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水浒满江红

第二十五章 高宗正名梁山泊 疯僧戏阻入云龙


    却说宗弼见韩元帅不肯讲和,又不能冲出江口,只得退回黄天荡,心中忧闷,对军师道:“这番危矣,我军屡败,人人恐惧。今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水战又非我军之长,岂不死于此地!”军师道:“事已急矣,不如张挂榜文,若有能解得此危者,赏以千金。或有能人,亦未可定。”兀术依言,命写榜文召募暂按下不表。
    再说高宗回到金陵宫殿,首先重赏一起逃难的几位老臣;派官员前往钱塘江神灵显圣之处答谢神明;赏牛首山寺院黄金千两,并重修庙宇;对天下下诏为梁山好汉正名,在金陵钟山下立庙祭祀。
    高宗亲书圣旨,敕封宋江为忠烈义济灵应侯,仍敕赐钱于金陵地方,起盖庙宇,大建祠堂,妆塑宋江等殁于王事诸多将佐神像。敕赐殿宇牌额,御笔亲书“靖忠之庙”。地方官员奉敕,于钟山脚下起造庙宇。但见:
    金钉朱户,玉柱银门。画栋雕梁,朱檐碧瓦。绿栏干低绕轩窗,-幕高悬宝槛。五间大殿,中悬敕额金书;两庑长廊,彩画出朝入相。绿槐影里,棂星门高接青云;翠柳陰中,靖忠庙直侵霄汉。黄金殿上,塑宋公明等三十六员天罡正将;两廊之内,列朱武为头七十二座地煞将军。门前侍从狰狞,部下神兵勇猛。纸炉巧匠砌楼台,四季焚烧楮帛。桅竿高-挂长,二社乡人祭赛。庶民恭礼正神气,祀典朝参忠烈帝。万年香火享无穷,千载功勋表史记。
    又按皇甫端表奏
    特为抗金兵殉身好汉:宋江、吴用、卢俊义、张清、徐宁、刘唐、阮小二、阮小五、李逵、朱贵、宋清、单廷珪、魏定国、张青、孙二娘、林冲、阮小七、张顺、张横、李俊等。有家眷者厚赏,无家眷者追封,并在庙中立碑记述抗金之功。
    护驾有功之士:郝思文斩杀杜充;燕青射死盖天锡;皇甫端为高宗疗治;史进、史应德、王进、宣赞参与牛头山大战;戴宗、关玲有送信岳家庄之功劳。因梁山好汉不愿受官爵,故都是金珠赏赐,并允许在冷艳山训练义勇抗金。僧人鲁智深打杀贼寇仲熊有功,善终坐化于大刹,加赠义烈照暨禅师。武松对敌有功,伤残折臂,现于六和寺出家,封清忠祖师,赐钱十万贯,以终天年。林冲遗孀扈三娘不知所踪,遥加赠花阳郡夫人,已故女将孙二娘加赠旌德郡君。并着令朱武等将今后梁山抗金有功将士名单报上再行追封。
    察前曹州节度使云天彪生前公报私仇,陷落梁山,死后部下风会、庞毅等叛国投金,下旨追夺功名,家产查抄。各地焚毁春秋大义。
    张邦昌夫人蒋氏为救圣驾自缢,其忠可怜,特设牌坊表彰纪念。
    牛头山之战各路援军中,如高宠这样殉身王事之将一一抚恤。
    又宣岳飞、张俊、刘光世。刘锜等将帅即着光禄寺安排御筵,便殿赐宴。当日慰劳多端,各有封赏、不必多叙。韩世忠在黄天荡抗敌,特遣使节嘉奖。
    岳飞与众将宴罢回营,忽有探子进营来报道:“探得韩元帅扎营在狼福山下,阻住兀术去路,双方在黄天荡已经相持一月有余,特来报知。”岳元帅想道:“这一功让了韩元帅罢!但万一兀术能逃出,只能经过一个地方。”遂唤过岳云来,吩咐道:“你可引兵三千,往天长关守祝倘兀术来时,用心擒住,不可有违!”岳云得令,带领人马,竟往天长关而去。
    各位看官,公事说罢,说说岳公子私事,原来岳云已经将关玲之事禀告了岳飞,冷艳上郝思文,王进也告知岳飞关玲出身和岳云关玲的情义,岳飞见关玲年纪虽小却一身正气岳飞又修书问候了母亲,得知岳母也喜欢关玲,便应允了这段因缘,不过军营之中,先让关玲和岳云姐弟相称。
    绍兴五年十一月  黄天荡
    宗弼已经知道金国二王子,三王子,五王子都率兵回国了,只有大哥粘罕和自己一路被困黄天荡。人马还有三万不到,粮食已经快耗尽,只得杀马捞鱼充饥。悬赏求贤告示虽贴出,中原百姓恨透金人,谁会指点?哈迷蚩军师每天带兵出去探路,也是枉费心机。
    忽一日,有小番来报:“有一秀才求见,说道有计出得此围。”兀术忙教请进来相见。一四五十岁的秀才进帐来,兀术出座迎接,让他上坐,便道:“某家被南蛮困住在此,无路可出,又无粮草。望先生救我!”那秀才道:“行兵打仗,小生不能。王爷若要出此黄天荡,有何难处!”兀术大喜道:“某家若能脱身归国,不独千金之赠,富贵当与先生共之!”那秀才道:“此间望北十余里就是老鹳河,旧有河道可通,今日久淤塞。何不令军士掘开泥沙,引秦淮水通河?可直达建康大路也!”兀术闻言大喜,请教书生姓名,那书生道:“小可魏平生,乃是兖州居士魏辅梁之子,家父曾助陈希真平定兖州,后来一直隐居不问世事;今将军困在这里,是那陈道子先生来说通家父,家父特派我相助将军。”兀术惊喜道:“陈道长还活着么?他自从丽卿阵亡,悲痛迷失心智,后来一直在兖州养息,不想几年前忽然失踪。”魏平生笑道:“陈道长一开始确实悲伤过度,但后来渐渐清醒,他知道梁山那边恨他入骨,自己又失去了宝镜,找不到师傅,故而隐姓埋名。如今修炼快大功告成了,还望将军保密。”兀术感叹不已。遂拜魏平生为帐下幕僚,如当年陈希真一般。让金国军将平日只称魏先生。兀术传下号令,掘上引水。这二三万番兵俱想逃命,一齐动手,只一夜工夫,掘开三十里,通到老鹳河中,把战船抛了,大队人马上岸,望建康而去。
    这里韩元帅水兵在江口守到十来日,见金兵不动不变,烟火俱无,往前探听,才晓得漏网脱逃,慌忙报知元帅。元帅暴跳如雷道:“罢了!罢了!不料道悦大师的锦囊偈语,每句头上按着‘老鹳河走’四字。果然是天机已定,这番奴命不该绝也。”梁夫人道:“虽然天意,也是将军骄惰玩寇,不为无罪!”世忠心中愤愤,传令大军一齐起行,往金陵江口驻扎。上表自劾待罪,不表。然世忠以不足万余人困住金兵五万大军在黄天荡前后四十八日,梁夫人擂鼓冲锋之事已经传遍民间,百姓凡说书,唱戏都知此佳话。可谓千古流芳。这是后话。
    再说兀术由建康一路逃至天长关,哈哈大笑道:“岳飞、韩南蛮,用兵也只如此!若于此地伏下一枝人马,某家就插翅也难过去!”话还未毕,只听得一声炮响,三千人马一字儿排开。马上簇拥出一员小将,年方一十六岁,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可体烂银铠,坐下赤兔宝驹,手提两柄银锤,大喝一声:“奉主帅令在此,已等候多时!快快下马受缚!”金军阵上闪出兀术道:“小蛮子,自古赶人不要赶上。某家与你决一死战罢!”举起金雀斧,劈面砍来,岳云把锤往上一架,当的一声,那兀术招架不住,早被岳公子拦腰一把擒过马来。那大队番兵亡命冲出关去。可怜兀术一路二十万人马进中原,此时只剩得数千骑兵逃回本国!且按下不表。
    兖州城外卖李谷
    陈希真来到此处,魏辅梁此刻已经七旬开外,盘坐在一大石上歇息。希真上前施礼毕,叹道:“先生约我在这里见面,真是不胜感慨。”辅梁笑道:“大败梁山之事只在上月一般,然世事多变,如今又是一个局面。”希真道:“正是呢,那帮梁山余党被朝廷哄住,盖个庙得点赏钱便得意洋洋;如今令公子带金军出得困境,日后那才前途无量。”辅梁叹道:“老夫七旬之人,功名前途都看得淡,只是不放心这个孩子,如今算他得了去处。只是道子日后之事我尚有叮嘱。”希真道:“先生教诲,希真恭听。”魏辅梁笑道:“人说道子乃是聪明之事,老夫胡乱占上一云,道子耐心猜一猜。”
    便道:
    生当鼎食学陈侯,男子身平志已酬。
    铁马夜嘶晨稀月,玄猿秋啸暮无惆。
    不须出处求真迹,却喜忠良作话头。
    千古蓼洼赴死地,落花啼鸟总说愁。
    陈希真默想片刻,不由大惊道:“你是何人?用藏字诗戏我!”那魏辅梁慢慢转身,哪里是魏辅梁,分明公孙胜。稽首道:“无量天尊,道子几年前说爱女丧生,什么功名富贵,生死冤仇都万念俱灰了,如今为何助金人逃窜?”陈希真道:“你把魏先生怎么样了?”公孙胜笑道:“这个地方正是昔日魏辅梁卖友做內间之处,害死我梁山十余名将领和数万弟兄。今日若非是三味真火烧他干净,如何他那衣服完好无损在贫道身上。”说罢一手拈决,一指向着希真喝道:“疾!”
    论陈希真当日和公孙胜初斗之时,有忽来道人暗中咒禁,加上乾元镜,希真占上风;后来林冲得知真相,破了忽来道人咒禁,希真与公孙胜可谓不分胜负;再后来乾元镜被希真毁掉,而公孙胜得了天书,希真早就不是对手了。当下公孙胜一指,陈希真身上烈焰顿起,这三味真火用凡间之水去浇好道添油,能烧的人四肢百骸都成灰烬而衣服无损。魏辅梁就是这般下场。希真如何免得?当场被烧得惨呼大叫。
    正此时,忽然又是那疯僧闯来,笑道:“陈希真,不还我钱,在此耍子?”,拿腋下扫帚一扫,希真身上顿时火消。又闪电般遁去了。公孙胜大怒,一抖袍袖一条火龙飞出,那和尚哈哈一笑,又是一扫帚,火龙无影无踪。那和尚对公孙道:“接我这个!”但见他脚下一只草鞋踢出,高高飞起,奔公孙胜落下。公孙胜是法术精通之人,看得出这鞋竟躲无可躲,接又不能接,只得一拼命,背后光芒中出现一只大手去接这鞋子。忽听和尚大笑,定睛一看那和尚正在穿鞋。和尚笑道:“道长忒认真了,顶多鞋子打一下,何必拼命来接?”公孙胜知道和尚手下留情,稽首谢过道:“大师法力,怕是贫道再修数十年也难望项背,只是这陈希真逆天害道,暗助金寇,又将害死我多少中原百姓,大师为何救他?”和尚笑道:“当年西湖畔,你和兄妹二人喝茶,那妹妹求你占卜,你明知她有丧命之危,为何不救她?”公孙胜心中暗惊,知道和尚有无所不在的神通,便叹道:“那时庞万春小妹执迷情缘,喜欢上我武松兄弟,我那武兄弟天伤星下界,虽武艺高强,义气如山,却注定一生孤苦。秋霞小妹近他必被伤害。那时我看秋霞眉宇之间死气凝结,为祸不远。然而这是天意,贫道即便当时和他哥哥说明不让她去,贫道即便用法力阻止都是无用的。只得硬着心肠装作不知。”说罢,不由滴下泪来。和尚道:“既然道长知道此理,天数未到,又何必强求?”说罢竟不见了。只有公孙胜在原处立着,似懂非懂……
    且说岳元帅那日升帐,探子来报:“兀术在长江内被韩元帅杀得大败,逃入黄天荡,通了老鹳河,逃往建康。韩元帅回兵驻扎金陵江口去了。”岳元帅把脚一蹬道:“又叫兀术逃去,难道真是天意不成!”言未已,又有探子来报:“公子擒了兀术回兵。”元帅大喜。不一会,只见岳云进营禀道:“孩儿奉令把守天长关,果然兀术败兵至此,被孩儿生擒来见爹爹缴令。”岳元帅喝一声:“推进来!”两边答应一声:“嘎!”早把兀术推至帐前,那兀术立而不跪。岳爷往下一看,原来不是兀术,大喝一声:“你是何人?敢假充兀术来替死么?”那个假兀术道:“俺乃四太子帐下亲兵高大保是也。受狼主厚恩,无以报答,故尔阵前舍身代狼主之难。要砍便砍,不必多言。”岳飞大怒传令:“绑去砍了!”两边一声答应,登时献上首级。
    岳飞又对公子道:“你这无用的畜生!你在牛头山多时,岂不认得兀术?怎么反擒了他的副将,被他逃去?还来报捷?”叫左右:“绑去砍了!”军士没奈何,只得将岳云绑起,推出营来。众将大惊急忙上前说情,岳飞道:“我若因为是我子犯法便军纪不明,今后如何服众?”
    却说那关玲随牛皋回到冷艳山去参加李俊等祭奠,故未和岳云同去,这日也巧,刚回营便看到岳云被押出辕门,那关玲毕竟初来岳家军,不知道岳飞军纪厉害,她只担心岳云两军阵上会不会失手,哪想到这般辕门斩子的场面。虽然素来稳重聪明,一问情由,也不禁三魂吓去两魄,忙对牛皋跪下哭道:“牛叔叔,岳云在牛头山并未和金兀术近战过,哪里记得清楚,他又少战阵经历,求牛叔救他。”牛皋忙扶起道:“你放心,这老岳越发糊涂,虎毒不食子哩,他也下的。”正这时兵卒来报,韩元帅来拜见,牛皋大喜道:“孩子记住,老牛一会入帐和元帅闹,你只管去求韩元帅,那韩元帅大老岳十来岁,这面子总能求得。”关玲答应赶紧去了。
    欲知岳云性命如何?我等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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