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都市的超能力者

第一百一十六章 威仪自在,万法无我


    温暖的光芒照拂着空气中的尘埃,窗外树木的枝叶摇曳,夏日的午后安闲又舒适,房中气氛熟悉得让人不由得眯起眼睛。她穿着短袖衫与七分裤坐在某人的床边,灰发的少年人在书桌前打游戏。
    秦芊柏盘腿坐在床上,微微有些迷茫。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高二那年暑假的时候,她难得鼓起勇气对木头进攻,但木头目不斜视硬是背对着衣着清凉的女孩打了一下午游戏。她心生气恼去戳木头,结果木头误以为是想打架了开起了超能力战斗教学……他现在就在自顾自说着套话,唠唠叨叨得让人心烦。
    “……总而言之,公平的战斗不可能存在。天赋的不足用经验弥补,能力相似就比拼武艺,都是近战好手就斗心机,一定要用自己的长处去攻击他人的短处,找到破绽才有取胜的机会……”
    “那,没有破绽的对手该怎么办?”秦芊柏知道自己在抬杠,但反正她那时心情不佳,“如果对方的技术、力量、心智全面凌驾于你,又该怎样胜利?”
    “你傻啊大小姐,全方位都比你强的对手肯定就输啦!”公孙策仰过头来,向她扮了个鬼脸,“你技艺不精,力气不足,能力弱头脑蠢战斗经验还不丰富,那凭什么让你赢啊?”
    “凭我长得漂亮讨人喜欢。”
    “真有蠢货因为这原因输掉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去嘲笑。”
    秦芊柏愤愤地踹了他一下,公孙策捂着小腿肚抽着冷气:“嘶你看你又踢人……话说回来你也不用这么悲观,有时候你是会遇见无懈可击的六边形战士,但你依然可以用自己强的一块去碰他们均衡的一面……你懂我意思吧?这世界上就没有‘没弱点’的敌人,想法子针对嘛。”
    秦芊柏赌气道:“明明阿策自己的念动力就没有弱点。”
    公孙策闻言一愣,挠着下巴说道:“这……”
    “词穷了。”
    “不不,这不是词穷,我是在思考怎么跟你讲。”公孙策说,“你总要先理解一个能力才能想法子针对它对不对?念动力也是一样的,它虽然无形但也存在,像是从‘高处’探过来的……不知道怎么讲的玩意。”
    秦芊柏心说阿策你又在讲废话,但这回阿策的废话有人解说了:“就像信息隐身一样哦!虽然存在但又不存在,因为观测不到的话,就难以界定存在的界限了。”
    是绮罗,双马尾女孩坐在一边,像平时那样娇滴滴地靠着她。秦芊柏下意识搂着女孩,问道:“绮罗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时候?时间又没有意义!”时雨零懒洋洋地说,“不都跟你说过了吗,只要你能看到时间的尺度,它们就会听你的话。”
    时雨零也来了,坐在阿策的书桌上。艾兰迪娅在桌前翻着教案,为她贴心地举着例子:“就像恒理一样,一套只有你自己才能理解的逻辑。你一定要先感受,才能够理解……”
    我不明白。秦芊柏呆呆地想。大家在说什么呢?这应当是她珍贵的记忆啊,这里为什么会有大家呢?可这些话她似乎是听过的,就在不久之前她好像一一问过,那次她一样的听不懂。
    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错乱的,乱得连基础的逻辑都不存在了。秦芊柏有些不知所措,她求助地望向灰发少年,他转眼间变作了现在的青年模样,嘴唇开合间说不清的紧张:“你一定要小心。”
    小心什么?
    “一定小心他的武道,寂静王说他是二元的剑士,他不一定只有天火!”
    “——!”
    秦芊柏因违和感而猛然醒觉,温暖的回忆消失不见,阴沉的坠落感几乎将她的心脏撕裂。这是临死之前的回马灯,她过去的记忆与近期混在了一起!
    她已将神明给予的恩赐用完了,冰冷的现实带着痛楚流入脑海。流星城,冠军,克莱因……
    极寒九渊!
    阴狠毒辣的剑斩在现实中来袭,无法理解的招式中,带着犹如地底极渊的引力。秦芊柏好似回到了重伤昏迷的时候,她在无底的黑暗中不断坠落。而这一次天上没有火也没有光,那把剑从深渊的最底层斩出,给予堕落者必将到来的死亡。
    秦芊柏避不开,更闪不过,黑暗中的压力让她想起了寂静的深海底层,在无生命的海底中连活动眼球都会成为奢望。她第一次前往海底修行时险些崩溃,那感情来源于对自己实力的担忧更来自于对周围环境的恐惧。海底是比太空更冰冷更孤独的死地,那片深蓝中什么都没有,你躺在海床上会觉得自己成为了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几个呼吸后死亡就会来将你带走。
    历史上不乏在海底中发疯的秦氏,因此这一修行方式只对天资卓越又性情坚强的族人开放。秦芊柏就是坚强的天才,她修行过程中连一声都没哭。她对自己的才华与天赋有充分认知,她见过一次的招数就必然能学习神髓化为己用,最不济也能想到破解的办法。这一次秦芊柏也带着相同的自信,她深信自己必然能看破克莱因的天火……
    然而克莱因没用至高天的火焰,他的致命一击来自九层深渊,那是罪人们挣扎的地狱最底层。秦芊柏身在无底深渊中仿佛能听到那男人的嘲笑。你以为那就是境界的全部?你以为冠军只会一招吗?
    连境界的边都没摸到的小丫头,怎么可能看破“最终”的武道?
    这片深渊凶险得犹如永恒,无限的坠落中不存在回避的可能性,攻击的命中成为了必然的收束,而这同样也是最强的身法,没有人能在深渊中触及无尽遥远之地的冠军。不可调和的矛盾被融在一剑当中,身临其境的秦芊柏简直生出了叹服。
    这一次当真输得无话可说,克莱因先前正面对攻偏偏也是要让她麻痹大意,在她拼上全力的一刻亮出从未露过的杀手锏,给无暇思索的敌人致命一击。战场上的交锋就该这样,没有放水没有机会,在意想不到时一剑斩下敌人的头颅。秦芊柏清楚地意识到现在还能思索是多亏了梦幻国的加速,即使在无限放慢的时光加持下,她也只剩下一刹那就要迎接死亡。
    在这转瞬即逝的刹那里没有思想流转的余地,甚至没有直觉行动的空余。濒临崩溃的武道投影在眼前闪过,闭目的罗刹面容祥和,似乎在等待她临终的遗言。
    我不想输。
    玉面罗刹睁开双眼,她看上去那样惊愕,似乎本只想等待一句无悔的遗言便带武者前去没有烦忧与争斗的国。但秦芊柏没有看到这一幕,她的时间用尽了。冰冷的剑已刺破她的皮肤。一滴鲜红的血液滚落剑锋,红宝石般圆润的血珠映出她紧绷着的脸。
    秦芊柏嘶吼着伸手,抓向玉面修罗的千只手臂。最后的刹那走到了尽头,可她的斗争心还未燃尽。她没功夫去想失败和死,她要赢,要胜利。她看过冠军的武道听过阿策的警告,她想过如果武道不止是天火该怎么办,她是有做过对策的!
    那是反败为胜的法子,和枪术同样冒险的奇策,可变化招式需要时间,殊死一搏需要机会,仅仅一个刹那根本不够,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转变胜利的路径,去实现如何去赢!
    这一刻无休止的堕落慢了下来,那顽固至极的执念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荡开,令心灵的世界地撼山摇。秦芊柏听到了轻微的爆声,数不清数量的微小扰动遍布在无尽黑暗深处,如九百花朵盛开,三千世界泯灭。忽然间不久前的记忆弹出,近乎空想的感知被她的心灵捕获,那是阿策先前展示的曼荼罗,内圆外方的世界里墨色逸散花开花灭。
    ——一弹指为六十刹那,一刹那为九百生灭。
    时间的尺度在此刻延长,消逝到极限的刹那间涌现全新的生机。她忽然感觉自己回到了二月底与秦暝激斗的那个黄昏,昏黄色的刀光中无限的可能性如星般斗转。那是暝客的路,是纵横三世的道路,她不愿成为第二个秦暝,便在路前驻留,直至回首。
    道路再度出现了,同样也只有明晃晃的一道摆在眼前,像是由过去而来的命运对顽固秦家女儿的嘲笑。
    可她终究是个任性的女孩,哪怕死到临头她也就是不愿走上前去。而这一次她不再是龙种了,她的心灵变得轻盈,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要轻。
    于是她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她停步,跃起,跃向三世以外的虚,跃向没有道路的无!
    生灭收敛与无中,黑暗里生出一点碧光,她看到意志与武道铺成虚幻的路径,生灭的尽头是盛开的曼荼罗。跃起的“秦芊柏”在虚无中消失了,跃起的秦芊柏握住了罗刹的千手,握住了手中的长枪,她肆意大喝着挥臂,将枪尖向深渊砸下!
    ·
    看着那张自信到迫不及待的脸时,那双眼瞳中燃烧的火焰时,有种想要说抱歉的冲动。
    应当做好了万全准备吧,靠仪式般的武艺将自己逼迫到极限,只待天火燃起成为突破极限的契机,不成功便成仁。
    真抱歉啊,这里不是斗技场。不会让你的准备起到效果,不会给你突破的机会,不会有教导般的刻意放水,更没有对后辈的忍让。这里是决定命运的战场,是名副其实的地狱,既分高低,也决生死。
    “极寒九渊!”
    武道的另一面在剑路变化时暴起,克莱因·阿依曼用出他不为人知的第二绝学。回避与命中的矛盾构造出极恶的深渊,此时此刻他就是主宰地狱的恶魔,他的咆哮与剑刃只为夺取性命而生。阔刃大斩剑带着克莱因的全力刺破敌人的皮肤……而在鲜红血珠滚落的时刻,狂暴低沉的轰鸣自九渊之底传出!
    是万华大枪!那柄枪本应随着引力而坠落,此时却随着武者的心意刺向地底。骤然落下的枪杆正正砸入斩剑的第二剑格,防守用的突刺此刻成为了最后的生机。枪杆卡住剑身携巨力坠下,剑锋在躯干上带出鲜红的血路,令直取性命的突刺变为过浅的斜斩。
    血幕顿时染红了克莱因的视界,秦芊柏没有死去,她用近乎腰斩的重伤换取了自己的生机。同一时刻万华大枪的枪尖落地,宏大的巨声犹如地龙翻身,海量的尘土倒卷化作棕色的瀑布,那厚重的褐色将血迹与秦芊柏的身影一同遮掩。
    克莱因没有出招,他在第一时间收剑,因为他没能找到秦芊柏。这从根本上就是不可能出现的谬论,九渊之理注定了坠入者直至死亡也无法超脱。可那女孩却自地狱的底层逃脱了,她重回现实刺出了不应存在的一枪,便如鬼祟般隐入烟尘。
    分明斩剑上她的血珠还未滴落,克莱因的感知中却再无第二个生命存在。没有气息更没有意气,那个女孩凭空消失了……好似从一开始,秦芊柏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如果冠军没用天火,我就会败亡……那个时候就只能离去,想方设法从招式中脱身而出。”
    忽然间秦芊柏的声音响起,飘渺如天地间精灵的音声,她的形体仍未显现,声音却无处不在。这一次克莱因捕捉到了那自无到有的“生灭”,他以双手持剑拧腰旋身,银色的剑光斩向一棵奇迹般幸存的枯败老树。黑发碧甲的女孩正站在那颗树下。她仅以左手握刀,右手单掌竖起,面容平和得不似武者,却像在菩提树下开悟的僧人。壮美盛大的曼荼罗如莲花层层开放,无心圆中千手罗刹虚抱武者,与她一同说出时间尽头的明悟。
    “无恒常,本无常,心生实相。
    观三世,入三毒,异法共通。
    一切法中均无我,万法回天自超脱!”
    冰蓝色的刀光飘出尘埃,自正面与克莱因的银色斩剑相迎。两位武者的兵器在相撞的一刻僵持,迷茫大地的烟尘瞬时一空,清脆的争鸣响彻都市。刹时间云层倒卷,天穹开裂,一道匪夷所思的斩痕贯穿了夜幕,合众北部的空中生生出现了一道天堑!
    这一夜的天色混沌如地狱的坩埚,那是多个创界法使展开世界争夺厮杀的混沌战场。那些战场在此时都陷入沉静,他们的刀与剑将所有的世界横断,斩裂。大地的深处传来令人颤栗的呻吟,如海浪般隆起的土地令两人分开,刀剑交接的余波令整座流星城分为两半!
    秦芊柏感到手臂酸麻,便抖了抖腕子。她重新摆出架势,望向另一侧面色古怪的克莱因。
    “不好意思,还不太能控制力量。下一刀,一定让你负伤。”
    “他妈的!”克莱因骂了句脏话,同样摆出应战的架势。男人的嘴角拉出弯刀般的弧度,他的双瞳满溢着战意与惊喜。
    “恭喜啊,秦芊柏。欢迎来到,最终的境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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