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只是冬眠了

【6】暂时的归属感


    沙包?杜思秋闻言脸一红,深怕自己做了什么不靠谱的事,以后留下笑柄就惨了。表面气势不敢弱下去,凶巴巴地质问道:“何又冬你老实说,你昨晚是不是占我便宜了!”
    何又冬怕什么,他有一副装糊涂的天生无辜样:“什么算作占你便宜,拥抱,亲吻,还是什么?”
    她一听果真呆住了:“拥抱,我说拥抱啊,难道你还干了别的?”
    “那可不一定,谁让你主动送上门给我当女朋友呢。”
    她听完这话就笑了,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何又冬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她就完全不相信他胡言乱语了。表面上他是对外宣称了两人的恋爱关系,实际上呢,他连她的手指头都不碰一下。可见他对她的兴趣有多寥寥了。
    她抛一个凶狠的眼神暗示他:你敢动我一根寒毛试试!
    他毫不示弱:“是谁自己说的,以后三个月看她表现的。杜杜姐,言而无信非君子啊。”
    杜思秋气极而笑:“你当我卖身呐。我说的是在你家人面前扮个好儿媳…对了,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呢,我得赶紧学做几道菜才行。”
    “不用学,我妈不会计较这些的。”
    “那可不同,你是儿子,我是儿媳,这待遇能一样嘛!”
    “不用了吧。”
    “那我总得会点什么吧。”
    “你不是会洗碗吗,那就够了。再说了,我劝你最好不要讨好我的家人,等他们喜欢你舍不得你走,三个月后你就知道什么叫吃苦头了…这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杜思秋承认他说得挺有道理,只好耸耸肩,表示一切随他的意愿行事。这么一来,她的任务可就轻松多了,除了偶尔上门拜见“公婆”,并不需要费心思去整其它名堂。只要好好配合他履行约定,三个月后她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其实要她反省自己这一阵子的所作所为,也许并不难。只是有些事情是很难用好坏来评价的,就像她竭尽心力说服一个厌恶玩感情游戏的男人配合她去打击前男友,结局怎么样呢,前男友的新幸福受到不痛不痒的打击,她自己却不高兴也不难过,没有太多的感触可言。
    现在她也乐得信守承诺,反正何又冬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说不定他们俩有发展空间呢。
    “傻笑什么,过来吃饭吧。”他今晚亲自下厨,请她大吃一顿。
    杜思秋凑过去一看,餐桌摆上三菜一汤,有荷包田鸡,西芹炒牛肉,盐水菜心和排骨莲藕汤,几道简单的家常小菜出自何又冬之手,竟香得令人眼馋加心馋。她一口气吃下满满的两碗饭,饱得直打嗝:“什么人让你养上十天半个月,都得变胖!”
    何又冬不吭声,似笑非笑地瞄向客厅墙角那只胖乎乎的大黄猫,以此肯定她的话:你说得没错,看我家猫猫的身材就知道了。
    她觉得它呆头呆脑的样子很可爱,笑眯眯地问:“这猫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平时就叫它胖子。”
    “这样很不好诶,太不尊重何晰了,也不够尊重这只猫咪。”
    “那你帮它另起一个。”
    “那你可找对人了,让我想想看啊,不如……叫乖乖吧,你看它趴在那里睡觉的样子多乖。叫乖乖最合适了,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俗。”他眼皮抬都不抬一下,以表示对此名字的轻蔑。
    “什么啊,要不是我以前那只猫挂掉了,这名字才不给你家猫咪呢。”那是她养过的惟一一只宠物,就叫乖乖。乖乖是自然死亡的,它走的时候样子很安详,可是在那之后她就没再养过新的宠物了。任何真心付出的感情,都是极度脆弱的,经受不住一丁点儿的失去。
    不过把一只死去的猫咪的名字用在眼前这只活物身上也不太妥,想想都觉得阴森森的。何又冬倒又不介意了,说知道了,那就叫乖乖吧。
    晚饭过后,何又冬开车送她回家。吃完饭她就开始犯困了,在车上哈欠连连,完全忘了自己昨晚得罪两位上司的衰事。他打开音乐机放一曲《贝加尔河畔》,恰到好处的舒缓悠扬。她很高兴,何又冬的厨艺太上道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再去他家蹭饭。
    临分手前她问他:“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家长?”
    何又冬对她的主动略觉不适应,想了一下才说:“那就这周日去我家吧。”
    这天晚上,她睡得很香,一夜无梦。这对于经常梦游的她来说,简直太难得了。
    隔天她起了个大早,哼着小曲步行去上班。今天是公布实习生评估结果的日子,她想她大概是太紧张,紧张得神经都兴奋了。一天过去,杜思秋得罪上司的“光荣事迹”,同事们好像都忘了,不再用怪异的目光偷偷打量她,她心里也就好受多了。但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上,就算同事们不记得这件事,不代表薛雁和新社长也会跟着不记得啊。想想也真是背到头顶了,这新社长的面她还没见过呢,怎么就让人家抓到把柄了。
    正胡思乱想着,她就被叫到薛雁的办公室里去了。关于上次那期对姚云迪的人物专栏访谈,各编辑对稿子都不太满意。薛雁指出其中的瑕疵,说她在人物感情那一块问得太浅,大有隔靴挠痒的不痛快之感。
    当然了,向情敌打听前男友今日之幸福,那是极需要勇气的。对过往耿耿于怀的程度越深,做好这种事的勇气就越弱。
    她颓然问:“那怎么办呢?”
    “你去联系她的经纪人,争取增加一个电访。”
    “来不及了,在我们定稿之前,她大概都没空。”
    “怎么?”
    “她刚刚结婚,现在度蜜月去了。”她低下头盯着地板说。
    “哦…”薛雁叹口气说:“那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要再犯这种细节性的错误。你该知道,实习生评估结果马上要出来了。”
    “对不起,都怪我没经验。”
    “因为没经验而犯错,这种话以后也不要再说,那是父母宠溺小孩子才能容忍的借口。”
    “哦。”她讪讪的答应着。
    “好了去工作吧。”薛雁不理会她的迷惘,很快又投入到工作中去。
    她想薛雁为什么总是给她讲大道理呢,有一些理论她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听多了脑袋就要昏昏沉沉,好像自己那些原本已牢不可破的世界观突然被人一点一点地否定,再一点一点地摧毁,想多一点,难过就会铺天盖地的笼罩住自己。
    成长的过程,都是这样么?
    受了领导批评,她只好反省自己,深刻意识到公私分阴的重要性。大多数事物都要分两面性,就连人的感情,也要分公与私,好像感情是种能够随时收放自如的东西一样。世事如此。
    她摇摇头,转身走进茶水间去泡速溶咖啡,小宋在身后悄悄拍她的肩膀,指着外面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的背影说:“那个人就是我们新上任的社长。很帅的!”
    “是嘛,那我得好好看看。”她顾不上喝咖啡了,伸长脖子向外面张望。
    小宋白她一眼:“还看什么,快出去工作争表现啦。”她扭着小身板跑出去,冒冒失失的差点跟新社长撞个满怀,偷鸡不成蚀把米,小脸顿时窘得通红。
    新社长背对着杜思秋,她见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人家小宋还嘿嘿傻笑着,他的头却早就别向另一边去了。
    杜思秋见那场面实在滑稽,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她的笑声轻轻的,轻得可以忽略不计,茶水间外面的那个男人却仿佛长了一对千里耳,定定地朝她这边望过来,整个办公室十几个人只有他突然回头看她到的嬉皮笑脸。
    在他回头的瞬间,她的表情大概很可笑吧,好像魂魄飞到九霄云外,久久回不过神来。那人,那个新上任的社长,不就是何又冬的大学室友陈俊么!上次在何又冬家里见过他一面,因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格外成熟稳重的气息,她对他的印象颇为深刻。
    这时杜思秋立刻丢下咖啡要撤,上次放人家鸽子,现在又被抓到在上班时间偷懒嬉笑,下场除了豉椒炒鱿还有什么。
    但是要逃已经来不及了,陈俊显然也认得她,他直接朝茶水间走过来。
    “小杜,你就是那个放我鸽子的小杜?”他双手背在身后,出其不意地说。
    她无奈地干笑两声,这种话要她怎么回答呢,说不是不行,说是更不行。她有些紧张,也顾上不跟他攀亲了,只能一个劲儿地向他赔不是:“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陈俊盯着她的狼狈相笑:“行了,我逗你玩的,你还当真啊。”
    她却笑不出来了,从小宋嘴里讲出来的那些得罪上司的恐怖下场,在他这里居然变成无关紧要的一部分。她不禁嘲笑自己太小人之心了。
    见她不说话,他又问:“你还是实习生吧,喜欢这份工作吗?”
    “嗯,喜欢。”她草草地点头,“今天下午就知道实习生评估结果了。”
    陈俊对她吊儿郎当的态度不怎么满意,直白地说:“看来也不过尔尔嘛,你倒说说喜欢到什么程度。”
    “喜欢到…嗯…那我给你打个比方吧,比如一个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人,当她和文字打交道时,总会认真得忘记了时间的存在…这样,算不算喜欢?”她清澈的黑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他意味深长地微笑,点头说:“喜欢就好,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他对她的态度依然如在何又冬家那般亲切。
    有了何又冬女朋友这一个身份,陈俊果然对她格外的关照。不知是因为她自己的工作成绩,还是因为他出手相助,下午的实习生评估一路畅通无阻,同时期进来的六个实习生,只有两个能留在深几许杂志社。其中一个是小宋,另一个就是杜思秋。
    她对这个意外喜讯始料未及,小宋更是如此。杜思秋很替小宋高兴,在所有实习生中,她和她感情最好了,以后能成为工作搭档也算是件极好的事。
    与此同时,冯雪在工作上也正春风得意,她去珠海出差那一次,在报道当地危楼的工作上立了大功,回来后颇得领导赏识,转正又加薪。冯雪学的是新闻传播专业,现在在一家都市报当记者。她能把工作干得如此漂亮,大概是多亏了她那过人的胆识吧。
    两个小姑娘顿时像漂泊的浮萍意外生了根,因为工作的稳定而有了暂时的归属感。
    冯雪说:“老娘终于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了!”
    杜思秋浅浅地笑,是啊,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以后她不用再向父亲伸手要钱了,虽然他乐意给她钱,可是她花着别扭。
    前几天老妈打电话来叫她回家吃饭,她吞吞吐吐的,又给推辞掉了。她有时候连过年也不回去吃团圆饭的,以往有好几个春节她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要是突然有人陪她吃年夜饭,她反而会觉得不习惯。
    老妈在那边无奈地叹气:“你这孩子,跟谁都亲,就是不亲家里人!”
    在他们眼里,她确实是个脾气古怪的小丫头,在外人面前活泼开朗,在父母面前却拘谨忸怩。仿佛是从大马路捡回来的孩子一样,没心没肺。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忘了呢,她本来就跟在大马路捡回来的野孩子没有什么不同啊!!
    现在她宁愿陪何又冬这个临时男友的家里人吃饭,也不回家见见自己的父母。假如他们二老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为此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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