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登天

    吱吱！
    鼠妖尖啸着，先行出手。灰黄的躯体急速移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真身已在五寸外。锋利如匕的牙齿泛着寒光，像是两行排列整齐的尖刀，径直向清风颈间咬来。若是咬实了，必定尸首分家。
    鼠妖呈灰黄色，在银白的天地间很是突兀碍眼，其疯狂邪恶肃杀之气更是震得落雪纷飞。他本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老鼠，出生不久父母就被在附近觅食的山猫一口咬死，甚至一窝同胞的兄弟姐妹也全部成了那山猫的腹中之物。只有他，一身灰黄色的毛发与父母兄弟的黑色毛发不同。鹤立鸡群，高傲而娇俏。但是，当一只灰黄老鼠出现在黑老鼠窝里，那便成了丑八怪。没人疼没人爱还讨人嫌的丑八怪！
    他因此很不得父母喜爱，母亲的奶水他只能喝从同胞兄弟嘴里露出的一点点。有时候，兄弟姐妹的嘴太紧，一点点都喝不到。没办法，他便只有饿着。饿着饿着，便也习惯了。有时父亲从外面拿回个腐烂的果子。他还可以分到他们吃剩的一点残渣，这是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了。作为一只老鼠，有吃的，能活着，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长期的营养不良，他在一群肥硕的黑老鼠里显得格外瘦弱，好像是根本不属于这个家庭的另类。兄弟姐妹们都不和他玩，父亲母亲也不曾有过安慰。一丝温情都没有的目光，看向其他兄弟时却是那么慈祥那么友爱。对他，却是如此冷漠。
    孤寂，遭人厌恶，难道这就是他的命？这命，他不要！
    山猫来时，他机警地藏匿在深秋枯黄的树叶堆里，完美地融为一色一体。又或是陈年的树叶那股恶臭，连贪恋的山猫都不屑于去探鼻子问一下。总之，一只灰黄色的小老鼠活了下来。而在那一刻，他发誓，对着嘴角犹有血迹，饱餐之后优哉游哉趴在不远处晒太阳的大山猫发誓：我要变强，比山猫还要强！
    他在这片山林间游荡者，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终于，机缘来了。在一处偏僻山崖上的一个小小山洞里，找到一颗奇怪的圆球。自觉告诉他，吃了吧，吃了你就能变强。于是，他吃了。随后，便是肝藏寸断的巨大痛苦，痛的他毫无反抗之力就晕死过去。后来，才知道，那是一颗很珍贵的丹药。至于具体有多珍贵，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非常非常珍贵。侥幸没死，蜕变发生了。他发现自己似乎力大无穷，一爪下去，一块大石都能拍碎。一身鼠皮也坚硬了十倍，比老树皮还要坚硬。寻常野兽打在身上，不痛不痒，全然无视。
    他变强了。所以，山猫便倒霉了。附近百里，所有的山猫都被活活咬断喉咙。从天敌死前绝望的眼神中，他看见自己一脸的兴奋和满足。渐渐地，不只是猫，还有狼，还有虎，都成了爪下亡魂。他甚至还建立了一个王国，老鼠的国度，享受鼠民的供奉。称王称霸，其乐无极！
    成为妖兽之后，除了几个比他更强大的妖兽不敢招惹，比如说那条可怖的赤蟒，比如说那只比他还要凶残的兔子。他，一只老鼠，便是这片山林中的最强者。群鼠所至，百兽退避。
    刚刚吃了条蓄养肥美的山猫，心血来潮，忽然想出来转转。结果就碰到一个人。人当然是很可怕的，敢于来到这片山林的人真的不是一般的可怕。他曾经见到一群背着剑的人，剑光呼啸，一个比他厉害得多的虎妖毫无反抗之力便化作血雾。而这个人不一样，弱小，也没有可怕的剑。他相信，一口就能咬死这个小人！
    然而，他错了，错的很离谱。
    鼠的天敌，除了猫，还有蛇。
    比蛇更可怕的是龙，清风便是一条龙，人形的龙！当他向修炼了龙族至高功法的秦风亮出獠牙，就注定了这是一个玩笑，一个悲剧。
    轰！
    来自血脉最本源处的恐惧激发，远古血脉的敬畏无限放大
    龙威散发，喷薄而出，像是一座小山重重压在心头。虽只是一瞬间，灰黄鼠妖浑身血液石化，毛发根根倒竖。
    秦风从容掏出锥子法宝，法力注入，银白色锥芒吞吐，宛如一轮新月，美丽而致命。清丽中蕴有慑神的杀机。一锥刺出，正中眉心，一点红血浮现。
    死亡迫在眉睫，鼠妖拼命挣扎，瞬间清醒，全力退避，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雪地上，骇然地看着眼前瘦小的人类。
    “唉。”秦风暗叹一声，毕竟是刚刚修炼，龙威只能够持续一息，太过短暂。一息之间，不能击杀就得大废手脚了。
    踏步上前，挥锥再刺。
    鼠妖极为恐惧，连连后退。这锥子与那剑一般，都是可以破开铁石皮肤的法宝。虎妖临死时的惨嚎，以及飞洒的血雾，再一次浮现脑海。他辛辛苦苦从一微尘鼠辈修炼至今，百里鼠国的大王，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我不能死，那么这个人类死好了。
    鼠妖一边后退，极力躲避清风的锥刺，一边发出一声奇异的怪啸。
    秦风并不在意，这片区域难道还有第二只鼠妖不成？老鼠成妖，本就是奇谈，一只已然是了不得，哪里还会有第二只？
    对了，却也错了。
    一人一妖缠斗，一逃一追。二者速度都很快，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这是老鼠的叫声！秦风悚然惊觉。视线中不再是单调的雪白，潮水般涌来的黑渐行渐近黑快便占据了半壁江山。
    麾下鼠军来援，鼠妖立时心中大定。甚至还有闲情回首瞥了身后狂追的脸色难看的秦风一眼，甚是得意。他之所以能在这里立足，除了修为不错，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麾下无数的老鼠。
    老鼠军团铺天盖地而来，哪怕是修为更加深厚更加可怕的妖兽也会头皮发麻，对付自己的时候逗得好好掂量掂量，能否在铺天盖地的鼠海中全身而退。
    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可恶的人类，很快就要尝到万鼠噬体的滋味了。想到这，残忍的笑容浮现，奔逃的鼠妖忍不住兴奋地痉挛起来。每当他兴奋到极点，总会这样舞蹈一番。
    显然，现在并不是应该高兴的时候。下一瞬，秦风抓住机会，奋力一刺。鼠妖虽然极力闪躲，但为时已晚。左后腿一阵剧痛，一个窟窿汩汩喷血。
    忍着刺骨的疼痛，奋力一跃，躲进来援的鼠潮中。灰黄色的鼠妖在黑色鼠潮里煞是显眼，庞大的身躯耸立在鼠群上。又是一声刺耳的尖啸，奔涌而来的老鼠更加疯狂了。
    秦风此时已经被鼠群重重包围，无路可退。龙威短时间内是不用指望了，唯有肉身力战群鼠。
    一掌拍死一大片，一拳轰碎一大堆。
    鼠妖躲得远远地发号施令，尖啸连连。这些普通老鼠也是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地冲击。
    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之后，人鼠恶战还在继续。秦风脸上身上满是暗红的血迹，都是死在手上的小老鼠所溅染。
    就凭这些普通老鼠，显然伤不了秦风。
    鼠妖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他早就美美地打算好了，让鼠民多多消耗人类修士的法力，最后再亲自出手解决。反正老鼠不值钱，一窝能生几十个。即使今天死了一大半，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得更多。正好，这个怪异的冬天，这场诡异的大雪，导致鼠国储备的食物不够吃。这次死多点，差不多就够了。
    想到这，自认为智慧超群鼠妖得意地“吱吱”笑了起来。只是他没想到，在鼠群围困中，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目露杀机，森寒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