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圣人是一种什么体验？

    燕都蓟城。
    广成子正在打坐修炼，忽感心血来潮。
    正要掐指推算，却见一道流光，裹着玄白二色，穿透无数屏障和阵法，直直的落到他跟前。
    广成子见了，道心狂跳，念头摇曳。
    他自然认得，这是人教圣人符诏。
    连忙起身下跪恭迎，口称：“山野散修广成子，再拜人教圣人，愿圣人大道永昌！”
    那符诏落到广成子身前，便自然展开，圣人法旨从中飞出，太极两仪生化，四象八卦演绎，大道之理从中诠释，微妙之义，于中出现。
    广成子愣住了。
    “这……这……”
    作为曾经的阐教大弟子，广成子如何不知，这是圣人的亲旨。
    以微言大义写就，用圣人之道承载。
    这种圣人法旨一旦下达，几乎就等于是圣人亲临。
    道心之中，念头狂跳着，隐隐约约，似有不安，偏生却有说不出来。
    只能勉强知道，此事或许与他旧日做过的事情，有着因果牵连。
    具体是什么？却是一头雾水。
    广成子刚想要推算吉凶，圣人法旨就已经化作一张帛书，飘到了他面前。
    还有一个声音，在广成子耳畔低语：“道友，请速来兜率天！”
    广成子顿时便放弃了推算吉凶，愣愣的接住帛书，恭身说道：“广成子谨遵法旨！”
    ……
    玉虚宫中，盘古幡垂下的庆云，带起层层不为人知的涟漪。
    元始圣人见着，有念头笑了几声，也有念头冷酷不语，更有念头讥讽调侃。
    圣人本身则岿然不动。
    大罗天中，元始天尊，撑开巨掌，巨掌中无数简书飞舞。
    这是阐教教化之书。
    其中一册简书，在这刹那，化作灰飞。
    无数因果线被崩断。
    元始天尊，漠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甚至面带笑意，赞道：“慈悲！慈悲！”
    “吾道不孤也！”
    阐教既入西方，自也不可不入人教。
    正好广成子愿意，人教欢喜。
    为何不成人之美？
    赞叹已毕，天尊便垂下一条手臂，打开了大罗天的一处天阙缺口。
    两个光点，从其中飞进来，落到天尊手中，化作两个身着青袍，头戴獬豸官的道士。
    正是金吒、木吒兄弟在华国的化身。
    这两个化身见了元始天尊，当即跪下来磕头拜道：“弟子拜见天尊！”
    元始天尊轻轻抬手，捏起一件灵宝。
    却是一面宝镜。
    阐教镇教之宝：玉虚宝镜！
    这宝镜被天尊祭起，当即放出毫光，照向两人。
    这两个化身顿时在宝镜中，因果昭然。
    “善哉！善哉！”天尊稽首，便伸手从大罗天深处，摘来一节白藕。
    这白藕被天尊捻起，对着宝镜一挥。
    玉虚宝镜当时便转动起来，被宝镜照出来的因果，立刻随着宝镜一起转动。
    然后被抽丝剥茧般的抽离出来。
    最终，所有的因果，皆被宝镜抽出。
    一节沾染着无数因果的藕节，重新落在天尊手中。
    天尊低头看了一眼，这一节白藕，叹道：“因果之事，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今吾为尔抽此因果，来日尔兄弟，若证金仙，必有劫数！”
    “切记！切记！”
    便将那一节被因果沾染的白藕，随手丢出大罗天，丢向那远古大劫中被撕碎的天河废墟。
    一个会元后，那曾经被巫妖大劫，打碎了全部生机的远古天河的废墟，将在阴阳生灭之中，伴随着五行循环，化作一次徇烂的流星雨。
    这场流星雨将划破一个会元后的星空，并落在人间，造化出一片新的天地。
    被元始天尊丢出的白藕，也将因此，背负气运，落地而生。
    金吒兄弟的化身，还想说些什么。
    玉虚宝镜便是一照，落下重重霞光。
    两个化身还未来的及张口，便只觉被一股巨力吸附着，不由自主的化作光点，飞向了玉虚宫。
    ……
    点点光点，在盘古幡的照拂下，从玉虚宫的圆顶落下。
    金吒、木吒兄弟盘膝坐着，任由着这些光点，落入他们的血肉魂魄之中。
    转瞬之间，这些光点就化作念头，在元神之中排列起来。
    而人间见闻，也一一涌上心头。
    华国、天尊、圣树、蒙校……
    众生委员会、郡、县、乡……
    选举……
    人族、妖族、巫族、水族、阿修罗……
    两兄弟只觉神魂摇动，念头震动。
    只是转瞬之间，那两个念头分身所有的记忆，就已然融入他们的元神，化作他们的记忆。
    一切的一切，如梦如幻，却又真真切切，仿佛他们真的去过人间，在那名为华国的道统之中，生活了二三十年。
    期间，教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孩子。
    看着这些孩子，从调皮聪慧，到懂事乖巧。
    也见证着华国的兴盛与繁荣。
    再与曾经所见的种种对照。
    一切都暗澹无光，所有的所有，皆暗然失色。
    “金吒！”
    “木吒！”
    燃灯祖师的声音，在耳畔出现：“何故于圣人座前失仪？”
    兄弟两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对着元始圣人磕头拜谢：“弟子金吒（木吒）拜谢掌教圣人大恩！”
    他们兄弟自然知道，他们之所以能与化身念头的记忆无缝融合，不受芥蒂，无有因果的立刻接受。
    这是因为元始圣人已经施展了圣人级数的不可思议的神通来剥离因果，斩断芥蒂。
    不然，单单就是念头化身，借助西方教在东胜神州留下的皮囊，潜入南瞻部洲这一因果，就足以让他们兄弟与西方教的因果羁绊，陷入泥沼。
    更不要说，那念头分身在人间，其实已经另有想法。
    甚至有了独立门户的谋划。
    错非圣人出手，分身在人间，依凭那华国的圣树荫庇与教化功德，说不定还真能有机会成功。
    他们兄弟两人，便将因此立刻陷入劫数之中，不能自拔！
    元始圣人却是柔声道：“尔二人且起来说话！”
    “诺！”
    金吒与木吒，规规矩矩的站起来。
    元始圣人问道：“尔二人且说说罢！”
    “那人间截教道统，如今是何形势？”
    虽说，如今随着大劫的开始，天地因果屏障已经开始消失，曾经让圣人都皱眉的孽障阴霾，也随之落入山川大地。
    但，依旧少有人愿意睁开法眼，以神通搜罗人间。
    原因？
    很简单！
    这是会元大劫！
    大劫之中，以神通法力，搜罗天地，不是不行。
    但代价常常很大！
    未做妥善准备，未行诸般布置，便贸然而动。
    不是会被大劫缠住，成为劫数。
    便是会被有心人关注，成为算计对象。
    即使是圣人，对此也是忧心的。
    尤其是现在，六圣之间的关系已经撕裂。
    谁先动手，就可能先露出破绽，从而被他人算计。
    故而，现在的三界仙神们，大都是按兵不动。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藏入那天地碎片内，封闭自身六感，封锁碎片内外。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关！
    只有少数不知深浅的人，在肆意妄为的使用神通道法。
    而这些人很快就会知道，三界缘何会这般安静！
    天地之劫，已经开始！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流血漂橹！
    除非是气运之子，不然，此时妄动，等于找死。
    血海之中，元屠、阿鼻已然饥渴难耐。
    九幽之内，无数曾被圣皇、圣王、人皇们封印镇压的凶孽、邪祟，也在尖叫着咆孝。
    元屠阿鼻的劫难，或许还有办法应对。
    但那些凶孽、邪祟们，就不好说了。
    她们可是道统之敌，文明之敌！
    上弑仙神，下虐道统。
    本会元的大劫，必然是她们的欢乐场。
    金吒与木吒听了圣人的询问，道心之中，念头摇动。
    当即一个扑通，就跪在元始圣人面前，磕头说道：“回禀掌教圣人，弟子等在人间所见，那截教道统，已是势大难治！”
    “嗯？”元始圣人眉毛一拧，道心之中，念头翻动，似有所感。
    而在坐的阐教群仙，则纷纷侧目。
    “势大难治？”燃灯道人挑眉一笑：“那截教还会治理了？”
    四教之中，截教的治理能力和道统建设能力，是公认的垫底！
    甚至，远远不如妖教和只有一个弟子的人教！
    不然，封神大劫，也不至于只有一个闻仲能入朝歌主持大局了。
    对于截教，燃灯道人，从不担心。
    哪怕，截教门下，道法确实厉害，神通果然无双，灵宝更是无数！
    然而，截教散漫、无序。
    自圣人以下，大部分都是神通之士、斗法之才。
    叫他们纵横天地，与人斗法争强，确实很厉害。
    让他们去传道授业，可能也还不错。
    但，时代早就变了。
    人族为天地主角，凡人为道统主流。
    而道统之中，亿兆问题丛生，种种因果不绝。
    想当初，燃灯道人，也曾是人皇座前的太子太傅，辅左过杼皇在内的多位人皇。
    他自然知晓，道统之事是何等的麻烦，又是何等的棘手！
    而截教都是些什么人？
    意气用事，混乱无序，不管不顾，毫无章法！
    以至于，除了一个闻仲之外，竟拿不出一个可以去朝歌辅左的人才！
    闻仲一死，就只能请赵公明了。
    但赵公明懂治理吗？
    不懂！
    没那个能力！
    封神大劫中后期，殷商一片大乱，众生哀嚎遍野，才过去多久？
    在燃灯看来，所谓的截教道统，如今没有让人间乌烟瘴气，叫那凡人哀鸿遍野，已经很了不起了。
    截教道统，就是个幌子！
    “祖师……”
    “截教在人间之道统，如今已有王师！”
    金吒的话，犹如一颗紫霄神雷，在玉虚宫中炸响！
    顿时，不仅燃灯道心摇动，群仙神色凝固。
    便是元始圣人，也极为罕见的动容失声：“王师？”
    “果有王师？”
    金吒与木吒磕头拜道：“岂敢欺瞒掌教圣人？”
    “回禀圣人！”金吒抬起头：“我兄弟在人间时，曾见那截教道统之王师，征讨凶孽，驱逐邪祟，其威浩浩，其势荡荡，东方苍龙伴其而行，北斗七星，主其锋锐，南斗六星，附其军威！”
    “仁义之气，充斥四野，教化之德，宣于上下！”
    “所过之处，无论人族、妖族、巫族、水族甚至是阿修罗一族，皆是箪食壶浆，呼曰：吾之子侄来也！”
    木吒也道：“回禀掌教圣人，吾兄所言不差，此亦弟子在人间亲眼所见！”
    “此外，那截教道统，于人间之中，不独昌盛繁荣，几有地上天国之征！”
    “更得众生欢心！”
    “道统之中，人族、妖族、水族、巫族乃至阿修罗，皆是同居一地，而鲜有攻杀、侵略之事！”
    这话落在阐教群仙耳中，几乎和天书一样不可理喻！
    可是，偏偏，金吒、木吒乃是在圣人座前说的。
    而众所周知，圣人之前，无虚言，无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