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行歌

    金鸡报晓，江潮应之。
    江面上云雾缭绕，那隐匿在晨雾之后的高耸的黑影，朦朦胧胧分辨不出，平添了一抹神秘。
    晨风送醒，船夫降帆随波而行。
    陆续有人苏醒，那呆滞空洞的神情,仿佛依然沉浸在昨夜的美梦中。
    “早。”
    “早啊。”
    “今天又是个好日子。”
    穿行之人相遇，自然而然地相互问好。
    他们虽是干着下等人的活计，但对于一日之计在于晨的美好亦格外珍惜。有的人还在暗暗为自己打气。
    “小林，早点准备好了没有，快去叫老爷和贵客用餐。”
    人群中一个背有些躬的老者在‘发号施令’，也因他的年纪，船夫们很爽朗地喊他‘老冯’。
    一同桅杆上飘扬的旌旗，绣着的‘冯’字，端端正正，又不失威严。
    “老管家，已到望江之地，您好生歇着便是，这帮小子麻利着呢。”
    老冯的身后站着一位中年人，应是不忍他操劳过度，在劝他休息。
    听到这声音，老冯赶忙回身，恭敬一拜：“老奴见过家主。”
    被称为家主的中年人道：“好了好了，这儿风有些大，前日您老患的风寒还未全祛，先下去休息可否？”
    船头甲板上，四道身影凭栏站立。
    此刻晨雾已经散去，江上吹来的阵阵晨风，仍夹杂着一丝清冷。
    “真的是睡一觉就到了，冯老板您真厉害！”扶铃道。
    “姑娘谬赞，谬赞。”冯迎客谦虚应着，“冯某打小便经常随船外出经商，来来回回也有百余次，对这天候是有了经验罢。”
    他的目光在扶铃三人脸上扫过一圈，又问：“船行颠簸，不知三位睡得可好？”
    舒长夜刚欲作答，扶铃又抢了先，“好好好，太好了。冯老板您人真是心善，昨晚要不是遇见您的船队，我等不知得在江上漂流多久呢。”
    其实冯迎客方才见着他们脸色红润，目生彩光，昨夜里初见时的疲惫早一扫而去。
    取迎客之名，是因为当年正是他家族生意正当红火，蒸蒸日上之际。
    他家老爷子喜得一子，怀中抱着刚出生的长子，言道：“满月之时，冯某要置办百席盛宴，喜迎天下八方客，恭候人间四海人。嗯，以后我儿便叫迎客好了。”
    寒暄几句，船已抵达港口。舒长夜三人也就此拜别。
    冯迎客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摇头叹息，“哎，有缘奈何无缘，罢了罢了。”
    ……
    望江城临江而居，傍崖而建。它的城墙估摸有十丈之高，犹如一个庞然大物盘踞在江边，隔断了继续前进的道路。
    任凭你武功多么高强，那高耸的城墙也难以逾越吧。
    步入城内，眼见的是一条青石铺就的十驹并驱的宽阔大道，行有三百丈才至街市。
    虽是清晨，但望江城似总是过早的苏醒。
    路旁一个樵夫就地坐下，将手臂一抬，侧着脸擦去汗水，也算偷得半点时间稍作休息。他的脚边放着四担薪柴，应是昨日提前打好今日趁早好买个好价钱。
    再走百十步，向左拐过路口，本有些清静的街上突然喧闹了起来。
    不远处聚集了许多人，观其衣装，有锦衣加身的显达贵妇，有寒衣蔽体的穷酸书生，也有衣衫篓缕的乞儿。
    不过最后一类只能默默地排在最后边，奢望着哪位好心人慷慨解囊。
    瞧得此景，封子夫卖弄起来，言道：“四不像，扶铃姑娘，前面超级热闹的是望江酒楼。
    之所以像这样门庭若市，那是因为这家酒楼研制出一种美味的小吃，而且只限于早上有的买，数量有限，要不要也去尝尝？”
    “那是当然，反正又不是我付钱。”舒长夜含笑作答，“扶铃姑娘，请。”
    “好。舒公子也请。”扶铃并不客气，说着已是向望江酒楼走去。
    “诶，你们真去啊？”封子夫看着二人离去背影，失声喊道。“等等我，这家店很黑的，可别乱点东西，很贵的。”
    望江酒楼之上，一位中年模样之人，一双精明的锐眼扫视着楼下之众。当瞧见舒长夜等人之时，后者亦是抬眼望着他。
    四目一照，他转身急匆匆跑下楼去亲自迎接。
    在望江城中，能进望江楼的贵胄豪门不计其数，但能让他亲自恭迎之人却是凤毛麟角。
    此举自是惹得楼中之人翘首观望。
    “恕罪恕罪，梁丘来迟，三位这边请。”梁丘说着便在前方引路。
    望着这位熟悉的面孔，封子夫心中莫名，“本公子以前来此，何不见他亲自迎接？此次竟是屈尊下楼，难道是因为四不像的关系？不对，长夜从未来过天中。那是扶铃姑娘？”
    “常闻望江之富庶，今时却见乞儿临街，真实百闻不如一见。”
    进入酒楼前，舒长夜回身望了一眼远处的墙角，几个稚童三三两两彼此挨在一起，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面容已辨认不出，不知流浪了多久。
    他们眼中带着强烈的欲望，又无可奈何地看着从身前加快脚步快速离去之人。对于这种结果，他们也习以为常。
    听到长夜之言，梁丘颇为诧异，顿身欲问但前者已进了酒楼之中。
    他向一位侍者交代几句，快步追向长夜等人。
    看着梁丘引进的三人，一个清俊惹桃，但寒冰覆面，拒人千尺；另一个秀丽娉婷，楚楚动人，只是寻常人也入不得她眼罢；
    最后一个则是不修边幅又粗鲁无礼的酒鬼，从进门便嚷着上酒。
    若是贵客，前面二人自然是，至于最后者，众人却是想不明其中的缘由。
    “请坐，此间为本酒楼最好的。”
    梁丘说着向旁走了几步，双手一撑打开窗。朝阳的洗礼也在这一刻沐浴着屋中人。
    “此雅间不仅可以独揽江下美景，更是将整个望江城尽收眼底。三位请坐，佳肴稍后就来。”
    “等等。”封子夫叫住他，“梁管事，你这是何意？还有，我们还没点菜呢，你就擅作主张，难道是店大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