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行深宫Ⅱ—荷泽天下

第60章


我定盯看那官员,确认自己并不认识他,不过,从他官补图案上来看,他应是四品文官。 
大臣们怎么说?文泽问。那官员俯身道:回皇上,都说天示异象在龙脉之上,原为不祥之兆。因而依臣等愚见,无非红颜多祸水,妖孽不可留。 
皇后忙道:皇上,春华山奇石案,天下哗然。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无论是是哪一种情况― 以臣妾愚见,慧妹妹虽贤良淑德,深得皇上喜爱,但她母亲毕竟… … 因而她日后究终不宜侍奉在皇上身边,臣妾一心为江山社程着想,还望皇上明察。 
李美儿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慧姐姐真可是蛤蟆打呵欠― 好大口气,英非她想北鸡司晨么? 
文泽听了李美儿的话,突然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是那样寒冷,李美儿突然浑身一颤,他的脸,便在他寒光的铺罩之下变了脸色。忙跪下道:臣妾失言,皇上怒罪。臣妾也是这江山社授着想,听说慧姐姐伯父手握重兵,而她祖上又有谋反事实… …  
住嘴!文泽皱眉。 
李美儿并不知道,文泽一直未为柳家平反昭雪,其实有他不可告人的顾虑。文泽本以定怀太子谋反夺得的江山,如果为柳家平反,等于向全天下告之定怀太子当初无罪,那么,他继承皇位自然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李美儿本想提醒文泽柳家之罪,不想反触动他心底隐私,令他着恼。 
想了一想,我走至文泽案前与他见礼。 
醒了么?他问。我低头道:回皇上,臣妾已醒,而且是从未有过的清醒。他淡淡道:醒来就好,你有什么话,便在这里跟肤讲罢。 
我也淡淡答道:臣妾并无其他,只求皇上能恩准,让臣妾自己选择怎样去死。臣妾死前,会令家人上表请辞一切官职,万望皇上恩准臣妾家人辞官还乡。他目中愕了一愕,继而满脸狐疑,轻声问道:慧妃,你竟然不解释肯求?我抬头微笑道:皇上,既使臣妾叫冤,说有人害臣妾,害臣妾全家,您又可会相信? 
他不作声,一张脸在白玉花薰里飘出的白烟中隐隐约约,一双眼晴却亮得照人。 
我看他表情,将一颗心反复放入冰河,凉了又凉,半晌方叹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臣妾甘愿付死,以除皇上疑心,只请皇上赐臣妾三尺白缓,让臣妾在听雨宫里桂树上自级― 桂树是当年臣妾晋封贵人时,皇上赏的― 臣妾无限依恋,只有想象死在泽哥怀中。 
李美儿毕竟年青,听我说到这里,她嘴角已微微扬起,露出胜利者的微微冷笑― 却没看帝后脸色大变。 
李美儿不知道,柳荷烟要求的死法,与当年林媚儿一模一样。 
你真想死?文泽咬牙问道。 
是。我看着他,缓缓说:臣妾愚笨,身世又奇,因而令君心猜疑,不得不求一死。 
文泽陡从案后冲出,将我拽起身来,拉着我手向他寝宫大步流星走去,他小腿那么长,他走得那样快,全然不顾我脚步迟缓,在他身后跌跌撞撞,他横抱起我摔上明黄色龙床,回手放下红色帐钩… …  
他压向我,一次又一次,恨恨几欲将我揉碎,他在我身上喘.息着,低低咆哮:你想死?!没有肤的旨意,你敢去死?!  
一道蓝色闪电划过夜空,继而响起春雷,我陡地一下被那巨响吓得颤抖,他却全怜惜,在我身上冷笑道:听见雷声害怕么?你怎么听得见天上的雷,听不见月玲‘中已是雷霆万钧? 
突然有一滴雨,滚烫落上我脸… … 我听见文泽在黑暗嘶哑地问:你告诉肤,你与月关是什么关系? 
我觉得奇怪,他此时问这话,莫非那荷泽天下几个字… … 迅速揣摩他心事,我迟疑答道:回皇上,您是主子,臣妾柳荷烟是您奴才。 
哼,他冷笑:果然你很会说话。 
记住你的话。他说:月关是天下人的主子。天下所有人,都不过是肤的奴才。 
他命掌灯,他的眼眶竟有一丝丝地排色,他带看极其复杂的神情,俯看着我,俯看着我,伸出长而的手指轻轻抚过我脸,冷冷道:你家人不必辞官,月关也不赐你死,你,仍可以做被人称作慧妃主子。只是,月关不会再召幸你,今后你要好自为之。 
我刚一愕,他背过脸去:跪安罢。 
李福过来,小心冀翼地问:皇上,慧妃娘娘她… … 是去还是― 留?文泽呆呆地呆怔片刻,终于长叹:留罢。若慧妃所幸怀上皇子,也算是她造化― 日后听雨宫少了肤,她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风起。树叶在雨中“哗哗”作响。雨滴竹梢,更觉凄凉… … 天地一片晕暗,我心凄风苦雨… … 呆呆地随着李福,身子又沉,脚步却轻,缓缓地走至门口,突然听一声“烟儿!"  
我回转身,看见他的手已抬至半空… … 他就那样怔怔地看着我… … 他走近我,深深地看着我:月关会善待麟儿。 
多谢皇上。我点头,转身,刚抬起脚准备迈过殿门口那个高高的坎,突然又听他叫了一声:烟儿! 
我回过头,他却只是看着我,淡淡道:月关听你最后再叫一次泽哥。我再也禁不住,猛地扑入他怀― 扑入那个从今往后永远也不再属于我的位置,扑扑地泪如雨下。 
第八+六章恋娣反戈 
文泽果然下旨让内务府收起我的我绿玉头牌。 
他自己也再未踏进听雨宫半步。我偶尔与他遇见,他身边总有花枝招展的嫔妃们陪伴,当我不得不走过去与之见礼,他也总是不喜不怒,一副淡淡的表情。我知他心存芥蒂,所以再见他时,只得自称“奴才”或者“奴碑”。他的目光总会在看见我的那一刻突然空洞,只鼻中轻轻应声,也不多言。 
而他身边妃殡,虽然行礼如仪,脸上却常常对我流露出一种不屑的微笑。听雨宫门庭再度冷落。 
只有同贵殡与芬儿走动得略为勤些。 
他说的没错,后宫里不仅只限于北三所,而是处处皆可冷― 只要他心里冷了谁,谁的宫便是四季如冬、披霜卧雪的寂寂冷宫。回想前情,想他握了我的手走在雪地里,对我说希望与我并肩一路;想到他让我叫他泽哥的又好又坏,孩童般的神情:想他强行逼迫,说要下旨意让我“宠幸”他时的得意;想他又急又怒地对我咆哮,说他错将一颗真心交给了我;想他不惜顺了我心意,竟便装去冷宫接我:想他那日与我“新婚”时,说过我们一切从头来:想他又怜又爱又恨地叫我,说我是又倔又傻的小傻子:想我因误会他负了媚儿,几乎一度移情文浩… … 想往日甜蜜种种,环顾四周再见一应“.两过天青”的赏赐,心中如千刀共绞万箭齐钻。 
英非今后,我便要依靠回忆渡过一生了么? 
为什么本是男人们的政治,却偏要强加我身? 
我关闭着自己,胡思乱想。 
这天天气晴好,我脱下冬装正想出去走走,突见王河水带领着三四宫人太监远远过来。他们拧着几铁桶暗红血雨腥的液体,从听雨宫院门开始,一直泼进院中,顿时恶臭四溢,令人闻之作呕。 
正好同贵殡过来看我,怒喝道:你们这是作什么? 
王河水赔笑道:同主子有所不知,皇后娘娘怕慧主子身带凶煞,克犯圣驾,因此命奴才们拿狗血过来压邓。 
同贵缤更怒,反问道:你们是不是还想往慧妃娘娘身上泼些? 
王河水赔笑道:奴才不敢。皇上娘娘交侍,慧主子只须自个向脸上涂些,是那么个意思便行了。 
同贵殡冷笑道:这倒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王河水还未答话,已听李美儿声音远远笑道:有什么区别么?皇上不要慧姐姐,不仅六宫尽知,而且满朝皆闻。皇后娘娘掌管六宫,她想对慧姐姐如何如何罢。 
她一身玖红衣裙,当先带领着兰珠恋娣等四五嫔妃,站在一棵绿色大槐树下。那几人衣衫华丽,头颐装饰争奇争斗艳,她们一个个都是一脸得意的样子,在暖风之中望着我,一脸的冷若冰霜。 
李美儿对身边恋娣皱眉道:走罢,泼狗血也没不过如此,你倒巴巴拉着本宫大老远的过来瞧,看本宫回去可不罚你? 
恋娣的脸微微变了色,但她立时俯首,道:姐姐说的是,妹妹认罚。同贵殡不想看王河水横行,瞧了过三皇子后,硬拉我找了一处僻静的湖心辛闲话。问我:听说定远侯昨日被派去征战南诏。皇上虽罢了白砚兄弟的官,倒也没治他罪。以前我还怕这事是皇上指使,但皇上又并未收回定远侯兵权,可见得并不是他。但他对妹妹… … 只不知皇上圣意何为? 
文泽是本朝之主,高高坐在当今权力之巅,而我,只要条件成熟,一夕之间即可摇身变成反对他的,说不定可以巅复他皇朝的叛乱组织的首领。我对于他的威胁,更胜过定怀太子,如果我是他,又该如何自处? 
我不知同嫔究竟是否知我身世,便苦笑:皇上的心思,无非当妹妹作苏担己般防着。春华山出了那样一块石头,臣工里倒有一半人上书说是不祥之兆,他心里岂有舒服的?而且… … 幸而是他,若遇上一个… … 便是赐死了妹妹,世人不仅能够理解,只怕不少人倒拍手称快罢。 
又说:现在他防妹妹也好。他防我,证明他仍肯信任我家人。我若是他,出了这样事情,也不会在宫里宠着这缤妃,朝中让又这嫔妃家人兵权在握的。同贵殡也是摇头感叹,安慰几句,又闲话一回,两人方自分开。 
彼时已春意满皇城,我胸气郁结,不欲就此回去,因转向去找荣咢儿闲话。刚进花等宫大门,只见院中一对白毛红项仙鹤正悠闲自在地散着小步,见有人去时,扑一下白翅膀表示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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