道蓝光从手里飞出,直奔土地。三苗人见了,也努力施法,拦住那蓝光。两个在平地里比拼内功发力,斗半个时辰,各自收了神通。
三苗人道:“好你个蓝采和,果然法力广大。”蓝采和道:“道兄,你此刻皈依证果,为时不晚。”三苗人笑道:“什么正果不正果,和吾有什么相干?蓝采和,你也不要得意太早,你看吾此术如何?”说罢,变出一张图纸与毛笔,画画图图,只见地上飞出无数道土墙,将蓝采和与隋朝七将分割开来。
时卢隆义、东方玉梅、元文都、杨智明四人,各自有法宝道术,大怒道:“好妖怪,你敢仗术欺人,我就取你首级!”说罢,双脚撤蹬,飞到空中来,齐攻三苗人。三苗人见了,祭起四块飞石打来。卢隆义见了飞石,把枪往空中一抛,横落下来,顺势拿在手里,照着巨石丢过去。“叮当”一声,巨石化为齑粉。东方玉梅双枪一横,看巨石离自己不到一尺,用力一推,推在一边。元文都不慌不忙,猛一发力,竟然在空中架起了铁板桥,躲过了巨石。杨智明仗着自己有七十二变,只怕斩仙飞刀。也不躲闪,被那石头打在身上,好似挠痒痒一般。三苗人见了大惊,忙忙后退。杨智明叫道:“你这次往那里跑?变!”变成一只十丈长的三头巨蟒,拦住去路。身后元文都赶上,把金镫槊插在一边,祭起法剑,说道:“妖怪休走,吃吾一剑!”把剑往三苗人一指,三苗人忙躲在一边。元文都就念了三次三苗人,法剑有了目标,追着三苗人乱砍。三苗人无奈,只好操控土地变成一座土屋,把自己护在里边。卢隆义道:“元将军不必担心,他这烂泥巴堆的屋子挡不住本帅的法印。”说罢,祭起法印,冲土屋打来,只一下,打得如同瓦片一般。三苗人见了,借土遁就要逃走。忽听蓝采和说一声:“三苗人,你往那里去?”正是:
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原来三苗人这土墙,可以化成一个迷宫,迷宫里尽是自己生平往事。不论多少修为,只要沦陷其中,必然化为南柯一梦。方才蓝采和在迷宫中走了许久,却看见一段琐事:原来蓝采和一家世世代代以行医为生。蓝采和十八岁接了他爷爷的班,开始行医。为此,他经常进山采药,饿了吃野果,渴了喝泉水,因而时常吃道灵芝、茯苓、野生黑枸杞。一日,蓝采和手拿药篮进入山中,走到一个荷花池畔,见一个曲眉大眼、坦脸大肚皮的老者,躺在塘边睡觉,肚脐边烂到流脓的伤疤,尚在滴黑血。蓝采和心中不忍,走上前,用手挤、用口吸那疮。脓血吸尽了,蓝采和还不放心,便又贴了一张黑枸杞膏药,这就叫:以黑治黑。不料那老者肚子上竟流出血来,蓝采和大惊道,“怪哉,吾药术非比常人,何以至此?”
过不多时,那老者睁目视蓝采和,大叫曰:“好痴儿,还不快用篮子去提水来,吾肚脐尚在流血哩!”蓝采和心中忖道:“你如何不晓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却又无奈,便飞快地去提水。回到老者身边,篮子果然滴水全无。老者道:“汝之不惠甚已!何不用那塘里的泥糊上篮子的空格!”言罢,不禁叹一口气。蓝采和脸一红,照老者的话做了。复提一篮水,不料成了一篮浑沌汤。那老者一看大怒,喝道:“好痴货!还不快快把来倒掉,如何不换一篮清水!”
那边蓝采和闻说,十分恼火,只因他是个老者,却不发作。正一筹莫展之时,忽见一位俏丽女子在一旁捂嘴儿笑,蓝采和见了,无地自容。那女人说道:“大哥,为何没个主意?”蓝采和望望荷塘,又看看竹篮,仍没什么办法。女子看了老者一眼,老者也看了女子一眼,女子道:“大哥,你莫要着急,请看那荷叶,比泥巴如何?”蓝采和闻说,仔细一看荷叶,心有所悟,就去摘了几张荷叶,叠在篮子里,提了一篮清水前来。老者见了,仰倒在地。蓝采和自然会意,将一篮清水泼在那一滩黑肉上,老者的肚子立时如同平常一般光亮。蓝采和见了,奇异至极。老者笑道:“汝何不品尝此水?”蓝采和于是依老者之言,用双手掬了一捧水喝了下去,一股清香沁入肺腑,身子变得轻飘飘的。那女子捡起篮子,轻拍双手数下,娇声道:“大哥,你如今成仙了。”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那老者拉了蓝采和一把,顿时他和他手提的竹篮子就离开了地面,老者说道:“痴儿莫怕,吾带你去蓬莱岛一看!”言罢,腾空而起,只见膝下萦绕无数蘑菇状彩云,追随老者和那女子而去。
当下蓝采和正在回忆当年往事,忽听见一人说道:“好师弟,为何如此糊涂?”蓝采和抬头一看,竟是张果老,忙起手道:“师兄在上,师弟这厢有礼了。”张果老道:“师弟不要如此,你太糊涂了,你中了三苗人的幻术尚且不知,还在这里回忆当年的往事作甚?”蓝采和闻说,大惊道:“原来是三苗人的诡计!若非师兄前来提醒,贫道数千年道行尽毁!”张果老道:“你不必怕,我即刻将你唤醒,你就出了幻象。”蓝采和忙说道:“师兄且慢!这三苗人神通广大,不知有什么法宝可以收服他?”张果老道:“你看看自己手里,不是莲花?”蓝采和低头一看,正思索之间,张果老忽然一把推走。蓝采和大叫一声,睁眼一看,自己还在土墙之中,那里有什么老者、女子,心中不由得大怒,一把推开土墙来,破口大骂道:“我把你这个该千刀万剐的妖怪,怎敢如此?”不觉身上多了几分杀气。三苗人大惊,发飞石打来,蓝采和轻松打在一边。三苗人见他杀气重,忙念动真言,登时飞沙走石,围住了蓝采和。蓝采和把莲花一招,破了飞沙走石。三苗人见了,复念起真言,凭空制造了一个碎石朕来困住蓝采和。蓝采和祭起莲花,念动真言,把碎石阵轻松破解。三苗人见了大惊,欲借土遁逃走,蓝采和叫道:“泼孽畜,那里去?”祭起莲花,叫一声:“天地无极,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速速离开!”只见一道白光从莲花上飞出,正打在三苗人后背上。正是: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
道之云远,易云能来?
三苗人被白光击中,本能的往后一看,果然一道石门打开。三苗人连连惨叫,却被石门的阴风吸了进去。七将大喜,纷纷上前参拜蓝采和。蓝采和道:“此怪罪大恶极,已被贫道收伏,列位不必再担忧。”说罢,驾云离开。隋军得胜,也收兵回城。
次日卢隆义升堂,谓诸将道:“昨日蓝采和道长灭了三苗人,我等暂时没了隐患,可一鼓作气,打败贼军。”辅公拓道:“元帅,老夫认为,贼军之中最弱的就是吐蕃。事情不巧,吐蕃有大军二十万,可以先灭吐蕃,再集中力量对付其他反贼。”卢隆义道:“老将军有理,谁愿意出战吐蕃?”李长雅道:“元帅不可。李世民警惕极高,我们如果单纯找吐蕃讨战,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卢隆义问道:“似此怎生是好?”李长雅笑道:“元帅何必如此?你是一军元帅,李世民也是一军元帅,你们互相写下战书,约定交战。而后两军阵上,我们侮辱吐蕃人,他们必定负气出战,那个时候机会不就来了吗?”卢隆义闻说大喜,道:“老公爷智谋过人,此计甚妙!”遂作书一封,令元文都送去。李世民得书,看了一遍,说道:“本帅已然知晓,这书信就不批复了,按照你们元帅说的,后日会战。”元文都道:“末将告退,元帅保重。”转身离去。
不觉光阴似箭,看看过了两日,李世民五更吩咐众军埋锅造饭。隋军四更造饭,五更时分人人饭饱。卢隆义吩咐众军休息片刻,辰时中进军。李世民吩咐火头军多加面食,教众军慢些吃饭。辰时打末,隋军已到营前,唐军仍在吃饭。吃完了饭,李世民吩咐众军原地歇息,巳时中方才列队出战。卢隆义道:“秦王如此拖延,何也?”李世民道:“只因本帅有大军百万,故而拖延。元帅来此,必有话说。如今将近午时,元帅可慢些说,等我们各自吃了午饭,再来打斗不迟的。”卢隆义笑道:“元帅说自己人多势众,不过依靠吐蕃而已。可惜吐蕃多是些无能鼠辈,原来是不值一提。”琼波元帅大怒,回身道:“谁敢斩这蛮子?”右先锋绮罗木道:“元帅不必担心,末将来斩了这个蛮子,为多贝善布、南山通两位将军报仇雪恨。”说罢飞马上前,李长雅一看,番将怎样打扮:
八尺擐甲披袍立战场,三股钢叉手内将。雕弓鸾凤壶中插,宝剑沙鱼鞘内藏。束雾衣飘黄锦带,腾空马顿紫丝疆。青旗红焰龙蛇动,虎据夫东守震方。
李长雅说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绮罗木道:“魔家乃是吐蕃右先锋绮罗木是也!你这老蛮子,你既然问魔家姓名,定是要出战的。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飞身出马,反而在你家阵上不动?”李长雅道:“老夫年纪大了,反应慢些,不行么?”绮罗木道:“就当你反应慢,你既然知道了,那就快快出战!”李长雅道:“好狗番,老夫还未通报姓名,怎样和你交手也?”绮罗木闻说,哈哈大笑道:“算你算你,你且报上名来。”李长雅道:“老夫也不是别人,乃是先帝的妹夫,李长雅是也。因老夫累有功劳,又迎娶襄国公主,遂袭封河阳郡公。派散骑常侍、内史侍郎、河州刺史、秦州总管。”绮罗木道:“你既然是个武官,魔家就不算欺负你,不要走,吃魔家一叉!”说着钢叉的大十字架就朝李长雅头顶拍下来。李长雅举着双刀,微裹里手镫,躲开叉尖和叉翅,用右手单道一盖,搭在一个叉翅上。双臂猛一较力,往怀里一揣,一横身,喝道:“绮罗木,撒手罢!”就听“嗖”一声,绮罗木的钢叉撒手。李长雅拿刀一晃,绮罗木见了,忙一个大低头。二马冲锋过镫,李长雅道:“绮罗木,看来你今天是难逃一死!”双道一块儿往下落。绮罗木血洒疆场,人死马塌架。隋军阵上鼓声大躁,卢隆义笑道:“公爷武艺虽不算高,但是智谋过人。你看他先故意啰嗦,让那番将放松警惕,然后快刀对钢叉,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来将。若是二人直接交手,只怕老公爷不是来将对手。”
那边吐蕃中军都统巴巴景铵见了,正要出马报仇,秦怀玉一马当先,喝道:“李长雅,果然是宝刀不老,小爷秦怀玉来会会你!”李长雅见秦怀玉来,说道:“老夫听说秦叔宝有个儿子秦怀玉,就是你么?”秦怀玉道:“不错,正是我这个秦怀玉。”李长雅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用家传的瓦面金装锏?”秦怀玉道:“这锏在我后背上不是?”李长雅道:“你说是就是,还有没有规矩了?万一是赝品,老夫不是被你坑了?”秦怀玉道:“你......你既然不信,也罢,反正家父把这锏传与我也有几日,你武艺平平,也不怕你偷盗,你且接好罢!”怀玉十分好心,忙向腰间解下,把双锏拿在手中,叫一声:“李长雅你拿去看。”李长雅闻说,接在手中,仔细一看,连声称赞道:“好锏!果然名不虚传。吾皇儿也曾说起此锏曾在四明山挡李元霸双锤也。”越看越好,说声:“秦怀玉,此锏送与我罢。”兜转就走。秦怀玉看见,大叫:“无信义的胡儿!不过借你去看,你倒骗了去,难道不还我不成?”把坐下呼雷豹一拍,追上来了。那李长雅在变听见“无信义”三字,呼呼冷笑道:“秦怀玉,你好小器,老夫不过取笑,难道真要你的不成,双锏在此还了你。”便把双锏抛在半空,叫声:“秦怀玉收锏是了!”秦怀玉抬头一看,双锏跌将下来,光光打在身上,大叫一声:“嗄唷!”一交跌下马来。罗通见了,忙飞马救回怀玉,李世民吩咐带到后营养伤。后来苏宝同要秦怀玉的双锏,秦怀玉便不肯给。苏宝同当众立下字据来,秦怀玉方才给他。不料苏宝同不守信约,背过身,在锏上抹了毒药,随后用刀把双锏拍了回去。秦怀玉不知有毒,因此身亡,这是后话,不表。
巴巴景铵见了,喝道:“老蛮子,你只会使阴谋诡计,敢和魔家单打独斗吗?”李长雅道:“那你过来,我们单打独斗!”众人一看,番将怎样打扮:
雕鞍玉勒马嘶风,甲胄棱层花雾濛。豹尾壶中银镞箭,飞鱼袋内铁胎弓。袍端翠缕穿双凤,锏上金花嵌小龙。一簇白旗涌猛将,天门西据是兑宫。
李长雅道:“且慢,你是何人?”巴巴景铵道:“魔家是吐蕃中军都统巴巴景铵是也!”李长雅道:“好,那就不必废话,老夫的名字已经说过了,番奴不要走,吃老夫一刀!”番将忙把锏来交战。二人你来我往,战不数合,李长雅回马就走。巴巴景铵笑道:“老蛮子,你武艺平平,纳命来罢!”一边追杀,一边嘲讽李长雅。李长雅冲杨智明使了个眼色。杨智明恍然大悟,紧一紧枪,点了点头。李长雅见了,大叫一声,双脚撤蹬,飞到空中。杨智明借机一枪掷去。正从巴巴景铵嘴里穿了过去。李长雅落下马来,飞马上前,抢了枪,掷给杨智明,正是:
须臾三将飞落马,世人方知老将军。
李世民见了,说道:“卢元帅,你们这老者太不地道了,打不过就偷袭,这算什么本事?”卢隆义道:“李元帅,你故意拖延时间,打算以逸待劳,这事又怎么说?”李世民闻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喝道:“卢隆义果然高明,三军掩杀过去,和他们决一死战!”身后李元霸一马当先,冲入隋军阵中。杨智明谓李长雅道:“李世民主力全部在此,后营必然空虚,你我何不闯他后营?”李长雅道:“最好最好。你只把老夫变个苍蝇之类即刻。”杨智明笑道:“这有什么难事?”叫一声:“变!”把李长雅变作一个麻雀,把自己变个蚊子,来到后营。
二人到了后营,仔细查看,并无异样,大喜。杨智明先把李长雅变好,又自己现了原形。当日驻守后营的是哈密国军队,领头大将巴云见二人闯营,大叫道:“哪里来的蛮子,真是不知死活了!”李长雅道:“这个是老夫的!”大叫一声,照面就砍。巴云赶上,被李长雅一刀斩于马下。身后奇龙见巴云被杀,大骂道:“老蛮子,你敢杀魔家兄弟,魔家如何放你?不要走,看枪!”赶上就是一枪。李长雅逼开枪,一刀斩了奇龙。番兵见了,上前围住二人厮杀。二人使开刀枪,往来无敌,如入无人之境。后营主将朱治听说蛮子前来,急忙出阵来看,这朱治怎样打扮:
虎坐雕鞍胆气昂,弯弓插箭鬼神慌。朱缨银盖遮钢戟,绒缕金铃贴马旁。盔顶镶花红错落,甲穿柳叶翠遮藏。皂旗黑甲烟云内,北面天山守坎方。
朱治叫道:“那里来的蛮子,为何如此不懂规矩?你们既然要交战,就该去前面大战,来魔家后营作甚?”杨智明道:“爷爷们前来,你管爷爷去那里讨战的?”朱治大怒,喝道:“好蛮子,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再战!”杨智明笑道:“你听好了,爷爷是大隋高阳郡公,杨智明是也。”朱治道:“原来你是杨家的狗头,好极好极,今日捉了你,明日拿来威胁杨广老蛮子好用!”杨智明喝道:“呔!狗番,休得无礼,你又是何人?快快报上名来,爷爷枪下不死无名之鬼!”朱治道:“魔家是后营主将朱治!”杨智明笑道:“猪猡,看爷爷来取你首级!”朱治道:“你不是魔家的对手,魔家麾下小将都礼,亦能取你首级!”遂令都礼出战,都礼怎样打扮:
熟铜锣间花腔鼓,簇簇攒攒分队伍。金刀金斧赭黄袍,翦绒战袄葵花舞。核心一骑马如龙,阵内一好汉似虎。周回绕定杏黄旗,正按中央戊己土。
杨智明见了,也不答话,举枪就刺。都礼把斧来战。斗不十合,杨智明回身就走。都礼道:“那里走!”飞马来赶,杨智明回身一枪,刺死了都礼。朱治大怒道:“蛮子无礼,看魔家前来!”飞马举戟前来,杨智明挺枪交战。战够二十回合,杨智明回身败走。朱治见了,不来追赶,李长雅悄悄绕道身后,一刀斩朱治于马下。
后营见主将阵亡,个个害怕,二人遂上前大杀一场。李长雅道:“不可留下粮草,烧了罢!”杨智明道:“这有何难?”变作一个火龙,喷火烧了粮草。番兵四处逃窜,自相践踏,死者颇多。李世民正在战场坐镇指挥,本不与隋军上下左右。忽闻后营火起,大骂曰:“卢隆义固善背后偷袭!”急令回兵,二人早变化出来,复到本阵。卢隆义问道:“贼军为何撤退?”杨智明道:“孤家和姑父前去后营,杀了主将,放了一把火,唐军因此害怕。”卢隆义大喜道:“贼军既无粮草,此战有法也。”正是:
逆浪故相邀,菱舟不怕遥。
妾家扬子住,便弄广陵潮。
话说卢隆义一战大败李世民,回城谓诸将道:“今日大破贼将,多赖李公爷、杨公爷。然李世民虽败,大军仍在。我淮北城只有四万人马,连日交战,不足两万,如要得胜,其实不易。”李长雅道:“元帅何必担心?老夫自有办法对付贼军。”卢隆义大喜,问道:“老公爷,计将安出?”李长雅道:“元帅明日再领军前去讨战,李世民大营左有一地,名为‘叶坊’,可以伏兵。当令元文都、东方玉梅引两军去叶坊埋伏。李世民大营右有一地名为‘狼坊’,可令宇文协、宇文皛尽伏精兵,以为后应。元帅先拨五千弱兵,令杨智明提领前去诱敌,阵后多载牛马辎重及赏军之物,四面聚集。”卢隆义大喜,依言布置妥当,正是: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当日,卢隆义与李长雅出战。李世民出马,大骂道:“昨日交战,你偷袭本帅后营,今日定要杀你,报仇雪恨,方解吾心头只恨也!”卢隆义闻说,呼呼大笑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时李世民政在军中,渊盖苏文在左,琼波邦色在右,三军更不答话。李长雅军马皆弱,抵敌不住贼军,望风便走。李世民大喜,三路掩杀,隋兵大乱。卢隆义放起号炮,元文都、东方玉梅,引得两军齐出。随后宇文协、宇文皛大率精兵飞奔而来,势如山倒。杨智明随后亦引军杀至。李世民措手不及,因而大败,忙忙向后撤退。
琼波元帅见阵势已破,只好往后退去,副帅额比泰道:“元帅快走,末将前来断后。”说罢,手提一杆丈二紫金枪,一马抢出去。李长雅一看,额比泰怎样打扮:
头顶束发紫金冠,身穿大红绣鸾袍,腰系金箱白玉带,脚揣粉底皂朝靴。正是威风凛凛,果然相貌堂堂。
元文都道:“这狗番有些手段,老公爷且退。”飞马上前道:“反贼,不要走,报上名来!”额比泰笑道:“本帅乃是吐蕃副帅额比泰,那狗蛮子,你就是元文都罢?听说你武艺高强,看你到底什么本事!”飞马上前,一枪劈了下来。元文都见了,合槊一挂。额比泰摇枪就走。元文都立槊一绷。打了有二十多个回合,尚不分胜负。元文都见了,槊交左手,腾出右手从肩头上一抽丝条,说了声:“狗番看刀!”只听“嗖”的一声,一口飞刀抛了出去。额比泰躲闪不及,这口刀正砍在面门之上,跌下马,一命归天。此时众军已然各自退回营中,元文都怒道:“可恨这个狗番坏了事!”李长雅笑道:“此人武艺高强,正是你我对手,他今日被你杀了,以后不是除了一个大害?不必如此,老夫看那琼波邦色是个鼠肚鸡肠的人,不是帅才,日后他必定来报仇,我们可设计斩了这厮,先收拾吐蕃。”元文都道:“也罢,就听老将军一言,姑且放过这些鼠辈。”卢隆义见隋军得手,吩咐鸣金收兵。
话说琼波邦色元帅回营,听闻额比泰元帅被杀,心中大怒,暗自忖道:“隋军连次得胜,必定骄横。古人说:骄兵必败。今夜本帅率领本部人马偷袭淮北城,杀了几个蛮子,为阵亡的将军报仇雪恨。”于是清点本部人马,还有十五万人,各自吩咐妥当,准备夜袭。正是:
夜合花开香满庭,夜深微雨醉初醒。
远书珍重何曾达,旧事凄凉不可听。
去日儿童皆长大,昔年亲友半凋零。
明朝又是孤舟别,愁见河桥酒幔青。
却说卢隆义得胜回城,谓诸将道:“今日一战,大破贼军,当写成奏表,上报朝廷,使皇上宽心。”李长雅道:“今日杀了吐蕃副元帅额比泰,琼波邦色是个莽汉,必定心怀愤恨,只怕今晚就要夜袭,我们应该早作准备。”卢隆义道:“老公爷此言不错的,多次让这厮走了,今日绝不能放过他!”元文都说道:“我城中还有一万五千人马,对付此贼,绝无问题!”卢隆义道:“元文都将军,你带两千人马,在城外埋伏,那厮如若杀出城来,你就拦住他的去路,万万不可走脱了。”元文都道:“元帅放心就好,这一次绝不放过他!”又道:“东方姑娘,你在城外吴林路埋伏,这是敌军增援的必经之路,如若李世民过来,就截住他。此次非同小可,本帅分给你六千人马。”东方玉梅得令,忙去校场点兵离去。卢隆义又谓杨智明道:“公爷,你率领一千人,埋伏在淮北城左。”杨智明得令而去。又道:“李公爷,你也率领一千人,在淮北城右边埋伏。”李长雅得令而去。“二位宇文公爷,你们率领一千人和本帅在城中埋伏,等候吐蕃贼军。”二人得令,各自准备。
是夜琼波元帅悄悄来到淮北城,见城上并无异样,心中大喜。吩咐军士爬上城头,悄悄下来,打开城门。琼波元帅见了,飞马杀进城来。忽然一声炮响,宇文协当先杀出来,叫道:“琼波元帅,别来无恙。今日前来,不如到城里一坐?”琼波元帅大叫道:“中了蛮子的计了,快撤快撤!”宇文协道:“琼波元帅不要着急,今天要是让你走了,那孤家就是纸糊的!”飞马摇枪过来,照面就刺。琼波元帅正要用龙头锤把他的北斗残月枪挂飞,那知宇文协左手握着北斗残月枪,右手抓起一口飞刀掷去。琼波元帅虽然身经百战,可从未见过上手就使暗器的。被这飞刀把头盔打不见了,回马就走。那边宇文皛见了,叫道:“琼波元帅,你刚被孤家兄长打败,不要着急,再和孤家过过招,或许你打得过孤家!”琼波元帅闻言,浑身发抖。飞马而来,这锤朝宇文皛头顶打下来了。宇文皛见了,随手一掰镫,这马就趴下了。琼波元帅如何想到宇文皛往横下里掰马?这一刀锤正打在琼波元帅自己马脑袋上。战马身亡,琼波元帅掉下马来,忙一锤打死一个隋军,抢了战马逃走。
那边卢隆义看这琼波元帅如此狼狈,心中冷笑不止,大叫道:“琼波邦色不要走,你是一家元帅,本帅也是一家元帅,你如今走了,本帅不是寂寞?”抽弓搭箭,认扣填弦,对准琼波元帅,“嗖”的一声,一枝冷箭射了出去。这箭不偏不倚,正好划过琼波元帅的哽嗓咽喉。琼波元帅吓得魂不附体,知道卢隆义武艺在自己之上,不敢交锋,抽身就走。十五万番兵死伤早就过半,琼波元帅只带了七八万残兵逃走。
琼波元帅方才出城,杨智明当先,从左边杀出来。琼波元帅道:“杨将军,你放本帅一条生路,本帅感激不尽。愿为你做牛做马,听凭使唤。”杨智明道:“琼波邦色,有道是: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你为何做起这样人?不必多言,照孤家枪罢!”往前一拱裆,马就往上撞,枪抡起,一招力劈华山,挂风下来。琼波元帅闻说,心中恼怒,翻脸瞧枪,左手锤往左边一撩,正撩在枪头上。杨智明觉得两膀发麻,身体微微颤抖。说时迟,那时快,琼波元帅右手锤推风扫叶,平着奔杨智明左额角打来。杨智明见了,猛一低头,把盔顶扫去。杨智明叫声:“不好”,掉转马头往回就跑。拈弓搭箭,回身就射。琼波元帅大惊,撒腿就跑。隋军趁势掩杀,大破番兵,又折了一两万人。
琼波元帅本以为逃出虎口,右边李长雅杀过来。琼波元帅道:“老公爷,饶了本帅罢。”李长雅说道:“琼波元帅,不是老夫非要杀你,你自己把自己的活路都断了。你若是安心在吐蕃做你的元帅,老夫也犯不着在这里埋伏你。说到底,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若是害怕受辱,就拔刀自尽罢。”琼波元帅闻说,喝道:“老蛮子,你为何如此不通情理?也罢,本帅和你拼命了!”李长雅道:“琼波元帅,你既然把话说开了,咱们就不必各自客气了。”一拱裆,马往前憧,搬刀头,献刀纂。琼波元帅合左手锤镣刀。李长雅知道琼波元帅力气大,忙把刀转回来。又一顺刀,平扫琼波元帅的左肩头。琼波元帅见了,合锤一挂,李长雅把刀又撤回来了。当下马走盘旋,二人打在一处。李长雅这刀粘绵黏闪,琼波元帅这龙头锤就是碰不上。琼波元帅大怒,猛然把双锤砸下来。李长雅早就闪开。又打了十三、四个回合,李长雅拨转马头,奔西南下去。琼波元帅拱裆就追,也奔西南下去了。
李老将军在前拖刀,头也不回,留心听后头的銮铃声音。琼波元帅紧紧追赶,马踏如飞,一对锤挂着风砸将下来。他李长雅听后头鉴铃声切近了,认为机会到了。一掰外手镫,这马头朝东北了,打闪认针,不容工夫。趁琼波元帅还在发愣,李长雅忙把马转回来。翻身一推左手的刀纂,献出刀头,一翻背,这刀刃正砍在琼波元帅身上。多亏琼波元帅甲厚,这一下并不致命,也口里喷血,回马就走。隋军又是一场厮杀,番兵自相践踏,折损三四万人。琼波元帅带着万余残兵,急忙逃窜。
再说元文都在伏击地左等右等,终于看见琼波元帅过来,心中大喜,一声呐喊,伏兵尽出。先放箭射翻半数人马,而后策马杀过来。琼波元帅道:“元将军,你也要杀本帅吗?”元文都笑道:“琼波元帅,你何必害怕?本将军不会把你如何的!”琼波元帅大怒,大锤一摆,劈面就打。元文都右手握住槊杆,然后往左边一闪身,一甩左手腕,就给锤杆攥住了。跟着把槊头搁到锤杆中间,说了声:“你给我撤手”,槊头顺这枪杆一划,“叮当”一声响,龙头锤落地。元文都一摇槊。琼波元帅叫一声,这金镫槊正好打在右肩,掉下马去。这边隋兵上去,摩肩头,拢二臂,就给捆了。正是:
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不知琼波元帅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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