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痴导游

    “什么？怎么样了？”
    “正在医院抢救，请您现在回来。”
    龙腾挂了电话，何欢看着她丢掉魂儿的样子，“怎么了？”
    “我爸出车祸了。”
    何欢一惊，“啊？那怎么样了？”
    “正在抢救。”
    “我陪你一起回去。”
    龙腾说不出话，两股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何欢心疼地抱住她，“不会有事的。”
    看她这六神无主失魂落魄的样子，她不能再失去唯一的亲人了。
    无论她家有什么豺狼虎豹，正是因为知道她周围群狼环伺，何欢才要陪她一起回去。
    立刻放开她，赶紧把船往回划，看看时间，宁蒗到春城的航班已经没了，丽江到杭州最晚晚上九点。
    何欢计算了一下时间，掏出手机一边划船一边打电话问摩挲篝火晚会主持人有没有认识的司机，能不能立刻开车送他们去丽江机场赶飞杭州的航班。
    主持人告诉他们一个摩梭小伙说开车来接他们，何欢让他在观景台下面的路口等着，他让老板送过去，又打电话跟老板说了，嗖嗖划上岸赶紧回房收拾行李。
    龙腾也赶紧收拾。
    收拾好，老板把他们送到路口，转上摩挲小伙的车。
    小伙其实也不小了，三十多岁的大哥，以前在外面跑运输，喜欢玩音乐，村里发展旅游了才回来。
    看他们这么急，又见龙姑娘失魂落魄的，一定是家里有急事，没有多问，放点舒缓的音乐，何欢在后座陪着龙姑娘，抱着她的肩。
    直驱丽江机场，大哥经常跑这条路，开得又稳又快，比大巴缩短了近一小时，终于赶上最后一个航班。
    这一路，龙姑娘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她仿佛把自己罩起来了，拒绝面对现实。
    何欢十分心疼，想起她说她不记得等她妈妈回家和她爸爸带别的女人回家中间的事了，她现在又是这样吧，把最痛苦的记忆屏蔽了。
    不管她怎么恨她爸爸，到底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何欢觉得，恐怕也是唯一爱她的亲人了。
    虽然上次龙临来中和寺要人很凶，但一次次电话还是感觉得到其实很爱女儿。
    不然这样的富豪又怎么会因为女儿反对就不再结婚生子呢？
    龙姑娘一定也知道爸爸是爱她的，内心深处也是爱爸爸的。
    到杭州已经凌晨过了。
    两个男人来接他们，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也不知道是秘书还是保镖。
    龙姑娘没有问她爸爸怎么样了？何欢看看她，她应该是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现在已经八九个小时过去了，就算抢救也抢救完了，应该有一个结果吧。
    但是他们没说，龙姑娘没问，何欢也没问，只是握着她的手，反正马上就到医院了。
    赶到医院，已经凌晨一点多。
    从电梯里一出来，走廊里的人都站起来，看他们的神情，似乎对两个人的突然出现颇为意外。
    那一瞬间的神情就像皇帝病重，一群亲戚正在密谋矫诏，太子突然回宫。
    商业帝国原来也是这样。
    何欢也不知道是谁通知的龙姑娘，但看来不是这些亲戚。
    很快，他们的意外神情就变成了关心、担忧、悲伤等等。
    一看都是老演员了！
    “妹妹，你回来了？我正准备天亮了就给你打电话！”一个年纪颇大的哥哥红着眼睛冲上来。龙腾闪开，还好，这哥哥也矜持地在她面前站住了。
    “大哥就是怕你担心，慌慌张张的再出意外。”大哥怜爱地看着她，眼泪都下来了。
    “本来准备派飞机去接你，但一来一回也得到半夜了，就准备一早到泸沽湖去接你。”
    “现在不用担心了，已经脱离危险转到病房了。”一群人围上来。
    这一层似乎被龙家包了，没有其他人，装修得跟酒店一样。
    不过总算听到一点有用信息，何欢和龙腾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龙腾如同没有看见他们，也没有听见他们说话，冷冷地走过去。大家只好让开。
    何欢抱着仙女，牵着她的手穿过虎视眈眈的人群，没想到以这种方式与龙家人见面。
    龙姑娘冷若冰霜，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对门口椅子上坐着的满头银发的老奶奶也视而不见。
    老奶奶脸跟头发一样白，冷冷地扫龙腾一眼，又扫到何欢身上，倒是没有表演亲情，而是狠狠道：“你还知道回来？天天在外面跟男人游山玩水，生怕有人不知道！你爸请他不来，现在你爸出事了，你带着他来干什么？”
    何欢看她一眼，她爸请他来？
    龙腾看都没看她，直直朝里走。
    见龙腾没喊她，何欢也闭着嘴。这应该就是皇太后吧，这架势准备扶持新君呢！
    两个男人敲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两人伸手，让他们进去，没有跟进来，又拉上了门。
    里面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温和道：“龙小姐。”
    “我爸怎么样？”
    “肋骨断了三根，多脏器出血，现在胸腔出血已经止住了。目前，内脏能修复的都修复了，大脑也没有创伤，后续好好休养，再做检查看看。”
    龙腾眼泪一下又下来了。
    朝里走去，外面是客厅，里面才是病房。
    走到病床前，床上的男人动动眼皮，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床边的女儿，“珑珑，爸爸没事。”
    这次他叫珑珑，龙腾没有反对，眼泪越发汹涌。
    何欢也忍不住哭了，龙临看他一眼，何欢连忙转过头去，在仙女的头上擦擦，仙女转头舔舔他的脸。
    龙临又看着女儿，抬抬手，龙腾在床边坐下，握着他的手，又哭起来。
    龙临也眼睛湿润，抬手摸着她的头，龙腾抓着爸爸的手，趴在他手心，呜呜地哭。
    这一路来的担心、恐惧终于释放出来……
    何欢听着她哭，忍不住也泪流满面，但现在她有爸爸，就自己乖乖地站在窗前。
    好一阵，龙腾才平静下来，何欢连忙过去拿纸巾给她。
    终于走到了面前，龙临看着他，何欢也看着他，终于见到了这位龙王爷！
    虽然躺在病床上，刚闯过鬼门关，但也不怒自威。尤其是那双眼睛，宛若两汪深潭，从幽暗处发出不可名状的光来。
    龙临，名副其实。
    “伯父好，我是何欢，也就是……小白龙。”
    一直从新闻和综艺里看小白龙，龙临也是第一次看见真实的小白龙。
    何欢被他看得有点儿慌，是不是不该打扰他们父女相会，而且本来他就讨厌自己，何欢连忙说：“我先出去吧。”
    就出去了。
    客厅的医生又进来，然后出来打开门，“龙小姐在这里陪护，大家都回去吧。”
    龙家人面面相觑，居然留下龙腾和小白龙一起陪床，这很不妙啊！
    “他是我儿子！我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守到半夜，你们不让我看一眼，不让我陪着像话吗？”
    “病人需要安静休养，您年纪大了，也早点回家休息吧，这里有您孙女，您有什么不放心？”
    “我放什么心？她来了我才不放心！她一心向外人，她什么时候关心过她爸爸？她在她爸爸身边的时间还不如她这些兄弟多呢！
    让她哥陪护！她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也没照顾过人，还有一个外人来添乱，她心都在那个人身上！她还管她爸？”
    医生还是好脾气道：“老太太，就算龙小姐什么都不懂，不是还有医生护士吗？您放心吧。”又劝其他人，“你们送老太太回家吧，都这么晚了，还是身体要紧。”
    龙家这群孝子贤孙终于搀扶着老太太走了。
    终于安静下来。
    医生进来朝何欢笑笑，“晚上没什么事了，就交给你们了，有事到前台。”医生指了指，“出门往左，走廊尽头。按床头呼唤铃也行。”
    后一句不就行了吗？何欢觉得医生在内涵他。不过这医生看来跟龙家挺熟的，这么高大上的医院，相当于家庭医生吧？
    何欢把仙女放在沙发上，走进病房，龙腾还趴在床沿，龙临又抬眼看看小白龙。
    何欢走到她身边扶起她，“休息吧，让伯父也休息。”
    “嗯。”情绪平静了的龙腾乖乖地站起来。
    “你去外面睡吧，我在伯父旁边看着，有事情我叫你。”
    龙腾脸有点红，看看龙临，龙临垂垂眼皮，表示同意他的安排。
    何欢把她送到旁边房间，轻轻抱着她，“好好睡一觉，明天换你照顾，我晚上陪着，没有事的。医生也说了晚上没什么事，主要是休息。”
    龙腾点点头，也抱着他，“欢哥哥，谢谢你。”
    “说什么呢？”
    何欢摸摸她的头，放开她，又去客厅把仙女抱进来，让她抱着仙女一起睡，仙女乖乖地趴在龙姑娘怀里。
    何欢回到病房，看看龙临闭上的眼睛，轻声说：“伯父，我就在旁边，您有什么事就叫我。”
    龙临动动眼皮，表示他听见了。
    何欢关了大灯，靠在旁边的陪床上，昏暗的房间就剩下一些仪器的灯在闪烁。
    何欢看着那些灯出神，正式见到龙临，是在病房，怎么也有些天意弄人。
    何欢转过头看着病床，龙临也正在黑夜里睁着眼睛，看着这个年轻人。
    跟龙姑娘对视的时候，是电波，跟龙爸爸对视的时候，只有尴尬。
    过了一会儿，何欢说：“伯父，您睡吧，我会一直看着您的。”
    说完感觉怪怪的，何欢转过头去。
    龙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闭上眼睛。
    这么多年商海沉浮什么人没见过？电视里的小白龙如果带着表演和交际成分，眼前真实的他，就感觉还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么单纯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如果是演的，也太可怕了！
    反正还要休养一段时间，可以慢慢考验他。
    虽然医生说没什么事了，但毕竟是多脏器出血，何欢不敢大意，觉得他应该睡了，又转头看着。
    看一会儿，又上网搜搜，没照顾过手术病人，看看怎么照顾。
    一会儿转过头去，见龙临脚部的被子轻轻隆起，何欢盯着，见他腿动来动去，连忙起身。
    肋骨骨折，伴随着脏器受损，只能直挺挺躺着，不能翻身，也挺累的。
    何欢坐到床边，帮他按按腿，让他舒服点儿。
    龙临在黑夜中又露出笑容，这小伙子到底是心细还是心机呢？
    不过按得挺舒服的，腿放直，渐渐睡着了。
    又按了一会儿，看他睡得挺熟的，何欢躺到旁边，闭目养神一会儿。
    也不敢深睡，对于导游来说也很平常，有事的时候根本不会睡死的。
    所以听见旁边响动，何欢立刻醒了过来，就见龙临试图起身，何欢连忙跳下床，按着他，“伯父，您想做什么？”
    “上厕所。”
    “您躺下，我帮您吧。”
    虽然黑夜中，何欢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尴尬。
    “不用。”
    “您这多发性骨折，又有脏器损伤，前一周最好是卧床。我帮您。”何欢轻轻推着他肩膀让他躺下。
    即使在黑夜里，何欢也感觉到了他的生无可恋。
    主动问：“您是想小便吗？”
    “嗯。”声音闷闷的，他好像委屈得很。
    幸好刚刚搜了一下，何欢蹲下来，在床底下果然找到了小便器，把管子拿起来，打开盖，正要揭开被子。
    龙临伸手，“你给我！给我！我自己来！”他急得又要坐起来了。
    何欢连忙给他。
    想着幸好他手没折，不然真的挺尴尬的。
    接过管子，龙临看看何欢，“你别站边上了，不用管，明天有人来处理。”
    “哦。”
    何欢又躺上陪床，侧身看着他。
    “你不用看着我。”
    何欢又翻个身，这有什么害羞的呢？难道龙王爷没有和人在小便池一排站着过？
    可能是他竟然要躺着尿尿带来的挫败和耻辱感吧？这对一个要强的男人来说确实挺难的。
    想到这里，何欢起身，“我出去接杯水。”
    里面就有水，但是他出去了，并带上了门。
    龙临才放松尿出来。
    唉！第一次见这小子，没想到是这种情形。
    在客厅待了一会儿，何欢才回来，发现管子已经扔床底下了。
    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躺到床上。
    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何欢侧躺着，看着旁边床上的男人。
    昨天没仔细打量。
    头发没白也没秃，不知道是不是焗了油植了发，显得挺年轻的。年轻时应该很英俊。
    龙姑娘果然不是平白无故长这么漂亮啊！
    这么一想，这个男人顿时变得亲切起来。
    而且睡着了也没有那样的压迫感，直到他眼睛睁开，并对视上。
    何欢像身下装了弹簧刷地一下坐起来，“伯父您想干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