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末日

    第十六章 封门村的秘密（二）
    月影朦胧的小山村，无数森然的声音响起：
    “好饿！”
    杨亚升登时大惊失色，他顾不上飞速复原的饿死鬼，便直奔远处胖子和刘学霸所在。
    光线黯淡至极，白天祥和宁静的小山村此刻仿佛活了过来，不断有异响伴着微弱的绿光在杨亚升周围闪现！
    “胖子！胖子！老刘！老刘！你们听得到我说话吗？”杨亚升抓着二人肩膀不住摇晃，
    “你们在说什么啊？你们怎么回事啊？”
    “什么胖子？好吃吗？”胖子竟露出痴呆的笑容，留着口水。
    “什么老刘？我好饿啊，你有吃的吗？”刘学霸竟然也中了招，眼睛半睁半眯，隐约透出恐怖的绿光！
    杨亚升急得满头大汗，“毕建业！刘大宝！你们是毕建业和刘大宝啊！”他疯狂摇晃着二人，沙哑着嗓子吼道：
    “给我记起来啊，你们的名字！”
    关心则乱，杨亚升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眼见胖子和刘学霸眼中绿光绽放，他却手足无措，如有实质的绝望淹没了少年。
    上一次这么绝望还是在丧尸横行的昱升风情街，少年以为朝夕相处的少女遭遇不测，但他仍旧尽力搜寻每一位幸存者。
    最后，少年险之又险地救下了被丧尸包饺子的少女，也救下了大量幸存者，被破格提拔进入申明亭，胖子和刘学霸也一起成了申明众。
    但现在，二人竟一点点滑向地狱，杨亚升能感受到，二人的灵魂正不受控制地向饿死鬼的形态转变，只剩他一人，孤立无助。
    二人受了饿死鬼的影响，只留下杨亚升一个人，他一个人，却没有遭受影响！
    少年眼眸一亮，脑中灵光乍现：
    对啊！我在战场中心，距离饿死鬼最近却没受到影响，他们距离那么远却控制不住食欲，肯定有什么影响因素无视距离在发挥作用！
    是什么？什么是无视距离的因素，我还没有发现。
    杨亚升大脑飞速运转，识海中的深渊，无数死难者的经验、知识和灵感被他无意识中调用，庞大的灵魂体量在发挥着作用。
    “可能的因素太多，黑气，槐树，甚至土地都可能无视距离起到作用，我应该是陷入了误区。
    正面行不通那就逆向思维。
    老刘和胖子被饿死鬼影响，如果让他们被类似的东西影响，说不定可以负负相抵！”
    不知道是哪位小天才死难者，想法千奇百怪，甚至热衷于以毒攻毒。杨亚升受其影响，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老刘说饿死鬼是怨念聚合体，我的深渊在某种程度上是痛苦聚合体，
    已知饿死鬼可以发散情绪，感染人类激发食欲，使之成为眼冒绿光的饿鬼，那么根据基本演绎法——
    我的深渊也可以发散情绪，甚至影响人类陷入痛苦不堪的心境！”
    杨亚升心脏狂跳，被自己大胆的想法震惊了。痛苦的负面情绪与饿鬼食欲抵消了还好，若是二者质量悬殊，说不定胖子和刘学霸会被负面情绪吞噬，化身抑郁症晚期。
    更不必说二者一加一大于二的场面了，到时候就是痛苦的饿死鬼，二人直接变成憎恶食人魔，大罗金仙来了也束手无策。
    但是，杨亚升三人已被骨瘦如柴的饿鬼流着口水包围，后方更是有壮年饿死鬼地动山摇的脚步，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根本没有抓几只幸运饿鬼做实验的空间，他只能孤注一掷！
    成败在此一举了，梭了！赢了三人成行，输了全都别活！
    杨亚升深吸一口气，越是紧要关头他越是沉静，双手高举血色巨斧，他想象着饿死鬼吼叫的波动，气沉丹田，运力于喉，大吼一声！
    “好痛啊……”
    周围不断靠近的饿鬼们动作一停，似是被某种负面情绪影响，有门！
    唇红齿白的少年眼见有所起色，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河东狮吼：
    “好痛啊！”他的声音在小山村内回荡，
    “好痛啊，好痛啊，痛啊，啊……”
    猛然间，若有清泉滴落明镜湖，“好痛啊！”一声明显不属于杨亚升的声音响起！
    随即，如瀑布砸落花岗岩，“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惨呼声轰然奏响，此起彼伏！
    就连不断靠近的壮年饿死鬼也徘徊不前！
    杨亚升狂喜，奏效了！
    可是，普通饿鬼们捂着脑袋变成滚地葫芦，这效力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来不及疑惑，他惊喜地看向胖子和刘学霸，二人与普通饿鬼们不同，此刻正不断说着：
    “好…好…好……”
    似有势均力敌的双方在二人口中展开拉锯战，他们一会儿摆出“饿”的口型，一会儿做出“痛”的腔调，最后，只能不断纠结，发出好、好、好的声音。
    最后一个字卡在二人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杨亚升看得那叫一个急啊，恨不得嘴对嘴给二人吸出来，他转念一想，不妥，这样岂不是被这两个家伙白白占了便宜，还有这么多围观村民，有损形象。
    随即，他眼珠一转，锦囊妙计浮上心头。
    “这两个家伙不是饿得太狠，痛的不够吗，不能增强负面情绪波动，怕留下后遗症，那打他们一顿加点疼痛总可以了吧！”
    妙啊！杨亚升不禁为自己点赞，这样既能救回被饿死鬼影响的二人，还能给他们留个教训，顺带排解自己心头怨气——
    刘·金牌解说·学霸的调侃式解说一字不漏地扎进了胸怀宽广的杨亚升心里。
    说干就干，他一手一个，啪啪啪的先是给二人来了个面部按摩，全然不顾二人已经被打得眼冒金星，再无绿光。
    杨亚升微笑着，只听二人还是“好好好”的说个不停，既然用户好评，那就加大力度，他手脚并用：
    胖子皮糙肉厚，虽然打起来洪波涌起，但胜在手感Q弹，质地一流；
    学霸骨架高大，虽然硬碰硬的有点硌手，但是光头锃亮，让人不拍不快。
    ┴┴︵╰（‵□′）╯︵┴┴
    总结下来，怎一个爽字了得！
    月光再次洒落，胖子和刘学霸四仰八叉躺倒在土里，不知是身体还是精神的暴击，让二人恢复了神智。
    “嘶——好疼啊，我全身都好疼啊！”胖子开始打滚，
    “杨哥，发生甚么事了？”
    杨亚升低头微笑，“欢迎回来，你们刚刚在死亡线上反复横跳，被我略施小计，救回来了。”
    “那可真谢谢你啊！”胖子龇牙咧嘴。
    一边的刘学霸抱头沉默，通过数据痕迹，他明白了事情经过。
    “杨哥，虽说你救了我们，但你下手可真黑啊。”
    杨亚升露出八颗白牙，“看来这位刘患者还有点轻微脑震荡，需要再治疗一下。”
    “别！”学霸腾的一下窜起身，露出满头大包，
    “谢谢杨哥救命之恩，我全好了，真的全好了！”
    “真的好了？”
    二人信誓旦旦，“千真万确！一点都不疼了，也一点都不饿！”
    杨亚升抬头看向犹豫中的壮年饿死鬼，“那就想想怎么搞死这个饿死鬼，就是他害你们变成这样的。”
    刘学霸咬牙切齿，光头都肿成了粉红色，他恶狠狠地瞪着壮年饿死鬼，
    “杨哥，这东西因村民们的食欲而生，食欲不灭，饿死鬼不灭。”学霸扫视惨嚎着的痛苦村民，又瞥了眼天真微笑的少年，心头没来由一颤。
    “现在村民都被杨哥你给……治好了，食欲的源头消除，那剩下的饿死鬼不过是个空壳。”
    杨亚升喜上眉梢，“你的意思是，这会儿打死它，它就不能恢复了？”
    粉红光头连点，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么简单，学霸甚感欣慰。
    “那没事儿了，”胖子自告奋勇，“这么点小事情还用得着劳您大驾，杨哥，交给我！”
    他拍着胸脯道，“保证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把这东西灰都给扬了。”
    “嚯，觉悟提升了？”杨亚升乐见其成，“看来这顿打……咳咳，我是说治疗，还是挺有效的。”
    “是啊，是啊，”胖子脸上笑嘻嘻，心里MMP，“我觉得现在身轻如燕，恨不得马上杀过去报仇雪恨！”
    正说着，他残影一闪，不着痕迹地来到壮年饿死鬼身后，对着它的腿弯处就是一脚，这一脚快到了极致，就连杨亚升也自忖难以躲开。
    “给我，跪下！”
    嘭的一声，泥土碎裂——
    却见胖子噔噔噔倒退数步，而饿死鬼晃都不晃一下。
    “老刘，怎么回事？”
    “这胖子实在丢人，”学霸解说再次上线，“他速度虽快，但脚步虚浮，加上状态不好，这一脚竟然踹偏了！”
    “再看看，这胖子应该不止这两招才对。”杨亚升镇定道。
    “不错！眼看一击未得手，胖子重整旗鼓，他似要使出什么杀手锏了！”学霸解说绘声绘色，
    “他朝裤子里一掏，掏出一柄祖传……不对，没掏出来，再掏，还是没有！”
    “卧槽，我锤子呢？”胖子失魂落魄地大叫，“我祖传的锤头不见了！老刘，快帮我找找！”
    “不应该啊，数据显示，锤子明明就在他身上啊。”学霸解说也傻眼了。
    “没关系，锤子待会再找，”杨亚升恨铁不成钢，“胖子你还在战斗啊，先消灭了这饿死鬼。”
    在胖子失神的功夫，饿死鬼已然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这就是战斗经验的差距，战斗时最忌分心！
    饿死鬼欺身而上，双爪齐出，“饿啊！”这一爪若扑到胖子身上，怕是得留下两个碗口大小的血洞。
    “说时迟那时快，胖子不仅不躲，反而向前！”学霸解说机关枪似的道：
    “他双脚连续踏地，如燕子三抄水轻盈迅捷，双臂前出，竟后发先至架在了那饿死鬼腋窝下！让饿死鬼有力使不出。”
    爆炒豆子般的解说也赶不上胖子的动作，他硕大的身影竟如白驹过隙，架着那饿死鬼便一溜烟消失在了街角。
    “胖子要干什么？”杨亚升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他的打算。
    学霸解说果然够专业，“看胖子去的方向，是那倒地的老槐树！”他瞬间洞悉了胖子的想法。
    “不愧是包工头出身的胖子，竟想到了填埋作业！身无长物的他知道难以击破饿死鬼的防御，转而利用地形想困住饿死鬼，他能成功吗？”
    老实说，胖子心里也没底。他就想试试，失败了大不了还有血斧巨汉保底，再说凭借速度，这饿死鬼也奈何不了他。
    突然，胖子福至心灵地变换了方向。
    “到了！胖子架着无处使劲的饿死鬼来到了老槐树，他没有减速！”学霸解说语气有了起伏，
    “竟然直直地撞了上去！”
    胖子架着饿死鬼撞上了苍劲的老槐树，发出轰然巨响。枝叶翻飞，槐香四溢！
    “最后一刻！只见他竟侧身躲开，把饿死鬼推向了巨大的树杈！”解说再次跟上，
    “是透心凉的一击！饿死鬼竟被老槐树从背后穿了个对穿！粗粝的褐色树枝从它前胸带出大片死灰！”金牌解说再次脑补。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学霸最后总结了一句，就被杨亚升提着衣领，像拎着货物般几个弹跳……
    来到老槐树旁，“老刘，干得好！”杨亚升一手血色巨斧，一手光头解说，“对敌人就是要果断，毫不手软。”
    胖子点点头，“杨哥，最后一步了，还得请你帮帮忙。”他抬手指了指坚硬的树杈。
    杨亚升会意，放下刘学霸，抬手就是一斧——劈在了饿死鬼身后的枝干上，老槐树应声而断！
    饿死鬼落地，它神色恶毒，刚要挣扎便被杨亚升一脚踹进了大坑。
    这树坑上窄下宽，还残存着大量槐树根系，不断有晶莹的酒香从断口散发。
    饿死鬼胸口穿着槐木枝，正好被卡在了洞口，像架在烧烤架上的野味，手脚乱舞却够不着洞壁。
    学霸和杨亚升忍俊不禁，胖子更是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杨哥，这场面我可太熟了！”胖子捧腹，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料理。”
    只见他胖手一挥，喷吐着火苗的打火机落入树坑，淡蓝色的火苗便鲜活欲出——树坑此时已积攒了不少槐香酒——火苗见风就涨，一瞬间从坑里喷出一人多高。
    胖子离得较近，差点被燎了眉毛，他一边揉着肉脸，一边骂骂咧咧，
    “他NND，玩阴的是吧，死也不消停。”
    刘学霸光头被映成蓝色，笃定道：“这下给它烤透了，再也复原不了。”
    随着屡屡黑气消散在火焰中，遍地哀嚎的村民也站了起来，他们面面相觑，百脸懵逼。
    只因饿死鬼被烧成灰烬的同时，村民们多年的饥饿怪病也好了，他们简直如获新生，连带着微弱的头疼也被归结为后遗症。
    那被折腾得最惨的老农反应最快，他一个健步跑来，大呼：
    “恩人呐！谢谢你们！我们得救了！”
    周围村民也纷纷反应过来，心有余悸的同时欢呼雀跃，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月色正浓，古朴的小山村似重又恢复了祥和。杨亚升看着千恩万谢的村民，微笑道：
    “现在，你可以露出真面容了吗，小朋友？”
    “小朋友？”胖子和刘学霸一惊，后者露出恍然的表情。
    再看小山村，街道如积水空明，哪还有村民们的影子，青山隐现，哪还有千篇一律的农舍，唯有三人似从未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