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马背的拓跋仡邪翘起刚毅有力下巴,微转着灰冷的眸子打量眼前崎岖的山林快捷方式。
在他后方的左右两侧,各有四名护冀围着马车前进,其余三名将领则落在马车尾后,以防后方有人追上,他们谨慎处理的神态像在运送金砖,而非护送一名官小姐。
老实说,走这一趟路实非出自拓跋仡邪的意愿,他不明白,有上千个吃饱撑着的废人闲在宫里,为什么皇上单挑他来执行这个任务?
更何况,他不是没事干,他有一堆戍守北陲六镇的新兵等着最后的训练测度,而那个天皇小子只顾去山北打猎玩耍,没有慰劳民兵的心也就罢了,竟远下了一道特急令——传他三天之内,火速返回平城官。
原因呢?不详!
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
有人起兵造反了?回去即见真章!
三番追问传令官的结果,仍逼不出蛛丝马迹。
他以为宫里出了大事,不敢怠慢,日以继夜地提着一颗沉重的心策马奔驰,在中途换马补给粮食时,也只敢稍留片刻而已,他和他的十一名将士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长途跋涉赶回来的结果,发现——
除了跑不动的侍内大臣、一群皱着花脸的老宫女和无聊得可以在龙柱上堆巢的蚂蚁外,宫中的气氛闷得像个发不起来的烧包一样。
喘得跟只老狗的拓跋仡邪气得火冒三丈,被人戏耍的怒意多得可以将一大锅油烧开,由于处身龙廷,他不便发作,只好憋住一肚子的窝囊,转回自己的老窝——
仡天府。
于思满布的他一脚才跨进门坎,战袍与武器尚不及卸下,整人冤枉的御旨又传来了,外加一封密文。
这回皇上竟然要他权充轿夫,不计代价地将前任司徒大夫窦宪的三千金护送到山北的别宫!
这又是哪门子恶劣的玩笑!他拓跋仡邪打了将近五年的仗,从没这么倒霉过,稍早时,才与那个小贱妇狭路相逢,差点将她踩死,好不容易才从余悸平复,下一秒,却又跑到她跟前去面对她!
幸运的是,窦惠很合作,不用他翻脸便自动上了轿,倒是她那个叫喜崽的跟班难搞定,非得要他命人重掴她两掌才认清没她跟的分!
他也知道自己下这道命令是狠了点,但是那女孩一冲上前就攻击他的马,不时发出尖锐的叫声,将三天没阖过眼的他激到发癫的边缘……
他不禁重摇了头,无奈地看着前方,强迫自己别掉转马头去找轿中的人。
而护在轿子右侧的拓拔质在大伙的簇拥下,终于按捺不住地从岗位上出列,加快马速追上拓跋仡邪,与他并辔而进。
拓跋仡邪轻扫了右手边的拓跋质一眼,懒懒的问:“质叔有事要商量?”
“嗯……我只是来通报你一声,窦惠姑娘似乎被颠簸的轿子晃得头晕了,我们稍歇息一下,成不成?”
“她要求的?”拓跋仡邪的剑眉遽耸,不耐烦地问。
“她没这么要求……”
“那就别乱出主意,我奉命天黑之前得将她送到。”
“可是天气热,路况又这么巅簸,你把她放在密不通风的木盒子里是存心相折磨她是吗?”
“折磨她?!皇上就是担心她会遭日晒雨淋之苦,才将轿子赐给她,这可不是我故意搞出来的把戏。”
拓跋质眼一眯,狐疑地说:“哦?是吗?皇上赐的轿子?该不会就是花轿吧!”
“不知道。”拓跋仡邪口吻里有着满不在乎的意思。
“那可有趣了!皇上有说明特别指派你护送的原因吗?”
拓跋仡邪面无表情地直视前端,“他没提,但是窦宪那老头也在山北夏宫里,馊主意大概是他出的。”
“是吗?”拓跋质溜转了眼睛,迟疑片刻才决定点火的时间到了,“那大概是为了窦姑娘的婚事吧?”
拓跋仡邪半斜过脸,怪形怪状地瞪了他一眼,“不会有婚事!我年初时就拒绝皇上的提议,窦宪也亲耳听到我的话了。”
“我知道那回事!你当着皇上和窦老的面说:‘大丈夫何患无妻,除非她甘愿做小妾,要不然你不会抬着聘礼去迎她。’结果惹毛了坐大位的,险险丢了军阶。”
“既然知道,为什么重提婚事?”
“咦!奇怪了!我又没说这回轮你当新郎,穷紧张做什么?”拓跋质一说完,白他一眼,就要掉转马头,顺便放了一个马后炮,“自己不要,又不甘心让人捡,简直就是死猪卡位!”
拓跋仡邪不满意他的嘀咕,大手一伸便扯住拓跋质的辔绳,以阴寒的口吻逼问,“你到底在胡诌什么?”
拓跋质才不鸟他那副虚张声势的死人面孔,夸张地怪叫一声,安抚受惊的马后,幸灾乐祸的反驳道:“我只是将猜测告诉大将军您罢了,反正耳朵长在你头边,信或不信都随你,不过根据消息来源,窦惠姑娘已经许给庐大传的三公子庐道衡了,人家嫁的可是翩翩一公子,所以你不用成天提心吊胆地担心窦姑娘非你不嫁了,这样也好,抵达目的地后,我们也可以大睡一番了,或许真托了窦姑娘的福,我看不用一天咱们就该有丰盛的喜酒可吃了,唉!盲奔瞎撞了三天总算有了一丁点回溃”
拓跋仡邪紧抿的薄唇不由得抽动了两下,随意搭在大腿处的左掌心拳握了起来,他狠狠地瞪了拓跋质一眼,傲慢地质问他:“你打哪儿听来的马路消息?”
对方双眼一膛,仓皇地捂住嘴,懊悔的声音便从掌下传了出来,“喔哦!窦姑娘要我别讲的!她说还没确定,太早将这事抖出来的话,恐怕又要泡汤了,所以该是秘密吧!大将军,谢谢你帮我控缰,不过我现在已经够稳了!”说完,他不客气地指了坐骑的辔头,示意拓跋仡邪该放手了。
拓跋仡邪的手是放开了,但很快地以死板的声调命令道:“换你领路,我去查看她的情况!”
“我看还是我去吧!你那种死脸一旦绷起来,是会让地狱结起冰的。”
拓跋仡邪从嘴角处拉出一尾冷笑,“那不是正好吗?可帮她消点暑!”
拓跋质见计得逞,心头爽了起来,但仍装模作样地说:“不,我看还是我去问她好了!”
“你少啰唆!”拓跋仡邪话一迸出便回头往轿子右侧那边踱了过去。
其他三位骑士见将军来了,识相地足足往后退了两个马身。
拓跋仡邪仍然直挺地跨在马上与轿子平行,稍倾下颌,对着垂着丝幔的小窗,不带感情的询问:“喂!你打算要休息一下吗?”
他等了好一会儿,没人应他,于是他又不太高兴地问了声:“你想不想出来透透气?想的话,就说好;不想的话,就说不想。”
结果,她还是不应他!
她这种挑衅的举止让他的火气再度攀升起来,恼火的气焰顿时缓和他冷冰冰的面孔。
他伸出大手用力扯开小窗帘,单眼贴了上去,结果,轿子里面没有她的影子!
他倏地垂下两排睫毛,才发现她整个人面部朝下地倒叭在椅垫上,一股发酸的恶臭从帘间窜了出来,熏得他皱起了鼻头。
原来,她是真的晕在轿子里子!倔啊,吐得这么惨也不说一声!
于是,他下了一道休息的命令,拓跋质得令,旋却将马队引到路边。
大伙人全部下马探视情况,只见拓跋仡邪抬起一脚威胁地踩上巧致的轿子,将帘子掀到顶,魁梧的身子一矮,抱出业已昏厥的窦惠,他像护着熟睡的小猫般,小心地轻踩着步履,快步走经将领。
其中两位想自告奋勇地将窦惠接过手来处理,双手才稍抬动起来,便被拓跋仡邪断然回绝了,“我来处理就好,你们赶了三天的路,休息一下。”说着,他不理属下讶然的脸孔,直往一株大树走去。
他将窦惠软趴趴的身子斜放在树干旁,才转过头来看了睁大眼的部下,不怏地蹙眉叱道:“没见女人昏倒过?眼睛干么瞪得跟牛铃一般大?”
大伙闻言,忙转身照料自己的坐骑,等拓跋仡邪将注意力挪回窦惠身上时,一双双诧异的眼睛还是若有所思的转回来一窥究竟。
其实,他们的好奇并不完全集中在窦惠身上,而是他们头儿的身上,因为声名狼籍的他对女人向来没有半点同情心,即使连孕妇也一样。
“吆喝!”一个低哑的声音在众人与马群间响起,“刚才不信我话的弟兄们快看呐!五年来,头一回见他穿着军服抱女人哩,可万万别错过这千载难逢的一眼,不过看到后,得老实交出沽酒金啊!”
七名臭着脸的骑士纷纷围上前,确定挡住拓跋仡邪的视线后,重击了拓跋质的肩膀,威胁地问:“妈的,老质,你是用什么办法激他的?该不会跟头子串通吧?”
“笑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严禁出公差时赌博,我找他串通不啻自找死路!
唉,输的人就得认分,反正酒是大家一起喝,你们也没吃到亏!”
“但是……这怎么可能!”说话的是伺候拓跋仡邪的更衣兵,“军师曾说过,他命忌桃花,只要作战前一个月摸了女人,稳走三天霉运的!带兵的一旦走了霉运,那仗还需要打嘛!”
拓跋质一脸受不了,“喂!谁来教教这个笨得可以出卖的黄口小儿吧,如果你的老板行事真的那么中规中矩的话,我们以往的仗都是白打的!”
“可是……老军师生前说……”
拓跋演也觉得这小伙子在自找麻烦,但还是捺着性子解释,“那是将军用来推拒皇上宠爱的借口,他若不暗使这一招的话,‘仡大府’里的女人可就要多过红花苑了!”
“可是我们不该这么‘铁齿’!毕竟将军从来没犯过戒啊!”
“那是因为他犯戒的时候向来不用你宽衣伺候。”有性子较烈的人上前一把揪住了“黄口小儿”,一古脑地将赌输酒钱的怨气吼了出来,“又不是新兵刚入伍,欠扁!”
“我……”小伙子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突然一直,便倏地闭上嘴巴。
大伙接收到不妙的眼神,才想回头探视,一阵不悦的声音便陡然响起,吓得他们当场立在原地,就连老油条拓跋质都认相地闭嘴。
“吵什么?我只不过是要你们之中一人递一条布巾、一壶水袋给我罢了,又不是在组敢死队,会有这么难摆平吗?”拓跋仡邪臂环胸,双腿大开地站在他们身后。
拓跋演首先转过头来,清喉咙打破沉默,“对不起,将军,我们站在上风处,所以没听到你的声音。”
拓跋仡邪要笑不笑地闷哼一声,“演!你办得很有胆,但欠缺说服力,劝你下次没十分把握时,最好不要轻易尝试!”
拓跋演只好将头一低,紧张地欠一个身。
年纪最轻的小伙子,抖着声音说:“将……军,我……这就去拿……”
拓跋仡邪手一挥,不改冷面地拒绝,“不必!我人已站在这里了,自己拿就成,倒是你们,最好省点力气留着赶路,别跟菜市场里的三姑六婆一样。”
严厉地扫瞪众人一圈,他转身朝自己的坐骑走去,从鞍袋里掏出布和水壶后,大步走回窦惠栖身的那棵树。
在一种均匀的摇晃下,窦惠缓慢睁开了沉甸甸的眼皮,由于景物持续性的晃动,让她误以为自己仍处身在轿子里,她当下紧阖上眼,强忍作呕的感觉。
低沉的嗓音夹着一点鼓励,适时在他耳际响起,“就快到了,忍耐一下。”
这么清楚的声音,就像他贴在她耳垂说着悄悄话似的……她的眼倏地一睁,呕吐的感觉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心悸!
茫然呆坐好一阵子,她猛地将头往后仰,前额顶着他好几天没刮的下颔,直直望进那对躲进长睫毛下的黑眸,他的眸子被斜阳照得金光闪耀,比起稍早时,多了几分人情味。
她不可置信地掩住嘴,眼底的吃惊与脸上的仓皇尽现无遗!
大概是受到反应的刺激,拓跋仡邪马上换上肃穆的表情,“你被轿子颠晕了,吐得一轿子都是。”
“是的,我真失礼……”窦惠小声地回了一句,满嘴的苦涩令她蹙起眉头。
拓跋仡邪适时递上了水壶,“呐!喝点水,漱口润喉吧!”
“谢谢!”窦惠依言接过水壶仰头喝了好几口,沉重的头才慢慢垂了下来,压低的目光只能盯着自己胸前敞开的衣襟,颈背的寒毛不觉悚然竖了起来。
拓跋仡邪能感觉到她刻意将上身往前倾,似要避开与他的肌肤之亲,但是她的下半身却无可避免地紧贴着他的大腿,一路上,为了不让她落马,他腾出一只手紧揽着她,如今他的这只手也似乎成了一条丑陋的大蟒蛇。
为了抚平她的疑虑,他慢条斯理的抽回搁在她腰上的手,接回水壶挂在鞍边,顺便解释,“你还中暑了!所以我不得不松开你的上襟,帮你散掉一些体温,但仅擦拭手臂和颈子的部位,我以个人的名誉向你担保,我的口风一向很紧,这件小意外绝不会影响你的闺名……”
窦惠听着他冷淡的口气,伤心得不能自己,匆匆打断他,“喔!不需要的!”
拓跋仡邪敏感地挺直了腰杆,嘲讽道:“说的也是!你向来不屑我这种出身低下的人,我的担保又算什么?”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
但拓跋仡邪没多留辩解的机会给她,咄咄逼人地接口,“只是不需要我的担保,对不对?”
窦惠咬唇直望向前方,让泪在眼眶里打转,黯然地顺从他的话,“对!我只是不需要你的担保。”
拓跋仡邪重重地倒抽一口气,抓着缰绳的手一松一紧,试着以全身的力量克制自己,“也许这回你该需要的!想想我若火大起来,搞不好会要我的人故意走漏风声,那么你和庐道衡的婚事恐怕又得告吹。”
窦惠的身子僵了,“你打哪儿听来的消息?这不是真的,我爹没答应任何事!”
“我恐怕你爹是答应了,而且就在路的尽头等着你了!要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何大费周章地传旨,派我南下来护你?”
“我爹人在山北?皇上甚至传旨给你?”窦惠木讷地问。
“没错。”拓跋仡邪忍住了心里深处的悲恸,简短地应了她一句。
窦惠不像他能力持镇定,整颗心慌了,“我爹……皇上……为什么要派你做这事?”
整我!但拓跋仡邪不想扯出年初拒婚的事,一脸色难地说:“鬼才清楚!”
窦惠被他硬生生地堵了一句,默不作声,她庆幸自己是背着他的,能偷偷的哭,但她好笨,连偷哭都装不来,细瘦的肩膀禁不住悲恸,随之剧烈地颤抖着,没多久,她发出了哽咽声,最后心碎地咳噎了起来。
拓跋仡邪感觉有异,松开缰绳将她整个身子找旋过来,观察她的表情。
她来回闪躲着他的目光,于是他双掌固定住她的小脸,霎时发现她的双颊早已一片湿濡,豆大的泪珠正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滚冒出来。
他冲动地拥她入怀,但他受过伤的心警告他别多此一举。
于是他佯装冷酷的问:“为什么哭?你该高兴才对!毕竟这回是皇上作的主,我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没胆搅局了!你该高兴摆脱我的诅咒的,还是,你仍觉得对方配不上你?”
“不是……”窦惠的心郁结,让她无力吐出半句话。
“那这回我倒看走眼了!”拓跋仡邪语带不屑,“事实上,在众多向你父亲提过亲的人之中,论条件及品德,庐道衡是最差的一个三脚猫角色!”
“我求求你!饶了我,别再说了!”
“饶了你?!”拓跋仡邪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将鼻子凑了上去,“那当年你为什么不先饶了我?我也曾这么委屈地求过你,但得到的是什么?”
“我没办法!我那么做全都是为了你,为了大家好!”
“为我好?!为大家好?!你还真是见鬼的伟大!”拓跋仡邪仰头狂笑一声,一双冰冷的唇贴在她的耳后,以一种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态诘问,“为什么你不自私一点?为什么你不对自己好一点?为什么你不问问我的意见?反而要去听乐企那个神棍的话!想想看,当年你必然是忍下心里的痛楚跟我斩断关系,好伟大,好值得令人歌诵的情操,不是吗?”
窦惠将头撇了过去。
拓跋仡邪硬将她的头挪回来,白森森的牙一咬,满面狰狞地说:“可惜!这种见风转舵的话美得太不真实了!我常揣测,要是我没打出一片天的话,你和你爹的态度究竟会恶劣到什么地步。”
“求你停止……”
“我不会停止的,还有别再对我说一个求字,想不想知道乐企求我原谅他怂恿你的下场?”
“不!我……不要听……”窦惠抬手掩住耳朵。
但拓跋仡邪强力扳开她的手,语带温柔的说:“你怎么可以不听呢?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等这精彩的一刻呢?他临终前求我原掠你,否则他死也不能瞑目,我没答应他,后来他气绝前一刻又改求我在他死后鞭打他的尸体,以惩罚代替原谅,这我也没答应他,他嗝屁时,我让他穿上最金碧辉煌的寿衣离去,但他的眼睛仍睁得大大的!很讽刺是不是?他眼都瞎了,还有什么好瞑不瞑目的,所以……就算我现在想原谅你,也来不及了,因为我已经错过原谅乐企的时机,岂可厚此薄彼地饶了你!”
“禽兽!他那么爱你,你竟那样让他走!你让我下马,我要回轿子去。”窦惠甩开他的箝制,想从他身边溜下去。
但拓跋仡邪不许,他肌肉结实的手臂一紧,便将她柔弱的身子往身上拥,双手捧住她的颊,低头霸道地封住她抖颤不止的唇瓣,趁着她恍惚之际,以闪电之速撬开她微张的贝齿,蛮狠的舌直钻而入,激动地攫取她的芬芳,恨不能一口吸干她的气息,榨干她所剩无几的精力。
窦惠娇嫩的肌肤虽被他的大手掐得红紫,仍乖顺地放任他行事,没有抵抗、没有推拒,反而伸出手轻环住他的颈子,泪眼汪汪地沿着他的腮鬓一路摸索上他的眉宇,默默承受他的愤怒与绝望。
半晌,扣跋仡邪呼吸急促地松开她的唇,怔然地从神驰状态中恢复过来,凝视她良久,才问:“为何不抵抗?”
“我没力气抵抗。”
“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窦惠阖上眼,晶莹的泪沾上她稠密如扇的睫毛,她小声地说:“我爱你!从来没有少过。”
拓跋仡邪毫不心动,置若罔闻地寒着音,“多过我曾对你付出感情的千万倍,这些年来,把你恨在心底,是让我从战场上活着爬回来的唯一理由,而折磨你是今后可以让我活得痛快的唯一方法!”
但她仍然只有那句:“我爱你,从来没有变过。”
拓跋仡邪嘴一斜,不屑地说:“你以为我会信吗?先让我把你虚伪的外表一层一层的剥掉后,再扯谎吧!”他说完,粗率地打掉她手,一把揽住她的腰掉转马头,脱离行队朝路边的草丛骑了过去。
众将领及时勒住马,吃惊地望着拓跋仡邪突如其来的举措。
窦惠紧张地抓住马鬃大声问:“你要做什么?”
拓跋仡邪悍然不顾,当着众人的面说:“你不是嚷着说爱我吗?这会儿有了一个机会让你证明啊,要不然等皇上亲口将你许给庐道衡后,我可没胆在象口里拔牙了。”
窦惠闻言脸色遽白,小嘴紧抿在一起,沉默地回头看了拓跋仡邪的部下一眼,其他人则勃然变色。
拓跋质上前一步,不可置信地瞪着拓跋仡邪,扯喉大声提醒:“辅国大将军!
您别忘了,您奉皇上之命得在天黑以前入宫,希望您能三思而行!”
拓跋仡邪置若罔闻地往前行。
“将军!你不可违悖圣意啊!”
突然,拓跋仡邪的右臂动了一下。
大伙以为劝动他了,纷纷松了一口气。
不料,拓跋仡邪却从背后的箭袋里抽出了箭,不到眨把眼的光景,便将箭搭上左手的弓,以耳寻音,扭身瞄准拓拔质。
他只将弓挽到半满,脸上却充满了生杀予夺的威严,“谁敢再多说一个字,我就不念袍泽之情了,现在,你带着其他人继续往前走,若有人不听令,就给我斩了。”
“你疯了吗?”拓跋质气得不得了,“要发泄,你找别的女人,窦惠姑娘不是你能碰的!”
拓跋仡邪一脸玩世不恭,“哦?真不能吗?我倒要看看碰了她的后果究竟会惨到什么地步。”
“我不会让你自毁前程的!”拓跋质说着就要策马上前阻止。
拓跋仡邪眼角闪过一抹冷光,稳如盘石的手一松,箭便咻地朝十尺外的拓跋质飞驰过去,横行穿进拓跋质待僵的右臂。
只听见拓跋质哀展了一长声,窦惠不忍地别过头去,其他人则一动也不动的愣在那儿。
“你最好别逼我抽出第二支箭,否则休怪我无情。”拓跋仡邪说完,双腿用力一挟,命马儿甩开众人,载着窦惠前往疾驰而去。
马速缓了下来,本来紧抱着他腰的窦惠慢慢松开了手,放眼望向前方,方才注意到他们停在一片广大的绿野之间。
她微喘着气,说:“我无路可逃了,你可以放我下马了。”
拓跋仡邪轻慢地笑了一下,在她耳边说:“不!根据胡俗,你得给我待在马上,这种马上行房的方式是庐道衡那个书生永远想不到的,你最好记住这次于飞之乐的经验。”
“我不会嫁给庐道衡的,”窦惠气愤地说,“你要我说上几回才相信?”
“嫁与不嫁是你家的事,我只打算连本带利讨回你欠我的东西。”拓跋仡邪松开了缰绳任战马信步游走,抬手挪近她的脸,盯着她嫣然的面容良久,嘴边拉出一记残忍的笑后,伸手就要往她的腰腹欺近。
窦惠伸出小手盖住他的,重吐了一口气道:“我会合作的,求你不要扯坏衣服。”
拓跋仡邪眯起一眼,不悦地问:“怕回去露出破绽,庐道衡会不要你?”
窦惠气得抬手使劲地朝他脸上挥去,皮肉相击的声音回荡在两人之间。
她毫不畏惧地迎视他杀人的目光,破口道:“你是个傻瓜,我要求你别扯坏我的衣服是为你好,要不然,你如何对皇上交代?”
“对皇上交代?!交代什么?他今天能安适地坐在龙位上,还不是靠我们这些带兵的冲锋陷阵,而且我是个军人,本来就不知道如何安分做个轿夫,派我护送一个天生尤物根本就是下错了棋。”
“你太骄傲了!这会替你惹来杀身之祸的。”
“是又怎样?我可以让那小子高高在上的指使我负弩前驱去打仗,就是不会让他干涉我对女人的喜好!哼!反正毁了你,就算达到目的,现在的我即使不为贪欢而死,将来也是得为他卖命。”
所以他根本不买她的人情帐,一意孤行地把她抱上自己的大腿,紧抵着自己的需要,双唇掠过她面颊的同时,扯断她的腰带,一把掀开她的裙子要解她的裤带。
窦惠回避她的吻,苦口婆心地劝:“我求你,别这样任性妄为,你这样做,让我没有借口帮你圆谎。”
“没必要!大丈夫敢做敢当,你尽管说是我施蛮力玷污了你。”
他的手再度提起,轻而易举地剥开窦惠的连身衣襟,食指弹出轻松一勾,便解了抹胸的细带,趁她不及掩盖自己,便将她的双手反剪背后,醉眼神迷地盯着她雪白挺颤的酥胸与充满女性美的迷人线条。
他心目骀荡了!忘情地倒抽一口气,喃喃说道:“我不会让别的男人得到你的,你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我要在你身上烙下记号,即使你嫁了人,那个乌龟丈夫也永远只能当第二个!”他双手把她捧起,强迫她贴近自己。
窦惠试着和他讲理,“仡邪!没有第二个,也永远不会有!拜托!我求你理智看待这件事,我若打算找婆家嫁的话,不会拖到现在的……”
“的确是不会,若没有人从中阻挠的话。”拓跋仡邪慢条斯理地说,眼带讥讽地笑了。
窦惠好气他的不可理喻,“我说的都是实话!”
“偏偏我听不懂实话,所以你还是用行动证明给我看吧!”拓跋仡邪贼溜溜的手顺着她的臂膀慢慢爬上裸露的肩头,再往后滑下她的背脊。
“你别这样碰我!”窦惠咬牙抗拒,下意识地缩瑟着身子。
拓跋仡邪闻言眉一挑,双手顿时停在她腰背的后方处,火热的十指紧贴着她,大言不惭地说:“我这是在跟你示好。”
“示好?!省省吧,你这样对我和禽兽交配有何差别!”
拓跋仡邪眼神一黯,紧瞅着她不语,良久,低沉的声音才从牙缝里钻了出来,“既然你这么建议,本人乐得示范给你看,过了今天后,你会发现我除了会说人话外,和禽兽其实没差多少。
二话不多说,他将手移到窦惠垂在后腰处的裙裾上,无情地卸下她仅存的衣物。
爱、恨皆原始的他已失去了理智!他脑里唯一的念头是要倾一生的命去占有她一辈子,好把多年来未曾停歇过的思念转注到她身上,要她心里永远记住他的存在,恨也罢、爱也罢,只要不忘记他就好,那么他这些年来所受的折磨便有了解脱。
他想着,一一卸下身上的武器,解下铠甲与皮制护腿,踢掉软皮靴,粗率地拉开自己的裤裆后,将她紧绷的身子搂了过来,不由分说地褪去她的上衣,以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细如凝脂的肌肤,以饥渴的目光膜拜她女性化的线条。
就像看待一个战利品,他紧瞅着她的眼神里没有温柔,只有掠夺的兴奋与欲念的驱策,仿佛预见一旦他抽出利刃,便能摧毁一朵栽种了数年的芙蓉一般,对他而言,花落的结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蹂躏的过程。
他一刀接一刀地割向缓缓锭开的花蕾,不顾受尽折腾的人儿拧声求饶,又一片一片地扯下了含苞的花瓣,他汗涔淋漓地闭上双目,感受那股在梦里折磨他数年的相思,缓缓释放出他的爱恋。
他无意识地吻着她,吞噬她的泪,抚平她拧起的眉心。
昔日的情被他的恨意切割成片段,飘浮在他的脑海深处,于是,一声一声的抱歉遂不由自主地从他的心里滚出了喉头,最后是他不曾弹出的泪!
哦!是大地在旋转吗?要不,为何她有种陶然欲醉的幼觉!
他做的事理当让她凉透骨髓的!她若还有一丝理智的话,应该麻木地任凭他处置的!但是她爱他至深,无法佯装一派冷漠,尤其当他敞开渗着晶亮汗水的伟岸胸膛,以肌肉贲结的双臂环住她瘦张的身子时,泪水顿时盈满她的眼眶,教她毅然抛开世俗礼教的枷锁,一古脑地投进他的怀抱之中。
她告诉自己,能爱他一天就算一天吧!所有的麻烦事,等临到眼前再操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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