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莫问

    除了步小天，同行的其他人见到如此景象也忍不住皱了眉头。
    就下楚云恭看向压抑着怒火的步小天，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步小天眼神一凝，像是看到了什么，飞身落向了其中一具孩童尸骨的前面。
    只见步小天弯腰从尸骨之下捡起一只小小的石雕兔子，拿在手中轻轻摩挲，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步小天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当初步小天和乐天在这里留宿的时候，一个孩子曾怯怯的给他们送来草原上特有的青果。
    那孩子看上去胆子有些小，将果子给他以后就飞快地跑掉了。
    后来步小天和乐天出去给部落制作石具的时候，随手雕了几个小动物，送给了部落里的孩子们。
    而这只兔子正是那孩子得到的礼物。
    步小天到现在都记得那孩子拿着小兔子爱不释手的模样。
    步小天沉默地看着手中的小兔子，无边的愤怒让他微微有些眩晕。
    他强行稳住自己内心的怒火，抬手掐诀。
    只见随着步小天手中的法诀不断变化，四周出现了重重光影，隐约可以看见其中似乎有不少人活动的样子。
    溯魂术！
    这是步小天从《魂典》中领悟出的法术，借助此地的残魂和怨气，可以查看这些人死前一刻钟内这里发生的事。
    但或许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这里的残魂和怨气消散殆尽，四周的光影始终十分模糊。
    而步小天却不打算就这样放弃，他体内法力运转，强行逼出一口精血。
    鲜血从他口中喷出，却并未落地，反而在喷出的一刻化作淡淡的血雾，扩散到整个营地的范围，最终消失不见。
    随着步小天精血所化的血雾融入四周，四周的光影终于渐渐清晰起来。
    厮杀，惨烈的厮杀！
    厮杀的双方却都是蛮族之人，只是装束略微有些不同，明显其中一方并非这个部落的人。
    或许称作厮杀并不准确，这更像是一面倒的屠杀。
    那群外来的蛮族实力明显远超这个部落之人，光影刚刚出现的时候，步小天等人就看见部落里那些强壮的蛮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就连在营地中央之前显灵过的神像也早已碎了一地。
    剩下的老弱妇孺并没有因族中战士全部战死而放弃抵抗，而是捡起他们掉落的武器一直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就连那些孩子也是一样。
    虽然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惨烈的氛围。
    就连最强壮的战士们都不是那些外来蛮族的对手，部落剩下人的抵抗显得没有任何意义。
    很快，部落里所有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所有战斗全部结束之后，领头的蛮族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瓶子，嘴唇动了动，就见地上的尸体之中飘散出丝丝红雾，全部汇聚到瓶子里面。
    而地上的尸体在所有的红雾散尽之后，已经化作了森森的白骨，就连他们自己人的尸体也是一样。
    看到这里，四周的幻象开始消散，片刻之间便再无一丝痕迹。
    步小天亲眼看着自己熟识的人一个个倒下，心中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浑身的血液直往头顶冲去。
    而施展这样的法术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步小天还消耗了自身的精血。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
    就在步小天因巨大的消耗和巨大的愤怒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一只大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同时一股淳厚的法力涌入他的体内，疏导着他因为极端的愤怒而逆流的气血。
    片刻之后，步小天在这股法力的帮助下冷静了下来，看向站在他身旁的程云良，轻声说道：
    “多谢大师兄。”
    项云温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步小天看向周围的人，见他们都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说道：
    “我没事了。”
    随后便一言不发的开始收敛满地的尸骨。
    其他人通过刚才的幻象，同样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脸色都是十分沉重。
    看到步小天的动作，也默默地动手帮忙。
    收敛尸骨的过程中，所有人都一言不发，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直到半个时辰后，所有的尸骨全都被整齐地摆放在这片空地上。
    步小天清点出了尸骨的数量，一共一百九十二具白骨，其中三十三具是孩子的，二十一具是敌人的。
    他们看着满地的白骨，沉默良久。
    “尔时，救苦天尊，徧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於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
    步小天环视一圈，抬手掐诀，开始诵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对死去的亡魂进行超度。
    在步小天开始诵经的同时，其他人也开始一同诵念经文。
    自小在玉虚门修行，最基本的经文自然不会不懂。
    随着众人的诵念，道道灵光从天空洒落，原本因为部落中人横死而残留的阴气与怨气也开始散去。
    经诵九遍，天地间灵光大绽。
    等到众人诵经完毕，此地再无一丝阴煞之气，就算是地上摆满了尸骨，也依旧散发着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息。
    许久之后，步小天再次掐诀，土地变得像是沼泽一般，一百九十二具白骨缓缓沉了下去。
    直到所有的尸骨全部沉入土里，步小天才散了法诀，地面也恢复了原样。
    时间过去这么久，他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尸骨，就算是区分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索性全部葬入了泥土之中。
    他还记得部落的习俗，没有为死去的人修建坟墓和墓碑，让他们回归大地，成为了草原的一部分。
    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天色已经变得昏黄。
    众人正想找个地方过夜，忽见天边一道流光飞速靠近，直奔众人所在之地。
    在场除了紫悦和武阳之外，最次都是炼神境的高手，立刻便察觉到了那道飞来的流光。
    虽然来人速度很快，但众人并没有察觉到敌意，便停在原地静静地等着。
    不多时，流光落在他们身前，化作一个身穿青袍手持拂尘的老道士。
    “凌云前辈！”
    项云温一眼便认出了这老道士的身份。
    凌云子，一名云游天下的散修，在正道之中也有着不俗的名望，乃是散修之中为数不多的神虚境高手。
    面对这样一位早已成名的正道名宿前辈，就算是项云温和步小天如今的修为同样达到了神虚境，还是面带尊敬的行礼问候。
    凌云子虽是早已成名的高手，却并没有什么架子，尤其众人之中还有两个修为不输于他的年轻人。
    没错，就算项云温已经一百多岁了，在三百多岁的凌云子面前依旧算是年轻人。
    “你们是玄天真人的弟子吧？”
    项云温点头答道：
    “正是，此前草原传来神树的消息，疑似与我们正在寻找的地根有关，所以师父遣我与各位师弟妹以及两位师侄前来查探，来之前师父说他联系了几位朋友帮忙，但是我们在草原的这些天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
    项云温说完，凌云子手抚长须，道：
    “也不怪你们联系不上他们，如今他们全都在北方千里之外的蛮族王庭附近，疑似发现了魔道踪迹，正在进一步调查。
    贫道则是发现草原蛮族许多小部落都遭到了屠杀，在草原各处查探情况，这才碰巧看到灵光赶来此地，看这里的模样，看来这里也没能幸免。”
    项云温点头：
    “没错，我们通过一些秘法，发现这里的人在死去之后，全身血肉都被炼化，不知道其他遭难的部落是否也是同样的情况？”
    项云温隐瞒了步小天施展溯魂术的事情，他之前就看出了步小天施展的像是魔教圣魂山的法术，虽然他们知道步小天的为人品性，不会因为他身怀魔道功法而怀疑他与魔道有什么关联，但外人可就不一样了。
    一百多年前，就算是在正魔大战中力抗魔教高手，救下无数正道人士的九霄真人，在被发现身怀魔教《圣天诀》的时候，依旧遭到了正魔两道的追杀，到最后下落不明。
    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不能指望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能够容忍身怀魔教功法的步小天。
    凌云子听完项云温的话，也没有追根究底，他毕竟不是玉虚门的人，对于玉虚门的一些秘术并不清楚，只以为项云温说的秘术是玉虚门的不传之秘。
    只见凌云子微微点头说道：
    “没错，我虽然没办法查探尸骨是否被炼化过血肉，但在一些距离蛮族王庭较近的小部落也发现了一些痕迹。
    几个小部落明显是近段时间遭到了屠杀，但部落营地里的尸体全部都是白骨。
    按说在这样的冬天，尸体就算有所腐烂，也不至于到一丝血肉都没有的地步。”
    项云温等人听完凌云子的话，不由得沉思起来。
    自从几年前，血公子在天灵山下被正道联手击溃逃走后便不知所踪，如今草原上又出现了炼化血肉的事，倒很像是血公子的手段。
    如果真是血公子那魔头的话，倒是正好能够解释这些年无数正道人士搜遍了九州各地都没找到他任何踪迹的原因，原来是躲到了蛮族的地盘。
    凌云子看众人的神色便大概知道了他们的想法，他也没有拐弯抹角：
    “我们猜测这事跟当年天灵山大战消失的血公子有关，但一直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所以没有大肆宣扬，只是悄悄调查。
    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蛮族王庭，大部分人便都去了王庭附近。”
    凌云子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而且之前说有人见过神树出现，似乎也在蛮族王庭附近，但是因为草原是蛮族的地盘，我们在蛮人之中不好行动，所以消息并不确切，如果你们想知道更多消息，只怕也要去一趟蛮族王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