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越走越远/夜遥

第25章


  “背上的伤怎么样了?好点了没?”
  “好差不多了,伤在那儿没关系,不挡吃不挡喝的。”
  “天宁。”
  “嗯?”
  “自己当心点,也三十多岁的人了。”
  他撇撇嘴角笑,从八年前刚刚遇见时候起就见惯了的笑,不知什么时候也染上了隐隐的风霜。秦瑟瑟低下头,掩饰地喝口啤酒。
  离开咖啡馆,站在路边目送他开车离开。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乌云渐起,沈天宁说要送她回家,秦瑟瑟坚持着不让,他出差才回来,应该早点回去休息,反正她这里回去也近。  秦瑟瑟并没有直接回家,她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周周折折坐了一趟公交车,又走过一条安静的夜巷,来到她初到这座城市时租住过的那个老式小区门口。天上已经开始下起毛毛雨,她没带伞,走到熟悉的那幢楼前。一共七层,她就住在六层那间小套里。
  年轻是不是就是勇气的代名词?换作现在的自己,秦瑟瑟不知道如果处在十八岁那个境地里,会不会还有勇气活下去。她还记得当时的房租,六百块钱一个月,她在这里一共住了三年多,直到电大毕业找到第一份象样的工作才离开。没有管道煤气的老小区,每回换煤气都是沈天宁帮她扛上楼,后来他笑着说,当时也不是舍不得五块钱一罐的上楼费,“不就是为了跟你多凑凑近乎吗!”  夜已经深了,整幢楼只剩三四个房间还亮着灯,曾经属于她的那只窗口黑着,不知道现在里面住着什么人。那个承载着太多回忆和欢笑的地方。
  小区距离派出所很近,走出大门口拐个弯就能看到不远处派出所亮着灯的门楣。狭小的巷子里,只有那儿还有一块停车的空场。秦瑟瑟离开之前下意识地走过去看一眼,其实并不期望着还能看到什么。
  雨越下越大,一辆警车开过来,停在派出所门口的另两辆警车和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边。两名警察从车上扭下一名骂骂咧咧的醉汉,这醉汉可能喝多了酒在哪儿闹事,现在还没清醒过来,仗着个子大在胡搅蛮缠,一名身材矮小的警察被他一甩差点甩出个趔趄。
  黑色轿车门打开,然后砰一声关上。
  醉汉迅速被人攥着胸襟按在警车车门上,拳头没头没脸地磕下来,隔着一段距离,秦瑟瑟也看见了醉汉脸上横飞的鲜血。一边的警察先是看呆了,然后反应过来,一个拖住醉汉,一个抱着沈天宁的腰往后拉。沈天宁喘着粗气,垂着头,在路灯下站了一会儿,没有接递过来的烟,沉默着坐进车里,发动着,猛踩油门,呼啸着驶离。
  秦瑟瑟身上已经湿透,站在小巷拐角处,看着他和车经过的时候并没有稍稍减速。然后汽车吱嘎一声停住,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又倒了回来,停在秦瑟瑟眼前。按落的车窗里,沈天宁微有点吃惊地看着她。
  
  车里的两个人都不说话,沈天宁用警匪片里追车的速度开到秦瑟瑟家楼下,两只手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秦瑟瑟转头看着他,想找点话说。他并不给她劝解的机会,干脆伸手帮她打开车门,几乎是愠怒地催促:“下车。”
  “天宁……”
  “快点!”
  “天宁你……我,我……”
  他皱皱眉:“你下去吧瑟瑟,我知道。”
  “天宁,其实我……”
  “到此为止了秦瑟瑟!”沈天宁打断她,“真的,我现在是真的明白过来了。”  “天宁。”
  “什么也不用说,你下去吧,我要走了!”
  沈天宁的手握在方向盘上,刚才可能打醉汉的时候拳头磕在了他的牙上,手背指节尽处深深的一道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
  “天宁!”秦瑟瑟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天宁,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都是我造成的,可是天宁我并不是有心要把局面弄得这么糟,我不知道齐烈还活着,我一直以为他不在了,我一直……”
  “别说了秦瑟瑟!”沈天宁把手背上的血擦在裤子上,“这种事没什么好解释的,能成就成,不能成就拉倒!你有选择的权利,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天宁!”
  他长长出一口气,干脆下车走到秦瑟瑟这边来拉开车门,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雨水直接地打在他身上,他就等着,直到秦瑟瑟实在绷不住跨出车来。
  “天宁……”
  轿车启动的速度太快,轮胎在地面剧烈磨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秦瑟瑟只觉得心脏里有种情绪鼓胀着,象要迸裂,不知什么时候绽开的一个伤口,此刻隐隐疼痛起来。
  时间走到现在,莫名地蹉跎起来,犹疑却步在这场幕天席地的雨帘前。从她眼前直到消失的这一段路程并不长,却仿佛走了很久,久到秦瑟瑟愣怔地看着停在因大雨而空旷的午夜街头的那辆黑色轿车,甚至有种急切追上去的冲动。
  她从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淋过雨,也从没有见过今天晚上这样的沈天宁。雨水重重地砸在头脸上,呼吸和视线都受到阻碍,什么都有点模糊。倒车灯突然亮了,汽车同样尖叫着甩尾停在马路边。他大踏步地跑过来,每一步都溅起白色水花。
  真的太模糊了。
  秦瑟瑟站在大厦门廊前,看着那个越跑越近的身影,两只手臂有力地甩动着,停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湿淋淋地进电梯,开门,进屋。
  他进浴室拿条浴巾,连头带身子地裹住她一阵擦拭。秦瑟瑟今天喝了酒,又淋了雨,她对自己说,这是不是真的?头脸都被挡住,看不清。只有刚才从指尖上传递来的温度很真实。情不自禁去探寻那丝些许的熨贴和宽慰。
  她的手被大力拨开,沈天宁后退一步。
  “秦瑟瑟你非得看着我这样?”沈天宁咬咬牙,几乎在低吼“秦瑟瑟你爱跟谁好我管不着,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一时半会地断不了,为什么不离我远一点?你存心让我这么难受是不是?”  “天宁,我没有……”
  “都是我自找的,我他妈……”沈天宁抿紧嘴唇抬脚离开,秦瑟瑟想也没想抱住他的背影,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痛哭失声。
  已经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程,还有更长的路程要走,在她真正触摸到内心深处之前。  理所当然的吻着,抚摸着。他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来,她也不知什么时候忘记了一切,热情横冲直闯而来,不容犹豫逃遁。湿湿的衣衫从身体上剥离颇费了点力气,皮肤一旦脱开了厚重的阻挡和绊羁,立刻开始期待他的眼波。在他手掌和唇舌下绞扭呻吟,再回报以更剧烈的沸腾和礴荡。  秦瑟瑟实在是有点晕眩,又是很清晰地体会着久别重逢的他。一直被他这双殷实的手捧着、护着,她有点害怕自己被他宠坏了,失去之后才知道原来拥有的并不是理所当然。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姿势。他喘息着停住,探究地看着她的眼睛。秦瑟瑟凄紧地叹息一声,轻唤他的名字:“天宁,天宁……”
  
  往返迷离,怎么这么安静?
  她只觉得身体里被点着了一把火,很热,烤燎着,怎么翻身闪躲也躲不开,象被关在一只坐在火上的炉子里。
  额头上突然觉得凉快了些,神智也溜回来了点。她这是怎么了?不是还在他的怀里么?天宁?天宁!
  天宁你别走!别离开我!
  “我不离开,不离开!”
  她的手被另一双手握住。秦瑟瑟点点头,迷迷矇矇地笑笑,然后睡着。
  齐烈坐在床边,看着秦瑟瑟微微上扬的嘴角。她的手还紧紧握住她的手。他想把手抽出来,她嗯一声,着急地睁开眼睛,并没有看清是谁,只是恍惚地说:“不要走……”
  他对她点点头,俯下身子在她额上轻轻吻一下,声音听起来很远:“我不走瑟瑟,不走……”  
第 24 章《当你越走越远》夜遥 ˇ第 24 章ˇ 
      第二十四章
  重感冒而已,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连杜审言也过来看望,南阿姨更是带着买好的材料过来给她煨汤喝。齐烈从北京回来了,工作的事据说还没有协调好,这段时间可能要频繁地往返两地之间。
  秦瑟瑟抱病继续码字讨生活,她很庆幸自己有这个借口,可以自自然然地要求一个安静的环境。可是一个人呆在家里,又总是情不自禁地沉浸到对那天晚上的回忆当中。
  太深刻太灼热的回忆。
  好几天没有他的消息,而她甚至不知道那天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秦瑟瑟趴在书桌上,无奈地哼哼叫两声,心里实在太憋闷了!
  小冰亲自送货上门,她才进的一批货里有秦瑟瑟喜欢的样式,特地拿过来表达一下对病人的慰问。她很喜欢秦瑟瑟家里的一只水晶吊灯,每回来都要仰脖子看半天,完后发句感慨:“好看是好看,擦的时候也费事!”
  秦瑟瑟坐在沙发上也抬头看。这只灯是沈天宁挑的,买的时候她也发表过同样的感慨,可他好笑地戳戳她的头:“指望你了吗?还不是我的活?”
  叹口气。
  小冰挤到她身边来,瞪圆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轻轻一笑:“后悔了?”
  “什么呀?”秦瑟瑟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骗不了我,说老实话,是不是还想着警察叔叔呢?”小冰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是不是?”  “胡扯什么呀,就会胡扯!”秦瑟瑟抓只靠垫挡在两个人中间,把茶几上的杯子朝她推推,“喝水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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