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证长生

    翌日，当陈长生带着远道而来的城中捕快们将发疯的村民们收押回城时，袁玉堂又听到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坏消息。
    短短几日内，以郭北县为中心，方圆几十里内多有村庄发生剧变，村民们像是一夜发疯，失心疯般互相残杀反目。
    诺大郭北县地界再无一处安定。
    也亏得燕赤霞面子大，陈长生才能从人手紧缺的衙门里找来几个怨声载道的捕快过来收拾残局。
    听到这个消息，袁玉堂和白云都心头一沉。
    看来异魔降世已经迫在眉睫。
    再无良策，恐局势就要失控。
    异魔祸害之深之广，世所罕见，袁玉堂自出道以来从未遇到过这般棘手的局面，一时半会也是无计可施。
    就在袁玉堂心烦意乱地准备与白云再商对策时，一个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打断了他们的节奏。
    袁玉堂脸色不善地望着眼前那只畏畏缩缩的蛤蟆精，冷漠开口道，「大胆妖孽，敢冒犯本真人，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脸不愿意表情的蛤蟆精苦着脸口吐人言道，「小妖汉三儿，见过鱼机真人。」
    袁玉堂闻言神色一动。
    这癞蛤蟆连他的道号都知晓，显然是有备而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蛤蟆精无端上门，肯定是有所目的，他当即不动声色地等待下文，看看其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见袁玉堂神色冷漠，蛤蟆精把心一横，豁出去说道，「在真人面前不敢妄言，小妖此番冒昧造访，实属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请真人无论如何也要饶恕小妖一命~」
    说着便磕头如葱。
    蛤蟆精这般隆重其事，袁玉堂心里不禁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立刻面无表情地逼问道，「所访何事，速速道来！」
    「如果真人不肯饶恕小妖罪过，小妖是万万不敢直言。」
    「不死，便死！」
    骤闻杀气腾腾的最后通牒，即使百般不愿，蛤蟆精也只好强忍恐惧说道：
    「……小，小妖此次前来，是受女干人所迫，小妖家眷老小皆被掳走，所以只好……」
    「说重点！」
    蛤蟆精越是语焉不详，袁玉堂心中的不详预感就越强烈，当即忍不住粗暴打算蛤蟆精的废话。
    面对袁玉堂的怒火，蛤蟆精缩了缩脖子，抱着头大声道，「哇哇哇，真人饶命啊~有人，有人要小妖给真人带两句话……若是想要救回李淳一和燕赤霞两条狗命，识相的就不要插手，否则那两条老狗就必死无疑！！」
    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蛤蟆精就听到牙齿咬碎的嘎嘣声，顿时吓得把头埋进沙子里放声大哭起来。
    袁玉堂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双眼睛因为愤怒而迅速充血，宛若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很久没有试过这么愤怒了。
    居然有人敢拿他朋友的安危来威胁他，这无疑是触犯了他心中的逆鳞。
    怪不得幕后者不敢亲自过来而是绑架了蛤蟆精的家眷来逼迫它送死。
    如果此时幕后者出现的话，袁玉堂非将其抽筋扒皮不可。
    似乎察觉到袁玉堂快要失去理智，白云赶紧上前劝道，「施主莫要乱了分寸，说不定幕后者正是希望这般结果呢。而且蛤蟆精所言是真是假尚未验证，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李燕两位前辈中了暗算落入敌手，既然幕后者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他们而是借此来威胁，想必是咱们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他的利益。」
    「我之优势，彼之顾虑，既然理清了头绪，相比该急是的幕后者而不是我们。只要我们不按幕后者设想去走，非但两位前辈不会有危险，反而很有可能逼得幕后者
    浮出水面。」
    白云慧心兰质，三言两语就道明利弊关系。
    可惜有时候道理是用来说服别人的，一旦自己遇到，很可能就拎不清了。
    只见袁玉堂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红着眼睛沉声道：
    「小和尚，诚然你说得很对，但是对我而言，亲朋好友的安危重于一切……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当我所重视之人与大义处于二选一的抉择时，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一个……」
    白云赫然一惊，正欲再劝，却被袁玉堂粗暴打断。
    「不要再劝了，我心意已决，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义兄和李淳一身陷危险而无动于衷。」
    白云怔了怔，心知袁玉堂难以劝说，只好失落地幽幽一叹，不再言语。
    「师兄，还等什么，先用酷刑来逼问蛤蟆精到底是谁派它来的，然后咱们立即杀上门去解救两位前辈！」
    一旁义愤填膺的陈长生再也忍不住，双眼通红地咆哮道。
    蛤蟆精被陈长生顿时吓得大小便失禁，一时间恶臭熏天。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随袁玉堂日久，陈长生也把他那套帮亲不帮理的理念学了个十足。
    陈长生这几个月里与李燕两人相处愉快，感情渐深，且两人也很欣赏这个踏实勤奋的小伙子，一有机会就无私指点陈长生修行，使他修为日渐精进。
    在他心中早就把两人视为良师益友了，骤闻两位老师落入敌手，哪里还能按捺得住呢？
    袁玉堂回首冷漠一瞪，怒发冲冠的陈长生就像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瞬间就哑火不敢造次。
    兰溪心性尚未成熟，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不知所措，也被袁玉堂的决然态度吓到了，只能原地干着急。
    凝视陈长生良久，袁玉堂突然说道，「你，护送兰溪回县城，若是她损失半条毫毛，等我回来一定把你逐出师门！」
    陈长生闻言顿时不忿地想辩解，只是还没等开口就被袁玉堂的直死魔眼直接镇压了。
    兰溪有心想靠撒娇来让袁玉堂回心转意，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注定不会成功。
    袁玉堂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兰溪，平日里我可以什么都宠着你让着你，但是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乖乖跟长生回县城等我，好吗？」
    兰溪樱唇紧抿，泫然欲泣的样子格外楚楚可怜。
    可惜袁玉堂铁了心肠不让她冒险，对峙良久，终究还是兰溪败下阵去。
    打发走兰溪和陈长生，白云望着袁玉堂相对无语。
    还是袁玉堂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小和尚，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白云闻言心中一颤，天资聪颖的他已经知道袁玉堂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幽幽叹息道，「施主但说无妨。」
    袁玉堂点点头，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如果我回不来了，麻烦你帮我督促长生早日成长，只要他挑起了担子，才能守护得了景山宗和兰溪……」
    顿了下，他继续说道，「再次之前，景山宗一切由你来掌控。」
    白云痛苦地闭上眼睛，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
    这番话语，袁玉堂已经是奔着托孤来交代了。
    换而言之，如果救不出燕赤霞和李淳一，他是不打算活着回来了。
    但是！
    他很想问袁玉堂一句。
    要知道燕赤霞和李淳一可是实打实的人仙境高手啊！！
    连他们俩都中了敌人的暗算，袁玉堂拼什么自信不如两人的自己能救回他们呢？
    话到嘴边，白云究竟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年纪虽小，
    但佛心透彻，看待问题的深度比一般成年人还要沉稳。
    知道当一个男人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的。
    与其阻拦导致交情破裂，倒不如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实现目标。
    有鉴于此，白云正色回答道，「阿弥陀佛，施主大胆去做吧，小僧一定会竭尽所能，在你回来之前看好景山宗。」
    袁玉堂点头，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拎起地上吓瘫软的蛤蟆精，不顾其苦苦哀求，大步流星地离开。
    ……
    郭北县七十里以外有一条流沙河，水下含沙量爆表，导致河水常年浑浊不清。
    这里正是蛤蟆精的老巢。
    根据它所言，前天有一神秘人打进它老巢，强行掳走它的亲眷家小，逼迫它去给袁玉堂报信送死。
    望着浩荡滚涌，水流端急的黄褐色河面，袁玉堂面无表情，表面完全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这条大河听闻是大夏三大河流横河的分支。
    说到横河，袁玉堂突然想起好像有一头被他金口敕封过的猴妖还欠他一个人情呢。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时候，丢下再无用处的蛤蟆精，无视其连滚带爬地跳入水里，袁玉堂就静静地站在惊涛拍岸的河边等待。
    以幕后黑手能算计到深谙江湖门道的燕赤霞与李淳一的缜密心思，不可能不了解袁玉堂的性格为人，既然如此，那么将无辜的蛤蟆精牵连入局的唯一解释就是引蛇出洞，故意将袁玉堂引诱到流沙河边。
    既然他现在来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幕后黑手的下一个部署就会自动浮出水面。
    果然如此，没多久本就急促的河面像是无风作浪般，掀起道道几层楼高的波涛，一道黑影隐藏在浪头里，尚未现身，便有狷狂至极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果然如那位大人所言，不过是一介无脑匹夫吧了，明知道是陷阱还敢单枪匹马地过来，简直就是愚蠢透顶！」
    回应那狂妄之语的，赫然是一道狂暴的平地龙卷！！