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登天

    望山跑死马，见城走死人。
    笼罩烂柯城的阵法显然极大，以众人的脚程，不停不歇，竟然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堪堪走近。城门口处，几个风尘仆仆的修士排着队，接受一队披甲卫士的盘查。
    秦风无意间发现，李泰脸色铁青，很是难看。琳儿、孙卫等人，也是神色凝重，不复方才的轻松愉快。
    “李泰大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么？”秦风纳罕问道。
    “可能是西疆出事了！”李泰沉声道。见秦风一脸的茫然的雾水，他接着耐心地解释道：“烂柯城是修士出披云山的第一站，一直都是出入自由，从来无人盘查。我在烂柯城十余年，从未见过有钟家灵卫在城外盘查。你看，那领队灵卫手中的化血碗，便是用来鉴别异族奸细的法宝。”
    修士依次挑破指尖，滴血入碗。领队灵卫低头注视着化血碗，过了好一会儿才摆摆手，放那几个修士过去。
    琳儿突然说道：“李大哥，我看见赵康在灵卫里呢，待会我我们问问他。”
    李泰点头道：“嗯，是得找机会好好打听一下，到底西疆出了什么大事？”
    钟家灵卫清一色的银甲，在领队带领下迎面走来。其中一名矮个子微微点头，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是琳儿口中的赵康无疑。
    赵康上前在那队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队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手持化血碗沙哑说道：“虽然你们是小赵认识的人，但是规矩不能破，我也不能徇私。最近犬戎人探子到处活动，渗透得厉害，不得不防。犬戎探子乔装打扮，四处袭杀修士，闹得人心惶惶。钟万笛大将军吩咐了，任何人都必须严加盘查，绝对不能放过一个奸细。你们还是赶紧滴血验身吧！”
    赵康没想到队长这么不近人情，尴尬一笑。
    李泰神色木然，咬破中指。一滴殷红的血液从指尖渗出，“滴嗒”一声，落入碗中。血滴迅速与化血碗中的青色液体融为一体，泛起微澜涟漪，旋即又归于平静。此刻，化血碗里已然全是纯净的青色，不含一丝杂质，哪里还有半分血色！
    钟家灵卫队长颔首，示意通过。之后是孙卫、周山、刘简，境界顺利通过验血检查。接着，黎雨不情不愿地刺破雪白娇嫩的肌肤，被证实为血统优良的元鼎美人。琳儿刚要上前验血，却被黎雨拉住，说什么也不让这位可亲可敬的大姐姐在度受伤，刺破身子。
    李泰向灵卫队长解释道：“大人，我们在披云山中遭到妖兽袭击。琳儿她连续两次伤了脏腑，虚弱至极。大人您看能不能免了……”
    钟家队长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孙卫、周山、刘简、秦风四人见状也嚷嚷起来。
    “琳儿姐怎么可能是犬戎奸细？她和我们在一起几年了，绝对是元鼎修士！”
    “是啊，大人！琳儿姐姐心地善良，这次要不是为了救我们也不会受这怎么重的伤，不可能是犬戎奸细的。”
    “大人，你就免了琳儿姐姐的验血吧！”
    ……
    黎雨更是死死地挡在琳儿身前，毫不畏惧地瞪着灵卫队长，不肯退让一步。
    黎雨身材苗条娇小，灵卫队长魁梧高大且满脸的络腮胡子。美女与野兽的对峙，仿佛下一刻野兽便会把佳人撕成碎片。
    “小雨，你让开。”琳儿眼圈发红，柔声劝解道：“我虽然受了一点伤，但不并不至于上了性命。滴几滴血，验明正身，没有妨碍的。”
    “我不让，也不许你再受伤了！”黎雨刁蛮起来，倔强得如一头老黄牛。
    那赵康也队长的耳边，低声嘀咕起来，面露哀求之色。
    “唉！”灵卫队长突然叹了一口气，脸色舒缓下来。
    或许是被几人的深情感动，或许是琳儿苍白的脸色不似作假，魁梧队长摆摆手，叹道：“罢了，罢了。今日就暂且免了你的滴血验身，待来日伤势痊愈了，再来找我钟百威验身。”
    “多谢大人！”黎雨变脸比变天快，上一刻满脸寒霜，这一下子就春暖花开了，喜滋滋地道谢。
    冷面钟百威都被逗笑了，无语地指着黎雨，无奈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这会嘴巴甜了？早干嘛去了？算了，你们过去吧。最近城里，盘查得严，你们又都受伤了，没事最好不要瞎转悠。”
    “知道啦，钟大哥有缘再见。”黎雨甜死人不偿命，娇艳如花，得意地搀扶着琳儿，一马当先地带头走向城门。众人皆长舒了一口气，紧紧跟在后面。
    “等一下！”行出不远，背后传来钟百威疲惫而沙哑的声音。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黎雨诧异地转过头。
    “你们还有一个人没有滴血验身，须验过方可入城！”钟百威手臂直指混在人群中的秦风。
    “钟大哥，这是我弟弟，绝对可靠，放心吧！”钟大人变成钟大哥，黎雨拍着胸脯打包票，不料新晋大哥不为所动，执意坚持要滴血验身。
    “钟大哥，我弟怎么可能是奸细，还是算了吧。我们赶着进城疗伤呢！”黎雨作最后的努力。
    钟百威斩钉截铁，决然道：“不行，没得商量。刚才那是法外开恩，暂免验身，以后还得走一趟程序。军令如山，人情可一不可再！。我看这位小兄弟并无伤势，身体康健，必须要验一下才行。你们进城就安全了，疗伤之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好吧，弟弟，姐姐这次可帮不了你了。”黎雨本就无所谓秦风是否滴血验身，便不再坚持。在她看来，这个好玩的“弟弟”肯定是正儿八经的帝国修士，滴血验身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自己不过是正好借此机会示好，说不定这榆木疙瘩就铁树开花，肯认自己为姐姐了呢？
    不是犬戎血脉，未必会是纯种帝国土著。
    灵螭血芝的药性尚在体内潜伏，不久前还吞食过妖兽蟒珠，或许就会被查探出来。到时候被认作异族，可就是跳进昌河都洗不清了。
    钟百威一步步走来，手中化血碗散发异样的气息。这件特殊的法宝，既不是威能强大的攻击类法宝，也不是抵挡伤害的防御类法宝，更没有其他稀奇古怪的功能。化血碗唯一的用处便是辨明敌我身份，且用起来还比较繁琐，只有在战事紧张的地域才会使用。
    当年，帝君麾下奇人巧匠创作这化血碗，取一滴血放入特制秘药溶液，相容即为良民，相斥则为敌人。原意本是要缉捕清除妖魔余孽，斩尽杀绝。天下一统，四夷平靖，化血碗便渐渐尘封起来，不为人知。直到五千年前的那场今天巨变，帝国盛极而衰，四分五裂。异族乘机独立，脱离了帝国统治，并时不时地攻击袭扰帝国边疆。一个打扫宝库的宫人，偶然发现了蒙尘已久的化血碗，禀报帝君。天下各州灵城得以仿制化血碗，鉴别奸细、提防探子，立下无数奇功。
    秦风久居荒野，涉世未深，并不知晓化血碗的来历，只知道要滴血验身，心中惴惴不安。他面部变色，带着一丝微笑咬破手指，殷红的血液滴入碗中。转过身子，看也不看，听天由命。
    只要这钟百威说一声拿下，自己修为低微，必定在劫难逃，被人当场击杀。
    短短几个呼吸，漫长地像是一个时辰。
    终于，钟百威沙哑的磁性声音响起：“嗯，没事了，你们走吧！”秦风如释重负，才发现背上冷汗淋漓，宽大的道袍紧紧地贴在后背。
    “钟大哥，我就说嘛，秦风绝对是没有问题的。”黎雨嘟着嘴巴，佯装不满，率先走入烂柯城。
    钟百威无言，目送几人进城，突然问道：“赵康，你和他们很熟吗？”
    “我和那重伤女修有几分交情。刚入修仙界的时候，我和她经常结伴，在披云山外围闯荡。她曾经救过我，我也曾经救过她。琳儿是一个很重情义的女子，所以方才我才为她说话。”赵康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回答。
    “那你应该去探望慰问一下。我看她伤势颇重，受创不轻，很有可能伤了丹田根基。前两天，府上不是刚发了固元丹么？你可以给她送去一颗。”钟百威建议，接着又仿佛是无意提醒道：“最后少年修士，你可趁机打听一下他的来历。顺便观察他是否行踪诡异，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赵康知道最后一句话才是领导讲话的关键，诧异道：“队长，您不是刚刚验过血，没有问题的吗？”
    钟百威解释道：“刚才滴血验身的时候，那个秦风很紧张，全身绷紧，哆嗦颤抖。他如此紧张，心里分明是有鬼！”
    “哦，我会看着办的，您放心好了。”赵康表面认真领命，心里却不以为然。一个少年，稚气未脱，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队长最近简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似乎知晓属下是一副什么德行，钟百威再次认真嘱咐道：“我的话，你要记在心上，好好打探一下。”
    最可怕的并不是凶残的犬戎异族，而是那些犬戎人诱使控制的帝国修士。想到沧州传来的消息，钟百威更加忧心忡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