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之尘

    洞穴 里温暖潮湿，像是一汪黑暗的湖水。
    从地面下来的四人，纷纷掏出手机，打开灯光一顿乱射，像是在驱赶下水道里的老鼠。
    李小川身手灵活，带着少女不断变换方位，又从不同角度扔出几块石子。
    扔出的石子力道极大，精准地命中几人的手机，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碎裂声。
    他不断潜行躲藏，在空无一物的黑暗之中，心灵深处有说不出的愉悦，
    “一个在看着守楼梯口，剩下三个在洞里找我们……”
    黑暗平静安详，仿佛神赐的眼睛，赋予李小川无与伦比的感知能力。
    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黑暗的主人。
    大脑中发出像是潮汐一般、欢快的声音，于是李小川给自己的洞察力起了个中二的名字。
    “黑暗潮汐”
    嘱咐少女隐藏好自己，李小川收敛呼吸，在脑中默默存想着一尊宇宙洪炉，在精神的黑暗潮汐中浮浮沉沉。
    宇宙洪炉吞吐银河，渐渐也染上黑暗的气息，喷薄出暗金色的尊贵火焰。
    李小川的瞳孔像是一面镜子，里面映着漆黑的火焰，身体像是一座冰川之下潜伏的火山。
    他再度潜入黑暗之中，化身为幽魂一般，最致命的猎手。
    黑暗是李小川的武装，却不是那几个罗马尼亚人的。
    此时在他们眼中，四周翻滚着黑色的雾气，状若硫磺的汤池，是黑暗生物降临的前兆。
    恐惧、痛苦、迷茫……
    纷纷从角落里涌上来，不停地吞噬着他们的心智。
    浓雾翻滚，李小川自黑暗中呼啸而出，如同一位黑夜的强悍君王，以其霸道的体能，迅速挥出三记手刀。
    空气中响起了霹雳，让人不禁怀疑这世间是否存在黑色的光。
    三名熊罴一般高大的罗马尼亚人应声晕倒在地。
    剩下那位看守楼梯的罗马尼亚大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不停地大声询问着什么。
    李小川一个闪身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高大的罗马尼亚人，是典型的欧罗巴人种。
    白皮肤、高鼻子，眼窝深陷，还有一身浓重的体毛和卷曲的头发。
    李小川面带微笑，身上翻涌着潮汐一般的黑色雾气，仿佛身披神职人员的晚礼服。
    他也不管别人看不看得见自己，优雅地向罗马尼亚人表示问候，随后将其击倒。
    “好了，走吧！”
    少女在黑暗中看见气灯燃烧的银白色光焰，温暖而明亮，正如那个伫立在光辉之中的男子，以光明的神谕指引自己。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整个人泣不成声。
    李小川无奈地挠挠头，因为不知道在少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也无从安慰。
    当然，即便李小川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也没办法安慰她，毕竟社恐是硬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女开着罗马尼亚人贩的越野车，呼哧呼哧地带李小川离开。
    李小川从对话中得知，少女是名小语种专业的大学生。
    个性独立大胆的她，从小喜欢吸血鬼的黑暗文化，于是半个月前孤身一人来到罗马尼亚，专门为了去见识一下传闻中的德古拉城堡。
    后来的事情，不用女孩说，李小川大概也知道了。
    按李小川的推测，这帮人应该是当地的一个黑帮组织，专挑独身的外地游客下手。
    人口贩卖的整套活计，和器官贩卖的拆分项目，他们应该都有做。
    公路向天边延伸，少女驾驶着越野车，仿佛听见了某种召唤，整个人就要陷进远方的黑色。
    李小川察觉到不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你是不是以为吸血鬼都脸色苍白的英俊小伙，才跑过来……”
    话还没说完，一脚急刹车让李小川整个人差点飞出去。
    少女看着“唉哟唉哟”的李小川，眼神中透露着绝望：“我前不久查出了癌症末期，可我不想死……”
    她露出抱歉的神情：“对不起！如果可以，我也想也想得到永恒的生命。”
    明明是最好的岁月，却要马上枯萎，这是何等凄美的命运？
    李小川心里头不是滋味，一时之间忘记了疼痛。
    “干嘛和我说对不起……”
    少女打开车门，不顾一切地逃离，只剩下李小川在车上凌乱。
    他赶紧追下车去，脚刚踩在地上，就被无数炽盛的光照在身上，眼睛也陷入了短暂的失明。
    “什么情况？”
    等双眼重新恢复光芒，李小川发现自己被十几辆钢铁怪兽一般的悍马车围在了中间。
    一群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从车里走出，向着李小川缓缓合围过来。
    李小川不知道这些人兴师动众，究竟要对自己做些什么，但他知道女孩一定欺骗了自己。
    他四处寻找着女孩的踪迹，内心充满了愤怒：“到底为什么？！”
    这时，一位古典模样的西方男性自人群中走出。
    他的头发如白羊毛般洁白如雪，眼睛就像是像火焰映在抛光的青铜之上，苍白的脸上拥有神明一般的高贵气息。
    他向李小川张开怀抱，口中颂念着古老的语言：“远方的客人，欢迎你来到黑暗的国度！”
    奇怪至极，李小川明明一个字也听不懂，却能清楚地知道男人的意思。
    他看见少女钻出人群，跪倒在男人身前，作为他最忠诚的仆人，虔诚地向他乞求。
    “我不想死，请拯救我！”
    男人的脸上闪耀着神明的慈悲，仿佛天地万物，都是他最心爱的子民。
    “可怜的女孩，黑暗的虔诚信徒，你听从召唤把客人带到了我的面前。”
    话锋一转，男人青铜与火焰的眼中，席卷着凛冬的严寒。
    “但背叛的卑鄙行径，并不能替你带来永恒的生命！”
    他抓起少女，一口咬在她脖颈处，博博跳跃的动脉之上。
    女孩挣扎片刻，坠落在地，只留下一具冰冷而干枯的尸体。
    李小川看见了她枯萎的眼睛，好像在和自己轻声说着对不起。
    男人满不在乎地舔食着嘴角的鲜血，但仍有几滴落在他苍白的脸颊，像是凋零的花瓣，仍留有余温，仍缅怀曾经鲜活的生命。
    李小川愣在原地，莫名的情绪让他的精神狂啸如黑暗的潮汐。
    他无法忍受这种高高在上，对生命的漠视。
    “居然和魔鬼做交易，太……可……”
    汹涌的精神力量，健全了李小川理性的思维。
    “在这片土地上，必定有无数悲惨的命运，被你许以虚幻的美梦，只等你的召唤，而后为你所用！”
    男人面带笑意地看着李小川，似乎很意外他的表现：“很有意思，没想到你会为一个背叛自己的人说话。”
    李小川冷冷地问道：“所以，你许诺她的是永恒的生命吗？”
    终于展露出自己的獠牙，男人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吸血鬼！
    大地翻起尘土与狂风，李小川环视着人群，冷冷地说道。
    “即以丑恶示我，便以恐怖归还！”
    无形的黑暗精神轰然扩散，笼罩住周围的一切，恍如一团漆黑的漩涡。
    他要用黑暗与恐怖，完全吞噬这些人的心智！
    人群骚动起来，纷纷开始躁动、咆哮，仿佛灵魂即将堕入黑暗。
    男人的脸上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微笑，甚至不惜出流露赞叹的神采：“多么纯粹的黑暗力量啊！”
    下一秒，李小川惊呼起来：“怎么会！”
    他看见这些人的身形逐渐膨胀，从严密的武装之中，撕裂出巨大如黑色岩石一般的躯体。
    巨大的蝙蝠，羊角的恶魔，以及铁青皮肤的石像鬼。
    此地即是魔鬼的祭祀场！这些人即是古老的黑暗仆人！
    男人再度张开怀抱，想李小川发出呼吁，声音漫过高山、搅动海洋。
    “来吧，把东西交出来！你有资格拥有永恒的生命！”
    李小川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那个银色盒子，那个寄给德古拉的快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