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凤阙

    杜冲言之凿凿，大义凛然。暗示她时局未明，他不会轻易做出选择。
    君辞不知周隆听此言是否会信他只是在衡量，而无半分野心，她却是不信。
    只怕是在等着她与周氏两败俱伤，坐收渔利。
    所谓的不轻易站队，不过是怕日后背负忘恩负义，噬主上位之名。
    她与周氏的对峙，给杜冲创作了天时地利，无论是她还是周隆都不想看到杜冲投向敌对一方，才造就杜冲的有恃无恐。
    “杜冲这是何意？大张旗鼓接待君辞？”周隆收到消息，一脚踹翻面前的矮几，面露愠色。
    “都督，都督派去的使臣，杜刺史也以礼相待。”周隆的幕僚兼军师连忙安抚，“君氏女来势汹汹，又有先帝遗诏，号称正义之师，杜刺史又是先帝在位时任命并州刺史，有几分犹豫无可厚非。”
    提到先帝遗诏，周隆就更面色不善：“兄长就应当早早将元猷杀了继位！”
    非要畏首畏尾，若非如此，何来今日困局？
    甚至死于元猷这个傀儡之手！
    “都督息怒。”军师轻声细语道，“大丞相亦有大丞相的思量，若非世家掣肘，大丞相如何能容先帝登基？”
    “世家？”周隆眼神阴鸷，“他们不是与兄长有约？如今理应践诺！”
    周隆愤而拂袖转身，疾步入内，军师迅速夺步上前，躬身拦在周隆面前：“都督，当日乃大丞相与世家立下契约，如今大丞相已仙逝，他们恐不会认。”
    “他们敢！”周隆低吼，吼完咬牙不语，显然他明白他们敢。
    一想到当初兄长为与世家达成协议，忍下两个侄子之死的深仇，又坐视着君辞一步步成长到今日地位，结果机关算尽一场空，周隆怒不可遏拔出长剑，朝着掀翻的矮几劈下去。
    “都督息怒。”军师温声劝说，“无论他们愿不愿践诺，都不会助君氏女而与都督交恶，拿下君氏女，当初他们与周氏之约，便不会作废。”
    周隆可以拿出实力，让世家不得不继续履行与周氏的约定。
    时不待我，现如今只能当做忘记那份约定，当真以此作伐寻上门，只会自取其辱。
    “军师此言在理。”周隆深吸几口气，平复心中的不忿，“如今似杜冲这等小人行径之人不在少数，我得想法子叫他们知晓，这北朝的天下还是我周家说了算！”
    “都督要如何破局？”
    “我亲自去见一见袁聪，探一探他的口风，若他所求不过分，便应了他，待我剿灭君氏女，再与他算账！”周隆想要和君辞决一死战的心十分强烈。
    他最敬重的兄长周光死于君辞之手，他认为周光败在轻敌，他不会重蹈覆辙。
    倘若周光不轻敌，君辞根本不可能取胜。
    殊不知，他这份心思就已经隐含着对君辞的轻视。
    周隆去寻袁聪，欲与燕军握手言和，他们都未曾见过燕军那位年轻的将军，不知燕归寻便是应无臣，自然不知燕军为何要与他们为难，只当燕军是为了趁火打劫。
    既然如此，他许下足够的利益，不用费燕军一兵一卒，他们何故还要与他为难？
    君辞尚不知周隆天真的打算，在并州刺史府暴露行踪，君辞也没有立刻回北镇，顺道去晋阳。
    晋阳这块君辞从周氏嘴里夺来的肥肉，这里曾经是周氏的族地，城池上插着的旗帜，红底黑字，一个君迎风飘扬。
    “将军！”巫铮见到君辞激动得红光满面。
    他羡慕秦啸等陪着君辞在北镇，但也知道并州同样至关重要，君辞对他也是委以重任。
    “将军！”吕荷华比巫铮更喜形于色。
    她是跟着中护军一道出发，到了统万城之后又随巫铮等人来了晋阳，自从君辞离开京师，被发配北镇，两年她都未曾见过君辞。
    不是不想念，而是她手无缚鸡之力，跋涉千里去北镇，巫铮还要派一队人护送，他们本就是用人之际。
    “可有难事？”君辞与他们打过招呼之后，便询问起他们驻军在这里的情况。
    霍清渠摇首。
    “周氏族人呢？”君辞又问。
    “听从将军吩咐，将人囚禁于地牢。”霍清渠回。
    他们攻占晋阳，顺着晋阳一路吞食整个并州，除了最初作战的损伤，周氏其余人都被擒拿关起来。
    倘若将人屠族，传扬出去必会给君辞招来一个嗜杀污名，还会激怒周成文与周隆，把周氏族人捏在手里，关键时刻可以威胁周隆与周成文，同时还能震慑晋阳乃至并州的其他豪族。
    吞食并州之所以这么顺利，霍清渠对晋阳乃至并州的了解是其一，还有被抓住把柄，恨上周氏的蔡氏从中游说之功。
    “宇文氏与卫可氏躲藏于燕州与幽州，宇文氏欲自燕州与我们开战。”霍清渠将刚刚截获的消息递给君辞，“卫可氏决议北上越过平州，与契丹族合作，联合攻打北镇。”
    君辞闻言嗤笑一声：“虚张声势，不用理会，你们只需守住此地，将并州彻底拿下守好便可，其余之事无需费神。”
    宇文竟与卫可兹刄跑得快，也狠得下心舍弃六镇，君辞没办法追击，两人各率大部队入了燕州与幽州。
    燕州与幽州，苦寒贫瘠之地，民风丝毫不比北镇弱。北镇长年被高氏六家占据，燕州与幽州反而更乱，为了能顺利入驻，他们不得不投向周氏，脚跟都还未站稳，君辞不信他们敢轻举妄动。
    霍清渠也是如此思量：“主公自荆州而来，杜氏是何态度？”
    “皇室后继无人，天下风雨飘摇，能者居之。”君辞言简意赅。
    “主公是否要仍要拉拢他？”霍清渠问。
    凤眸低垂，君辞唇畔掀起一抹嘲弄之意：“他如今擎等着我与周隆竞价拉拢，我自是要成全他一二。我能看出他的野心，周隆未必能看出，等到周隆不惜血本拉拢他，我再让周隆知晓他狼子野心，届时何愁不能将他们一并拿下？”
    荆州，她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