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髓地狱

第68章


今後即将盛行的所谓正确精神病治疗方法绝非那样暧昧不清,也就是说,必须要有能理解所谓精神的解剖、生理、病理原则,对照心理遗传的同时,藉著被解放病患之自由奔放的一举一动,彻底识穿其心理遗传的梦游发作是如何推栘变化,在适当时机予以适当暗示,一步步引导其走向正确时间与空间观念的敏锐头脑。啊,哈、哈、哈、哈,讲到自己本行又忍不住偏离主题了……
  「对了,话说回头。接下来的一个月,吴一郎再也没有出来到解放治疗场,一直待在七号房里,所以可以认为他在这段期间恢复了各种各样的意识。亦即,时间意识、空间意识、认同自我存在的意识等等,都因为我的暗示而逐渐如同天亮般开始苏醒,他会思索『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的名字是什么?』,或者是『我到底是为什么被关在这种地方?』之类,随著这样的思索,又会产生各种的疑问和迷惑,然後又更加思索,也更加迷惑。对此,我命令医务人员每天都必须钜细靡遗的在病床日志上记录吴一郎的言行举止,所以若据此观察,就能对其迷惑状况了如指掌。若林先前让你阅读的阿呆发楞博士的街头演讲之类,也是我摘取当时所发生的实例,向新闻记者说明之物。到了最近,一切疑惑已在吴一郎脑海里逐渐统一为一个焦点,应该到了相当接近恢复正常的时机。也就是说,他开始有一种接近死心的安心感,认为『虽然思索也没有结果,不过不久应该会明白吧』。这是因为,一个月前他丢掉圆锹,蛰居自己的房内时,陷入相当严重的忧郁状态中,食欲减退,排泄情况也很恶劣,体重同时大幅减轻,不过後来逐渐恢复,现在可能因为秋天气候较凉爽,依病床日志的记录,他还比以前更眫。所以眼前营养状况极佳,精神状态也颇开朗,可以如此面带笑容。
  「到昨天为止待在房里的家伙会像突然想起似的出来治疗场,究竟是意识秩序的恢复已告一段落呢?或是因为营养不错,再次抬头的性欲刺激又达到以前的高潮,导致又想挥动圆锹?若没有观察一段时间是无法明白的。但,从刚才我就有著一种预感,认为吴一郎精神状态的恢复在此又会有转机,哈、哈、哈。」
  我耳朵听著这些话和笑声,同时也听到在窗户下方唱著什么的舞蹈狂少女的声音,可是,眼睛却凝视著大桌上彷如燃烧般的绿色,在脑海中反刍正木博士的话。
  ——不论何等的名侦探前来,也无法追查的应用精神科学犯罪……你自己化身名侦探,试著查明这桩事件的真相……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喀嚓的声音,我吓一跳,抬头看,发现那是正木博士头顶上挂著的电钟指针从十点五十六分移至五十七分的声音。
  「如何,很愉快的内容,对不?见到这个例子,你应该就可以了解以前精神病学家的治疗方法完全错误,同时也知道我这种解放治疗的实验是何等完美,可谓学界空前……」
  「请等一等。」我举起右手,打断正木博士正要像瀑布般再度倾泄而出的话,仰头望著他那得意洋洋、有如尸骸的脸孔,重新在旋转椅上坐好身体:「请你等一下。你进行这样的治疗实验纯粹是基於学术研究目的吗?或者……」
  「当然纯粹足以学术研究为目的。让全世界的烂学者们知道,所谓精神病的治疗应该是这样。」
  「且慢,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我问的是……」
  「是什么?」正木博士不悦的眼球凹陷,动了动肩膀,仰靠椅背。
  「我想问的是,让吴一郎发狂的暗示乃是这卷绘卷的事,还没有人知道吧?」
  「啊……我还没有提到这个。当然谁都不知道,司法当局也不知道,因为他们不认为这是问题。」正木博士摸著脸颊,扶好鼻梁上的眼镜:「如我最前面所说,这卷绘卷是吴一郎的姨妈八代子从仓库二楼取得後藏起,若林由她手上拿来,直接交给我,所以除了若林和我,没有人看过。法院和警方人员因为八代子在放置现场桌上的绘卷上用自己的手巾盖住,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到,所以当时报纸的编辑余论专栏中,还嘲笑「号称破除迷宫高手的若林博士因为无法说明事件真相,居然搞出迷信言论』。反倒是从仙五郎口中得知绘卷之事的村人们,曾经讲过什么『一郎在梦中获得启示,前往石头切割工厂一看,见到绘卷置於高岩後面』,或是『当时正好是日暮天黑的逢魔时刻』之类的话。另外,认为是迷信的警方当局,似乎认定是迷恋真代子的某人,为了报复无法达成的恋情,从古老传说中获得灵感,才刻意对一郎采取这种恶作剧行为……」
  「啊!」我突然大叫,站起身,双手用力抓住大桌子桌缘,紧盯著正木博士脸孔。
  正木博士奸像也因为我的大叫而震惊,口中吐出烟雾,双眼圆睁。
  我呼吸急促,心跳剧烈,觉得喘不过气来。
  ——我明白啦!正木博士若无其事的一句话,让我脑海中掠过似是事件真相的灵光。
  ——虽然纪录上未曾出现,不过我绝对是继承吴青秀血统、和吴一郎容貌酷似的青年。
  ——两位博士因为解剖千世子的尸体,结果证明她只生育过一个孩子,所以否认这项事实的存在:但是,也有可能是为了对我进行这项实验的诡计。事实上,我和吴一郎就是双胞胎,只不过在幼年时代为了某种原因而分开。
  ——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回到故乡,却爱上真代子,更甚者是利用与吴一郎酷似之点,在真正的吴一郎未察觉下,偷偷和真代子搭上关系,巧妙扮演两人一角的爱情剧,不久,知悉吴家流传的奇妙因缘事迹後,企图利用吴一郎举行婚礼的前夕进行残酷的尝试……
  ——不过因为我自己也承继了吴青秀的心理遗传,而与吴一郎同时或前後一起发狂,进而替代了真正吴一郎的身分,连两人都分辨不出谁是谁。
  ——正木和若林两位博士因为想要分辨我们两人,所以费尽苦心的监定加害者与被害者。
  ——没错,这样分析的话,所有疑问就解决了,是的,一定就是这样,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办法解决一切的下可思议。
  ——啊,我果然是这桩事件的神秘幕後人物吗
  ——啊,我……
  正木博士依然仰靠椅背、微笑望著一瞬间在脑海中思索这些事情的我,而且,等见到我的呼吸平静下来,故意惊讶的问:「怎么回事?突然紧张的站起来。」
  我剧喘回答:「拿这卷绘卷给吴一郎看的……会不会就是我?」
  「啊,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正木博士才听我说到一半,立刻夸张的大笑:「哈、哈、哈、哈,你是加害者,吴一郎是被害者吗?有意思,如果是侦探小说的话,这可是震烁古今的名诡计呢!我也想过,你最後应该会这么认为,啊,哈、哈、哈。但是,如果事实正好相反又如何?」
  「什么,正好相反?」
  「哈、哈、哈,你没必要那样在意的去承担受憎恨的加害者角色。要知道,你和吴一郎完全一模一样,只要我稍微动一下手脚,你要成为加害者或是被害者都可随你高兴,既然如此,你还是当被害者吧,事件会比较容易处理,如何?哈、哈、哈、哈。」
  我颓然坐下,一切又完全茫然……
  「假如像这样为了一些事情就沮丧可就麻烦……所以我一开始就警告过你,不是吗?这桩事件如果不冷静地研究,途中有可能陷入严重错觉之虞。我曾在侄之滨浦山的祭神鹑之尾权现面前发过誓!你和这桩事件的关连绝非那样肤浅,而是有更重大的意义……」
  「可是……比这还更重大深刻的意义?」
  「你一定要说那下可能,对吧?伹,就是因为可能才显得很奇妙。感觉上好像我很唠叨,不过我还是要再说一次,你如果不谨记我们所居住的这个世界并非只是受到现代所谓的唯物科学所支配,同时也受到唯心科学,也就是精神科学所支配,那么将无从了解此一事件的真相。简单地说,以纯客观唯物科学观点来看,这个世界不过是由长、宽、高统摄而成的三度空间;可是,纯主观精神科学所感受的世界,却还加入『认识』或『时间』,形成四度或五度空间的世界,而这才是我们现在所居住的世界。在如此多度空间中进行的精神世界之法则,可说与唯物世界的法则正奸完全相反,其不可思议的活跃状态,单是你到目前为止在这个房间里所听所闻之事,应该已经充分了解才对。你只要从其中找出解决事件的关键即可,不,甚至事件的关键之钥早已在你口袋里。我非常确定已把钥匙放在你手中。」
  「那是什么样的钥匙?」
  「关於离魂病的话题。」
  「离魂病……离魂病又如何?」
  「哈、哈、哈、哈,看样子你还不明白呢!」
  「不明白……」
  「你要知道,在这桩事件中,最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还有另外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存在,也因为有这么一个人,事件才会乱成一团。但是,那完全来自你的离魂病,这点,刚刚我不是说明过了吗?」
  「可是……可是,哪有这种奇妙的蠢事呢?」
  「哈、哈、哈、哈,看样子你还不相信离魂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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