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夜

可是令他更为痛心的还不止这些。当他千辛万苦的于八月中旬回到王宫时，宫门竟然对他紧闭着。
“怎么回事？信使没有通报吗？”兰列斯疑惑。立刻，失陷？叛乱？政变？……无数个骇人听闻的字眼突然都迸到眼前。但是一路上王都安然和谐的景象又立刻将许多字眼隐去。兰列斯的心收紧了，握向佩剑的手一抖。也仅仅是如此细微的慌乱，他立刻镇定下来，绝对不能让身边几万仰仗自己气息的禁卫军战士乱了方寸――但愿只是信使没有通知到。
兰列斯立马宫门，佩剑出鞘。随行的侍卫和禁卫军立刻进入战备状态。黑衣的禁卫军密密的排列在宫门前。众人的心悬着，等待未知的命运……时间流动得如此之慢，头顶的日头并没有滑动多少，心里却难以按捺。当宫门缓缓打开时，众人都打了个激灵。随着宫门的开启，喷涌出浓重的血腥味，宫门内是触目惊心的满眼血色和七零八落的尸体。
兰列斯心里一沉，当得知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时，他反倒坦然了。
老将瓦索踏血跑来，单膝跪到国王马前。
果然，有人趁他不在，夺宫了。
兰列斯立刻下马。扶起伤痕累累的中央将军，问：“谁干的？损失了多少兵力？”
“中央军刚刚控制住王宫，叛贼尽数落网，损失还在统计中。”说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被甩到国王面前。其中一个是兰列斯的弟弟16岁的安图列鲁。另一个人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那个爱眯着眼笑的和蔼老头，三朝元老，内务大臣――津格。
“津格，你这又是何必呢？”兰列斯深深失望。他不知道这个老臣心里对他也是深深的失望。
……
当天夜里，群臣又在王宫议政大厅聚首，商讨着怎么处理这些忤逆之徒。倦怠的国王看向在座的各位臣子，他们大多言辞激愤的宣称一定要将这些人全部绞死，以儆效尤。群臣中只有两个人沉默着――被囚禁数月刚刚获释的国务大臣埃茄违里和平叛的首功之臣瓦索。他们和兰列斯一样，一脸的倦怠，满眼的忧虑。
“先这样吧。我累了，想去休息！”兰列斯突然开口，就这样遣散了激动的大臣们。
“陛下！”瓦索和埃茄违里没有立刻离开，看向他们刚刚战败而归的国王。眼中是真切的担忧。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那么多事，辛苦你们了。”此次宫廷政变消息封锁得如此严密。连国王本人都不知道。好在，他回来之前一切都已经平熄。
说完，兰列斯站起来，对他们扬手示意今天就到此为止。接着，他径直走出议政厅，走向暗夜。……
说是累了，可他怎么可能安然入睡？
深夜里，兰列斯独自来到百合园，这里依然百合盛开，香气袭人――就和他离开前一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的佐奈、我的蓝申、我自己……”这几个词浮上心头，他默默念着，无数遍……抬起头来，圆月下清丽的花儿迎风而动，她真的就在花间……
“你陪陪他吧！”索妮娅说完而去。佐奈走过来，步履沉重。夜风下，花海彼岸的国王正看向她，他身影还是那么高大、坚定。可是面对如此接踵而至的变故，她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走到跟前，二人相对着却都说不出话来。还是兰列斯神色缓和了些，伸出手说：“过来!”随即将他的未婚妻拥入怀里。
距月神离去的日子还有一个半月，那一天，10月1日是他们的婚期。
“陛下，不要难过！”她想了半天只说出这句话。
“嗯！”兰列斯倒回答得很快。他静静的抱着自己的爱人，心情平静了许多。这个人，他是用自己的王国和生命在爱她――没得后悔！
第二十六章 关于未来（上）
八月中，皓甲大军已经到了里王宫最近城镇――帕纳威城。超过五十万的皓甲大军在离城不到100里的河边扎营。大军压境，给这个小城及其身后的王都带来了巨大的威胁。
第六军团从斯特丽传来捷报，斯特丽全境已经在我军控制下。
“你怎么看？”卡路询问随同他在傍晚河边漫步的凌剑。随同他的还有河雷，卡路却没有询问幕僚长这个本该由他回答的问题。
凌剑不无担忧的说：“卡连克洛占领后，占领斯特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我更担心东部的依斯卡里。听说驻守主将代肯守得很艰难。联军、特别是塔延部队相当凶猛，迅速占领杰利瑞利和苏里里后，又占领了依斯卡里附近的几个城镇。”
“这么迅捷犀利的打法，倒让我想起一个人啊……”卡路回头，问凌剑，“最近有红鹰将军的消息吗？”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凌剑愣了片刻，他咬咬嘴唇，缓缓摇头：“青纶还在混战中，听说最近他们的右将军称王了。”
念及消失的红鹰，想到卡连克洛的那些冤魂，凌剑疑惑了。他问道：“将军，我们战斗是为了蓝申人民过上更美好的生活，对吧！”
……卡路立刻想回答：凌剑，战争就是战争，不要给它一个神话般美好的借口。可是他迟疑，看到凌剑热切的目光，他只能点头：“是的！”
凌剑释然了些，脸上有了笑容。
“你先回去，我和幕僚长有话说。”听到这话，凌剑立刻跑开了，似乎他早就想离开。
……
“以下的话你知我知！”卡路继续延河漫步，神情放松，仿佛就在和河雷唠家常。
“嗯。将军您放心！”
“你认为我之下谁更合适接任首领。”
河雷一惊，没想到卡路问他这个。现在他明白卡斯会战时卡路为什么尽量把凌剑和连科放在身边了，原来是在考验他们？不，或许更有深意……
“论资历、威望、战功当然是连科将军和凌剑将军最高。只是连科将军智谋有余而勇猛不足，在全军的凝聚力和威望不如凌将军。凌将军却相反，勇猛有余，智谋不足，而且他太善良了。”
“如果连科接任？”卡路问。
“他一定不会放过凌将军，凌将军战功太过。”
“如果凌剑接任……”
“连科将军一定不会示弱，皓甲必将陷入内乱。”
“嗯……”卡路应了一声，沉思片刻，他继续问，“如果是你，是皓甲的普通战士，更希望追随哪位？”
“谁都希望自己的首领光明磊落，英雄无敌！”
卡路微微一笑，突然话锋一转：“说说威斯达沦陷之后，我消失的那段日子里，连科的表现。就从他安排柳炎攻打红城说起。”
河雷又是一惊，本来他不想说起这些，怕削弱皓甲的战斗力。然而卡路这样问，恐怕是已经知道个大概了。
卡纳斯战役是由连科和柳炎共同指挥的。河雷当时是柳炎麾下的轻骑兵中队长。连科带援军来后不久就传来威斯达沦陷的消息。柳炎和许多二线将领都想停止在卡纳斯的战斗，组织其他各路皓甲军伺机攻打威斯达。可是，此时连科站出来义正严词的说：“卡路将军已经死了，现在皓甲军由我作主。”连科是原东军出身的大将，又是刚刚结束的东线对红鹰大战的首功之将，众人自然无话可说。于是皓甲军继续卡纳斯的战斗，直到瓦索带着蓝申北军赶来。皓甲在卡纳斯全线溃败。
“柳炎怎么会在红城阵亡？”卡路继续问。
“我当时和柳将军攻打的不是一个方向。他带兵去了南城，我在北城。战斗中南城失火，柳将军带去的队伍大多葬身火海。”
河雷照实说，可是当时的种种疑点都飘过眼前。柳炎带去的骑兵有几个突破火线的，却都死在皓甲射手的箭下，射手们事后声称不过是误伤。
柳青青的叙述和河雷的基本一致，可是她知道得更多，因为当时她就在现场，看到在烈火中追杀他们兄妹的不是蓝申驻军，而是熟悉的面孔。柳炎死了，青青侥幸逃脱。事后连科的人四处追杀她直到她找到卡路。
当然，证人不止是柳青青。卡路派人秘密调查此事，结果已经浮出水面。
“当时我和凌剑都不知所踪，柳炎是他唯一的威胁！”卡路轻叹。
河雷看出卡路已经早就知道真相。突然，他明白了卡路一直将连科带在身边的理由――那是和凌剑不一样的，不是要考察他，而是防范他培养起自己的势力。突然，河雷也明白了卡路为何任连科为首次和二次攻打卡连克洛城的主将――那是胜算不高的试攻；也明白了为何屠城这种恶名在外的事也交给连科去做。
“我希望你帮助凌剑，你的智慧可以弥补他的不足。他是值得信任的人，同样也是能达成你梦想的上司。”
“我的梦想？他都知道吗？”河雷又是一惊，却只能心里嘀咕。他看向落日余晖下卡路并不十分高大但肃穆威严的身形，心中暗想：他才26岁，如日中天，为什么在安排后事呢？
河雷无奈，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洞察真相。其实，自己对卡路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
第二十七章 关于未来（下）
沉默了三天，蓝申国王对政变一事的处理终于有了最终决定。那一晚，兰列斯找来被关押的弟弟――安图列鲁王子。他们是单独谈话的，具体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侍从们只是看到，当兰列斯送安图列鲁王子出自己的寝宫时，安图列鲁王子突然跪倒在他面前，泪流满面。国王拍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进寝宫。而这位王子流着泪在寝宫门口跪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晨，国王在议政大厅宣布对这次政变的裁决。可是听到裁决后，包括国务大臣和中央将军在内的知心臣子都大为愕然。
“本政变为原内务大臣一手策划、实施，并要挟安图列鲁王子，祸及王族……津格绞刑立即执行……封安图列鲁王子为西南王，即日启程前往威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