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捕流萤

默默不语


    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寒冷,雪下了又下,这是一年的寒冬腊月。就连山上的飞鸟都隐去踪迹,树枝上都吊着冰碴子,呼出的气体转眼凝结成了冰,少有的行人头发,眉毛,胡子都白花花的挂着冰。
    这是初一的第一学期,期末考试考完,要把所有的学习用品和铺盖都要打包回家,书不多,但盖被和垫絮都两床。
    这个冬天,小镇上大都是骑着自行车或者高级点的开个拖拉机,可我家没有这些,就是有,也无法在冰天雪地里行驶,搞不好一摔到就去见了阎王爷。
    我家离学校15公里左右,如果双脚一趟可要2小时,在这样的雪天,就难说,四五个钟头都可以说是不够的,更何况还要背上一个学期的杂物学习物品,这些少则也要个50公斤,怕是不能估摸时间了。
    期末考试结束,也就是下午的5点了,收拾行囊,最快6点启程回家。
    我一下就认出了人群中瘦弱的父亲,他被寒气席卷全身,白了头发,眉毛,胡子,脸冻得通红,颧骨老高老高的,他穿着军用胶鞋,穿着打了补丁的袜子,他该是是在风雪中站了很久很久了,是走了多长时间,才来到学校门前,有花了多长时间,等待着接我哦。
    我的鼻子一酸,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狼狈单薄的父亲,多么希望他不用走那么远的路,也多么希望天没有这么冷。
    父亲也一眼看到了我,卸下我手中的杂物背在他瘦弱的肩头,然后随我到宿舍取被褥杂物。父亲早有准备,他带了扁担,把所有的物品绑到扁担的两端,然后挑起沉重的单子,父亲的腰一下子压弯了,他步履蹒跚,故作轻松的牵着我,走出校园,往小山村的家出发。
    那是一个15公里外的山村,山路蜿蜒曲折,山路崎岖难行,时而上坡恨不得爬,时而下坡恨不得滚,时而过桥,时而是狭窄的田埂,一不留神就栽进水沟,够呛。
    记得小的时候,爸妈上街赶集,总是远远的跑来接,看到远处小黑点一样的人出现,就跑起来喊,一不留神就摔一跟头,头破血流,忍着继续跑,摔了爬起来,摸下破开的皮,继续跑,直到和爸妈相遇,然后什么疼也都忘记了。
    沉沉的担子在爸爸的肩头晃来晃去,躺着秋千,却磨着父亲单薄的肩膀,肩膀上的皮肉随着担子厮磨,先是皮肤红起来,然后一阵撕痛,然后皮肤磨出来水泡,然后水泡破溃,皮肤里的组织液和着血沾在了贴身的衣服上,也不知道衣服是皮,还是皮是衣服,生疼变得麻木,然后是一阵阵的疼,钻心的疼。
    这没有让父亲停下来歇会儿,更没有吓到父亲。
    突然,脚底一滑,我摔了个跟头,父亲顾不上自己沉重的单子,过来拉我,然后人连担子滚了出去。
    我针扎这起来,不知道父亲哪来的力气,从沟里爬起来,快速捡拾散落一地的物品,然后一点点重新打包结实,放在扁担的两头。
    这时,父亲要我在前面走,他怕我在后面掉队,万一摔了没有人扶。
    可是父亲身上挑着重担,手里还提着脸盆呢,自顾不暇的还要照顾年轻力壮的我,我顿时羞愧难当,希望快快长大帮他分担。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爬过几个山坡,也已经很深,积雪格外刺眼,照亮着天空,也照亮了树丛,树影在蜿蜒的山路上光怪陆离,仿佛设下陷阱,等着看谁倒霉。
    我在前面走着,听到父亲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咔嚓咔嚓沉重的脚步,每一步都那么的沉,肩上的单子咯吱咯吱的似乎在嚣张的戏弄着,把父亲的肩膀压弯,皮肤磨的血肉模糊。胶鞋已经湿透,脚被雪水打湿,浮白的脚也在挣扎着,想要把担子催下肩膀。
    我多么想要卸下父亲身上的担子,但我确实无能为力,我的内心充满了心疼和气恼。
    我自顾自的走着,忽然没有了声音。我回头一看,父亲摔了个仰面朝天,担子也滚落到山脚的雪堆里,忙冲下山,拉扯这父亲的手。父亲的手冻的通红,生了冻疮,我一用力,父亲的眉毛紧缩了一下,估计是拉疼了,我一松手,父亲一个失重,脚一滑,又摔了个狗啃地,我一个劲怪自己莽撞,父亲有仅有的力气说,路滑,我们歇会儿,不打紧。
    我才发现,父亲的脚上,一只鞋子不见了,湿透的袜子露出了脚趾,仿佛在嘲笑着我。
    我到处寻找父亲的胶鞋,扒开雪,扒开草丛,就是没找到,父亲没顾得上找鞋,踉踉跄跄的把滚下山的担子拽上来,绑到扁担上。
    我说找不到另一只鞋,父亲说算了,雪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不要紧,已经走了一大半路了,再翻2座山就到了,可这两座山也有四五里路要,没有鞋,这么冷的天,不把脚冻坏才怪,父亲顾不了许多,没有歇一歇,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趟过积雪的山路,柔弱的身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负重雪地山路前行20多里路,还不算来时的30里路,是不是也摔过跟头,从雪地里摔倒又爬出来,是不是骨头生疼,也在所不惜。
    我眼睛酸酸的,泪水在里面打转,我心里酸酸的,疼疼的,我不忍心父亲这样单薄,这样负重,这样凄凉。
    我默默的跟着父亲,我不忍心父亲再摔跟头,我想我可以护着他。
    我也不想父亲看到我眼里的泪水。
    我没有负担的走路,都气喘吁吁,可是父亲他……
    到家了后,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家的,那段路是那么长,那么艰难,对于年轻力壮的我来说,可与父亲,该是更艰难和漫长吧,他从一大早出发,整天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他是怎么走过一一来回60里路的,我已无法想象。
    那磨破了的肩膀,那浮白的脚,那冻伤的手和脚跟,那柔弱的身子骨还有铺满一路的冰雪,树影,坑坑洼洼……
    我后来听我母亲讲,父亲硬是一天滴水未进,在风雪中行走长达8个小时,又在风雪中等待7个小时,那是怎样的长途跋涉,那是怎样的煎熬!!
    然而父亲就这样,对我只字未提。我默默的抹泪,心疼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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