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之最后执念

第二十三节 现世饿鬼


    孩童抽泣着,看着少年,嘴唇嗫嚅了半天,又看向男人,“我不吃,我宁肯吃土,也不吃……舅舅,你可怜可怜我吧。”
    “你愿意吃土就去吃吧!”男人恶狠狠地说。
    孩童赌气地趴在地上,啃起土来,啃着啃着,忽然脚一蹬,身子一挺,不再动了。
    少年蹲到孩童的身边,把他抱在怀里,干涸的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只有匕首一样的寒光射向男人。
    “你看什么看?”男人多少有些心虚,“不愿意,就自谋生路去吧!从今天开始,咱们就分道扬镳!”
    这样的情形,戚朴实在是司空见惯了。可今天,他内心极深处残存的最后一点点柔软的地方,却被那名倔强少年身上的某种东西刺痛了。
    戚朴感到一股压抑不住的酸楚从心底涌上喉头,嗓子里全是苦水,令他唏嘘不已。于是,他从背包里取出两个苹果,走过去递给少年。又把孩童接到自己怀里,先探了探鼻息,又号了号脉搏,最后摸了摸肚皮。
    “他吃了太多的土石,伤了胃肠,没救了。”戚朴无奈的对少年说。说完,他放下孩童的尸体,摸出一块碎银,冲那个男人招招手,“来,这个给你。对剩下的外甥好一点吧,毕竟娘舅是最亲的。”
    “恩公,我也是万般无奈啊!”男人砰的跪下,嚎啕痛哭起来,“我们是荆州人氏,本来家里也还算过得去,隔三差五还能吃顿白馍。突然不知为什么,驻军开始不守军纪,烧杀强掠,无恶不作,硬是把我们逼上了逃亡之路。”
    男人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这一路,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逃到这里,只剩下我和妹妹以及这两个孩子。”男人跪着,又往前挪了挪,“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昨天晚上,我妹妹饿毙了。我们草草把她埋下,都不敢声张。可是,那孩子没忍住,哭出声来,还是引来流民。竟当着我们的面,把他娘亲的尸体挖出来,煮了吃掉。您说要是我再饿倒了,这俩孩子还不得立即被人吃掉?”
    “你也确实不易。这年头,大家各安天命吧。”戚朴也是无可奈何。
    “好人,您行善行到底,送佛送上天,再多于我些银两吧。”男人哀求着。
    “不是我不愿多与你些银两,只是你现在这情况,多带财物,并不见得是好事。”戚朴踌躇着。
    “可是这些碎银,能够我们吃上几日?到时还不得饿死?”男人痛哭着,伏地不起。
    戚朴又摸出几块碎银与他,“财不外露,好自为之。”
    戚朴看看少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得拍拍他的肩头,起身继续赶路。
    少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在这时,朝着戚朴离去的方向跪下,重重的磕下一个头。
    戚朴回到赵家村外,却发现情形十分反常:虽是大白天的,但村寨大门紧闭不开,村寨围墙上稀稀落落的吊着一些尸体,村寨附近静寂无声、一个人影也不见。
    戚朴叫了半天,才有一个村丁来应门。看清是宗主的租客后,才小心翼翼、探头探脑的打开门。
    “这是怎么回事?”戚朴打听道。
    “您不知道,昨天晚上,村外来了一大群流民。他们聚集在村口,要求村里施舍粮食。可是这年头,咱们村也没有余粮啊!”村丁一副心有余悸的惨容,“宗主要求紧闭寨门,不得放他们进来 他们就在村外叫嚣闹事,先是把一些尸体的头颅砍下,扔进村来。后又把这些尸体吊在围墙之上。咱们宗主念他们也都是一些饥民,并没有下令武力驱逐,只说待他们闹累了,也便自行散了。这不,他们刚刚散完。绝大多数村丁一夜未睡,才去休息,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这一片狼藉。”
    戚朴道声辛苦,就进入村寨,一路回到租住的院子。刚一进院门,便发现赵宗主在院内与雄心交谈。
    “这不已经回来了!”见到他,雄心高兴地说。
    戚朴拱拱手,问道:“宗主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看得出,赵宗主也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前几日风平浪静,我看你们也不像为非作歹之人,所以并未多做询问便将院子租与你们。现在全城搜捕要犯,少不得例行公事的核实核实。”
    “你的照身帖给宗主看过了吗?”听完,戚朴转头问雄心。
    “看过的。”赵宗主不待雄心回话,便抢先说道,“这位小兄弟的身份,并无可疑之处。”
    “如此便好,”戚朴拿出自己的照身帖递了过去,“我叫陈二五,他是陈重八,祖上本也是邻近陈家村人氏,早几年出门经商,略有小得,因而定居外郡。这次回来,完全是生意上的事,才叨扰宗主,租住贵宝地。”
    “若是这般,你们为何不去住那陈家村,反而来租我赵家的院子?”赵宗主犹疑的问。
    “这您还想不明白吗?”戚朴故作无奈,“俗话说的好,百万家财抵不住十门穷亲。说实话,我们这次回来,都没敢让陈家村的人知道。”
    “这也说的通。”赵宗主又嘱咐道,“那二位最近进出可要随身带好照身帖,免得给自己平添是非。”
    “感谢宗主提点。”戚朴语调诚挚。
    “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赵宗主拱拱手,转身而去。
    “你可回来了,这两天情况如何?”雄心兴奋中带着些期待。
    戚朴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先去把院门关上,又俯身听了一会儿,才回头说:“宫中的仆射太监高忠到金城来了,这个人你认识吗?”
    “这个人认识我。”雄心立即紧张起来,“这搜捕跟他有没有关系?他是不是已经发现我们了?”
    “搜捕肯定跟他有关系。但是你别紧张,他应该还没有发现我们。”戚朴压低声音说,“他如果真的发现我们,根本就不会声张,而是秘密的来拿人了。这是打草惊蛇,是想吓唬心虚的人现身,只要我们不动,就没有关系。”
    “赵宗主会不会出卖我们?他来这是什么意思?”雄心还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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